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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鼻端是淡淡烟草的气息,隔着薄薄几层布料,雁空山灼热到有些烫人的体温传递过来,迅速温暖了我有些僵冷的身躯。
  耳边传来极轻的叹息,似乎到这会儿他才真正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为什么只是一个拥抱,我都能像喝了酒一样整个脑袋都开始晕乎乎的?
  就算我脑子再不好,也能感觉出这个拥抱的古怪之处——它超出了一个普通朋友应该给予的范围。
  可是…现在气氛太好,这个拥抱又太让人上瘾,我实在不想打断啊。
  “啊!”
  奈何我不打断,别人也要来打断。
  孙蕊终于办好手续,走近了看到我和雁空山抱成一团,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雁空山随着这声惊呼松开了怀抱,我心里惋惜着,感到一只厚实地大掌抚过我的头顶。
  “谢谢。”
  我不解地抬头。
  雁空山视线扫过雁晚秋,又看回我:“谢谢你救了她。”
  我都愣住了。
  他不仅不怪我,竟然还谢谢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比他直接怪我没照看雁晚秋都让我感到心慌。
  “应,应该的…”我结结巴巴道,“其实主要功劳还是孙蕊,要不是她急救及时,秋秋…秋秋就…”我一哽,说不下去了。
  “好说好说,也是秋秋妹妹吉人天相,总能化险为夷。”孙蕊及时接上,将手中单据塞到雁空山怀里,“喏,我都办好手续了,等会儿就好转到儿科病房了。”
  雁空山同样谢过孙蕊,掏出手机要把钱转给她。
  “其实不急的…”孙蕊嘴上这样说着,拿出手机的速度一点不含糊。
  文应从家里拿了两套衣服,分别给我和孙蕊换上了。
  终于穿上干爽的衣物,恍惚间我都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雁空山要留下陪床,文应与孙蕊见没什么能帮忙的便打算要走了。我其实也想留下,但医院只能留一个大人陪护,而且…如果我不回家,阿公那里怕是要瞒不住了。
  和雁晚秋说好了明天再来看她,我和孙蕊他们便离开了。
  雁空山将我们送到电梯口。电梯很快来了,我走进轿厢,回身一看他还站在原地。
  “你回去吧。”我说。
  他并没有动,只是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合拢。
  视线交织着,我的双眼黏在他脸上,一眨不舍得眨。
  他也注视着我,直到那藕丝一般粘稠的目光被冰冷的电梯门隔断。
  他的心情值仍然不高,对着我时也没有变粉。
  我不确定他是否意识到了我们间的这种暧昧。
  遇到他开始,我就什么都不确定了。
  第27章 家务事
  姑婆许久不来,这天也不知什么风把她吹来了,一进门就喊口渴。
  阿公忙拿出自己珍藏的青梅酒招呼她,又让我去厨房柜子里倒了点花生。
  自从上次喝醉后,我对青梅酒就有了心理阴影,看到它就头疼。
  “你们少喝点。”我把花生放到桌上,特地叮嘱俩人。
  姑婆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嘴上说道:“放心,我和你阿公心里有数。”
  她的马尔济斯就趴在桌下,虽然年纪大了,但毛色依旧顺滑亮白,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
  我蹲下身拨了拨马尔济斯头顶的小辫子,它懒懒拿眼瞟我,连头都没抬一下。
  “阿显啊,你有没有听说昨天鸳鸯山的事啊?”
  我动作一顿,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鸳鸯山?什么事啊?”阿公有些茫然。
  “就是那座吊桥啊,断了!”
  “什么断了?”
  “吊桥,去姻缘庙的那座桥。”
  “姻缘庙断了?被雷劈了吗?”
  姑婆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骂道:“我看你脑子被雷劈了。”
  我摸着安安的狗头暗自偷笑,没成想下一秒就被姑婆点名。
  “棉棉,你有没有听说鸳鸯山的事啊?”
  不仅听说了,还亲历了呢。
  “哦,有听说一点,我昨天正好和孙蕊他们在山上呢。不过桥断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站起身,话里真假参半。
  阿公和姑婆这么大年纪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大家都好好的,我也不想让他们跟着后怕担心。
  “真的啊?”姑婆惊道,“那还好你们走得早,不然太吓人了。好像是因为前几天的台风把吊桥固定桩给吹松了,加上最近暑假走得人又多才会这样。这回出了事,听说总算是要修一座结实的桥了。”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不过和青梅酒一样,心里阴影太重,我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爬那座山了。
  “阿公,我出去一下,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睡。”我取下墙上小龟王的车钥匙,又和姑婆打了声招呼,“姑婆您慢点喝,我就不陪你们了。”
  “天都快黑了你去哪里呀?”阿公问。
  “去找孙蕊玩。”我道。
  “又去找小蕊啊。”阿公嘀咕,“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在谈恋爱?”
  我差点平地一个趔趄,回身受不了地冲他喊:“没有啦,阿公你别乱说。”
  而且谈恋爱为什么不能背着你啊!哪有人天天在别人面前谈恋爱的?
  “阿姐,喝酒喝酒!”他这时又装听不到了,给姑婆倒满酒,开始说自己这酒多么珍贵,多么得来不易,就是不理我。
  我哭笑不得地关上门,推着小龟王出了院子。
  这时候我当然不是去找孙蕊的,但实话实说,阿公他们未免起疑。
  雁晚秋所在的医院离家不算远,骑小龟王也就半小时的车程。我昨天答应要去看她的,不好说话不算话。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雁空山的人影,隔壁院子也是静悄悄的,不见那辆熟悉的suv。他昨天半夜应该是回来过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有听到底下的动静,可能是回来拿了些换洗衣物之类就又走了。
  小龟王一路畅行,快到医院时,道路两旁行道树格外高大。
  天边是一线金芒,头顶是郁郁深蓝,树影在路灯照影下婆娑摇曳,发出簌簌声响。
  这样的风景,我本该注意不到路边的行人。偏偏我眼尖,对见过的人不说过目不忘,但总也有个大体的印象。是以当我转过一个弯,丁白舟正好与我擦身而过,往我来时方向离去,消失在转角时,我很快认出他,并下意识回头去找他的身影。
  事实证明,这种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视线偏移了后,小龟王的方向也开始偏移。等我再转回头,电动摩托已经要撞到旁边的隔离护栏,我只能急急猛打方向,结果又因为太急失去了平衡,最终摔得人仰马翻。
  还好我速度一直不快,也没有摔得很严重,就是手肘撑了下地,磨破了层皮。
  一边抽着气一边扶起小龟王,车上有轻微的刮擦,不过好在也不明显,阿公应该看不出来。
  我回头又看了眼转角方向,丁白舟已经不见踪影。
  昨天雁晚秋住院,他今天就出现在医院附近,这也太巧了。难道他还不死心,想方设法要见自己女儿?
  离医院大门也不远了,我干脆直接将车推了过去,停在了大门外的停车点。
  胳膊上火辣辣的,我找了间厕所用冷水随便冲了两下,将血迹冲干净了也就没再管。
  雁晚秋住的病房一共三张床位,她睡靠门那张,剩下两张分别属于一个七岁的男孩和一个九岁的女孩。
  我进到病房时,雁晚秋正坐在床边教那个七岁的男孩玩魔方,另一个女孩就静静在旁边看着,眼神既赞叹又惊异。
  “棉棉,你终于来啦!”雁晚秋发现了我,立时将魔方丢给男孩,让他自己先玩着,下床往我这边扑来。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穿鞋子。
  我一把抱起她,将她又放回了床上:“当心着凉。”我扫视一圈病房,没见到雁空山,“阿山呢?”
  “去吃饭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看一眼小男孩的进度,似乎不是很满意,拧着眉上前指正。
  “错了,你看你要这么转才对嘛!”
  小男孩不住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你好厉害哦。”
  一旁坐着的可能是小男孩的家长,瞧着几个孩子玩闹的模样,发出由衷感慨:“这小姑娘真是聪明啊。”随后她用一种近似呢喃的语气道,“可惜了。”
  她说话时,视线移向雁晚秋的假肢,“可惜”什么,不言而喻。
  我抿了抿唇,有些想反驳她。小姑娘真是聪明,但是因为少了一条腿,就可惜了,好像在说她再优秀也不能和健全的时候比了。
  这没有什么可惜的,就算少了一条腿,她也还是一样优秀。我想这样说,可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别人就是随口一句,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看一眼认真解说的雁晚秋,小姑娘自己也没听到。
  “棉棉,你要不要学?”雁晚秋可能怕冷落了我,招手让我过去。
  于是我和另两个小孩一样,聚在雁晚秋身边,加入了学习魔方技巧的队伍。我年龄有优势,又刚刚参加完高考,正是脑力十足的时候,虽然雁晚秋解说的很随意,但我悟性高,很快掌握了精髓。
  当我全靠自己还原好一个三阶魔方时,隔壁床的俩小孩都惊呆了。
  “棉棉你脑子还是很好的嘛!”雁晚秋鼓掌祝贺。
  我把魔方重新打乱还给她,严正替自己申辩:“我只是摔坏脑子,但我智力没有问题。”
  雁空山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兴许是听到一些我们的谈话内容,进来视线就直接落在我身上,不等我开口和他打招呼,他目光下移,定点落到我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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