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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陈安急忙咨询徐总办。
  “那样的话,就只能使用更大口径的大炮了,比如105毫米之类的。但是我们国内,从来没有装备过这种陆军炮,而海军炮的话是不可能搞到的。”徐总办研究了一番卢思提供的数据后,答复陈安。
  呆了半响,陈安干脆地发了一封电报给保持长期合作关系的尼森伯姆,请他去采购至少一门105毫米以上的大炮和炮弹,而且要尽快。
  接到电报,尼森伯姆差点气疯了,大炮难道是豆腐吗,可以尽快采购到?看在高额佣金的份上,咒骂归咒骂,尼森伯姆还是马上去联系各个军火商了。
  几经周折,一名叫龟田的日本军火商悄悄找上尼森伯姆。
  “你有105毫米野炮的现货?”尼森伯姆有些怀疑,日本人的信誉不是很好。
  龟田自信地说,“尼森伯姆先生,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半个月内将六门105毫米野炮运抵上海。”然后示意翻译将原话说给尼森伯姆。
  尼森伯姆马上摇手,“不,龟田先生,你搞错了,我只要两门就够了,不需要一个炮兵连的装备。”
  龟田傻眼了,才两门,运费怎么算?
  过来几天,龟田有些无奈的再次找到尼森伯姆,“好了,两门就两门,加两百发炮弹,一共七万六千两,我们只负责送到上海。”
  尼森伯姆马上答应了,但是很奇怪,龟田不像是军队内部倒卖军火的,怎么连二门大炮的小生意也做。往往会做这种小生意的,都是军队后勤系统倒腾仓库时才会出手。
  拉上龟田到酒吧,招来几个美女招待,一通威士忌灌了下去,只会喝喝清酒的龟田马上就找不到北了。
  尼森伯姆很快就套出了实情。龟田是小仓陆军兵工厂的代销商,明治三十八年不仅定型了三八年式75毫米野炮,同样也定型了三八年式105毫米野炮和150毫米野炮。
  75毫米野炮马上被日军陆军部队采购,但是105毫米野炮却被暂时拒绝了。日本陆军认为野战时,只需要75毫米野炮就足够了,而攻坚战则需要150毫米以上的重炮,因此不需要重复装备105毫米野炮。
  小仓陆军兵工厂一次性生产了十几门105毫米野炮,结果只被陆军采购了三门用于测试,其他的就堆放在仓库里积灰尘了。
  刚好尼森伯姆想要购买105毫米野炮,龟田就来碰碰运气,可以把积压的大炮推销出去。只是才二门大炮的交易量,让龟田大失所望。但是日本发来的电报,却指示二门也卖,正好可以给日本陆军提个醒,国际上对我们的105毫米野炮感兴趣的也是大有人在。
  尼森伯姆马上发电报给陈安。
  陈安很快回电,再增加购买二门三八年式75毫米野炮和二门150毫米野炮。陈安很想知道最后定型的三八年式75毫米野炮和自己部队使用的有什么区别,至于150毫米野炮的采购,完全是他突然心血来潮,想看一下重炮的威力而已。
  龟田接到尼森伯姆的订单,大喜过望,急电日本总部。这次意外获得几近十九万两的生意,可以给他带来足够的奖金和表扬呀。
  正在等待三种新型野炮送来的时候,徐总办研制的75毫米延时引信榴弹取得了成功,三次试射后,正式定型。陈安一口气生产了一百发,通通送到柳石那边,让炮兵好好地炸一炸江底下的坚石。
  十二门大炮,每门不过八发炮弹的量,没几下子就砸光了。
  果不其然,75毫米野炮攻击的效果并不理想,陈安当即下令部队撤回部队,等待换装其他大炮。
  只是这一等待,就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陈安只好让柳石回到驻地,虎子回来带着新兵训练,中营由自己掌着拉到北寨继续训练磨合。
  卢思在部队撤走后,也没有歇息,马上组织有经验的老船夫,运用牛胶竹筒水炮法,在大炮无法射击的区域,逐一进行人工爆破。
  于是,碧口以下河段,整日会听见轰隆隆的炸弹轰鸣声。来往上下的船只惊喜地发现,河段在不经意间被扩宽了,很多险段都被炸开,上下游顺畅了很多。
  就在此时,突然从上海发来紧急电报。朝廷在浙沪皖三地大肆搜捕光复会成员,光复会上海据点被破,尹氏姐妹被迫连续多日逃亡在上海坊间。克劳泽在一次外出中,意外撞见了装扮成难民的两姐妹,赶紧将她们接入北方银行藏匿。
  克劳泽联系上了莱恩,紧急准备了一条撤退线路,以防万一情况下,就直接将两人送至阶州。
  搞什么呀?上海光复会机关被破获了,怎么被破获的,陈安大吃一惊。其他人呢,为何都没有消息。
  马上,陈安通知林玉山,暂时将部队由陈安亲自掌握,他带着一些手下亲自赶赴上海一趟,查清事情真相,找到徐伯荪、陶成章等人,最好是把两姐妹接回阶州。
  第五十四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林玉山刚到上海,就发来一份急电,“徐已逝世。”陈安愕然。
  陈安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电报中又不能写得很详细,于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上海。陈老爷子被请出来亲自坐镇指挥。阴沉着脸的陈安带上虎子,领着数十名彪悍的护卫,快马赶到碧口,顺流直下到重庆转乘英国客轮,直扑上海码头。
  利佛公司的莱恩亲自陪同大老板南下,一路帮助打点行程,否则数十名凶悍护卫坐上客轮,英国人也会吓一跳的。
  “莱恩,我们自己订购的轮船什么时候到货?”坐在英国人的客轮上,总觉不舒服的陈安不甘心的问道。
  “年底,五艘船就可以到位了。三艘小轮准备用在重庆至昭化方向上,两艘千吨级轮船准备用在长江航线上。遇到枯水季节,则将三艘小轮用于全线航运,而大轮暂停。老板,如果可能,最好再购买两艘小轮,专用于长江航线人员调度,这样就可以保持随时往来两地。”莱恩介绍说,同时又提出建议。
  陈安挠挠头,说道,“明年吧,今年没这么多钱了。对了,你和王洪巽对接一下,让他派出人手担任水手和护卫,平时听从卢思指挥,作战听从王洪巽指挥。所有水手要经过新兵培训和情报司甄别。”
  “你再看看有什么机会,让王洪巽带上几个好手,去英国人的军舰上培训一段时间,最好是半年。我准备以后在自己的船上,悄悄配备一些自卫的武器。”陈安满脑子就是军火,连专门搞运输的客轮上也要想办法装些东西上去。
  莱恩耸耸肩,“好的,老板,你说了,我自会想办法的。”
  上海到了。
  克劳泽带着几辆大型四轮马车,到码头迎接大老板。陈安带来的人手很多,克劳泽只好将附近几家洋行的大型马车都借了过来,才能一次性运走所有人。
  北方银行总部,陈安一屁股坐了下来,对轻轻哭泣的尹氏两姐妹说道,“怎么会这样,徐伯荪大哥又是怎么回事?”
  同样皱着眉头的林玉山递了一叠资料给陈安,开始主动汇报起来,尹氏姐妹心情未定,根本说不清楚。
  光绪三十三年春,光复会将会员和当地会党群众,按照“光复汉族,大振国权”八字为序,编组成八军的光复军,推徐伯荪为统领,决定在皖、浙同时举行反清武装起义,徐伯荪和秋瑾分别负责两地。原定起义时间在七月中下旬。但是参与机密的一位会党成员叶仰高,在上海过于招摇,被朝廷盯上意外被捕,没几下审讯就叛变投敌,招供出光复军的起义计划和领导人的一些别名暗号。
  两江总督端方分别电令安徽巡抚和浙江巡抚立即查办。安徽巡抚恩铭招来徐伯荪等人计议。徐伯荪一见自己的别号也在列,就知道大事不妙。遂决定于提前一旬,趁巡警学堂举行毕业典礼时起义。
  谁知道,安徽巡抚恩铭那天另有安排,突然通知毕业典礼提前两天举行。徐伯荪当机立断,也提前两天举行起义。但是这个时间,打乱了全部部署,无论外援、军械均不能及时到位,尤其是各地起义时间参差不齐,给了朝廷调集兵力各个击破的机会。
  安庆起义当天,徐伯荪成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率领巡警学堂学生军起义,但因枪械弹药匮乏,外援又迟迟不至,激战二个时辰后,失败被捕就义。恩铭的妻子,也就是庆亲王奕劻的女儿要求剖出心肝执行死刑才解恨。
  但是,恩铭的卫兵们为了泄私愤,竟然将徐伯荪的心脏炒熟下酒。几天后,浙江的秋瑾也被抓捕,就义前留下了一句“秋风秋雨愁煞人”。
  “玉山,托人将伯荪大哥的遗体收敛,好好上几柱香。虎子,你带上十个人,赶到安庆去,将吃了伯荪大哥心脏的所有卫兵都取出心脏来,烧成灰送给伯荪大哥作心脏。”听完了整起事件,面无表情的陈安冷冷地吩咐。
  说完,努力把脸色稍缓,陈安转回头对尹氏姐妹说,“你们两位,跟我们到阶州去吧,那里没有这种人间惨剧。”
  尹锐志坚决地摇摇头,“过几天,我们就去杭州,陶成章大哥和李夑和大哥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回来的途中,我们会重新站起来的。”虽然不知道陈安到底在组织中是什么身份,但是当年徐伯荪曾保证陈安绝对是可以信任的,尹锐志并不忌讳泄漏某些机密。
  “我也是,要和姐姐一起干革命。”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尹维俊的话。
  林玉山急了,赶紧一阵劝说,但是坚毅的尹维俊始终不为所动。
  陈安无奈,只好再三叮嘱,“那你们自己小心,杭州我们没有办事处,万一有事要想尽办法通知克劳泽,或者逃到上海的北方银行。”
  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两名弱女子在杭州,陈安又说道,“要不这样子,我出钱在杭州开一家启蒙学堂,你们去负责,也好有个安身的地方,我们也可以随时找到你们。就叫锐俊学堂好了,可不可以?”直接将两姐妹的名字拆了一个字,当成了学堂名称。
  尹锐志点了点头,也没有客气,“叫学社吧,锐俊学社,方便年轻人进出。”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陈安马上让克劳泽派人去杭州操办此事。两姐妹在上海已经被通缉,干脆就由克劳泽掩护,径直去了杭州。
  陈安在北方银行一角布置了一个灵堂,静静地祭拜了徐伯荪一番。
  回想当年辽东,那个清瘦英气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庄子前的石墩上侃侃而谈,影音未断,却已天人两隔,陈安不禁潸然泪下。
  又是笨拙地上马,然后抱拳大喊“保重”的爽朗声影,在上海与其相会的欣喜场景,点点滴滴都涌现在陈安的心头。
  生平第一次,陈安升起了清廷既覆将覆之际要推它一把的念头。
  撤去了灵堂,陈安带上其余护卫,坐船往回赶。到了重庆办事处的时候,虎子在上海发来电报,“事情已办妥”。
  此时的安庆上下,全都笼罩在一片黑暗恐怖之下。原巡抚恩铭的卫兵,在一夜之内全部身亡,而且都是被掏心而去。甚至有两个直接就死在恩铭夫人的房门前,他们刚好轮到守卫,但是恩铭夫人却丝毫未觉,直到早上,外房丫环开门惊叫发觉。
  刚被处死的乱党领袖徐伯荪遗体,被人悄悄收敛掩埋。追踪而至的衙役面无人色的发现,志士的坟前有一堆燃烬成灰,有经验的仵作当场就断定那是内脏器官,于是所有衙役全都一哄而散。
  徐伯荪回来找这些贪官污吏算账来了,这是当时安庆传遍的一句话。
  恩铭的夫人被惊吓地连夜北上京城避祸,但最终难抑心中恐惧,不久惊恐病亡。
  陈安回到陈家庄时,总督大人升允已经连续多封电报发了过来,幸好被陈老爷子应付过去了。
  朝廷震惊了,这是第一次有买官上位的官员借助权势进行革命事业,是否说明有一大批同样的纳捐出身的官员也不可靠了呢?
  各地纷纷开始严查纳捐官员的动向和言行。陕甘总督升允正是如此,才三番两次发来电报询问陈安某些微妙的问题。
  碰上老江湖的陈老爷子,自然是一通马屁砸了过去,加上还有深受朝廷高层信任的董老军门作保,有惊无险地就过去了。
  据说,总督大人在衙门里和师爷谈起陈安的时候,悠然地说了一句,“都成阶州的最大的地主了,又是北洋新军最大的军火走私商,这样的人都是乱党,要革自己的命吗,那就太笑话了。”师爷连忙奉承一二,大是赞了陈安一番。
  当然,总督大人每年上万两的银子,也不是白拿的。总督衙门的师爷也是经常收到林玉山托人送去的孝敬。
  陈安马上刻意在县城一带漏了漏脸,发表了一些要如何忠于朝廷,严厉驳斥南方乱党的言行,并在阶州北方军和公司内部全力稽查有无革命思想传播。
  前者只是演戏给总督大人看看,但是后者陈安却是认真的。
  他也不希望哪一天突然有人冒出来大喊我是革命党,然后对着他就是一枪。陈安的势力范围,牢牢用保卫家园的口号拴在一起,只能服从于他这个最高长官,严禁有任何其他思想传播,包括所谓的为朝廷尽忠思想也不行。
  这也是当初陈安和徐伯荪经常争论的地方,徐伯荪主张一人身死万人革命,而陈安坚决认为只有以势压人才是正理。机会主义色彩太重,是革命党人屡战屡败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们坚定的革命意志,却也让革命事业屡败屡战。
  陈安不喜欢冒险,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才是他最喜欢干得事情。
  当然,实际上陈安最擅长的,就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你动拳头我刀子,只要我势大碾过去就是了,根本就是丛林主义而已。
  第五十五章 驱逐出境
  谁也没有料到,北方军内部清查革命党人的活动,竟然真得查出了不少已经有革命倾向的官兵。
  根据情报司的资料,稽查司连夜行动,从军营以及阶州各地带走了不少人。
  不是北方军的人,通通交给了稽查司和情报司审讯。而隶属于北方军的十一名官兵,则被缴械后,直接送到陈安面前。
  陈安铁青着脸,看着这十一名官兵,职位最大的是一位正目,还有三名副目,其余都是普通士兵。实际上根据情报司的追查,还有少数官兵也受到了革命思想的影响,但是其他人被各部主官一查问,马上幡然醒悟,公开具结悔过书。
  而这十一位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拒绝悔过,自然被稽查司逮捕了。
  “我也不跟你们多费口舌了。既然你们决定一条路走到底,一律遣送出境,连家属一起走,以后严禁入境。”陈安冷冷地说。
  陈安最后问了一句,对那位正目说,“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我叫张之江。”正目一个立正后回答。
  很快,十一名官兵连同家属全被遣送出境,并且昭示阶州各地,一干人等只要进入阶州,一经发现立即驱逐。
  这件事情在阶州上下引起了巨大震动,被驱逐出境才是最可怕的惩罚。
  如今阶州境内被北方军严密掌控,匪患都被清绝,在北方工业公司里面有的是工作,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在乱世里几乎就是世外桃源了。在北方军的控制下,已经对流民输入进行了限制,只有通过北方工业公司招聘或者北方军招募,才有机会进入阶州。
  在这个时候,连同家人被驱逐出境,简直就是发配三千里呀。
  陈安对那些主动来阶州开展革命宣传的志士,又是另一套处理方式,一律服苦役六个月修筑碧口至陈家庄直道再行驱逐,家人先行驱逐出境,同样是一律禁止再次进入。
  只是预料不到的是,这其中一名来阶州活动的志士,竟然是光复会的成员。忍饥挨饿服满六个月苦役后,被驱逐到四川,第一时间报告杭州的光复会总部,并提议刺杀阶州游击。幸好已经赶到杭州主持工作的陶成章,猛然记起阶州游击就是陈安,才急忙阻止。
  但是,陶成章通过克劳泽转过来的密信就不客气了,直接就是一阵破口大骂,然后是潇潇洒洒数千字的革命思想宣传。接信的陈安,顿时一阵汗颜。
  这起事件的处理,尤其是陈安手下的人更是凛然惊醒,纷纷与革命党划分界限,在情报司若隐若现的引导下,甚至连带着对保皇党也是敬而远之。同盟会等革命势力在阶州的一切布置都毁于一旦。
  总督大人升允发来电报,对陈安的查处表示赞赏,但是对驱逐出境的做法非常不满,严令下不为例。
  陈安顺手就把总督大人的电报扔到了一边,自顾自地做事去了。
  几经考究后,陈安命令在北方军中推行军歌,直接就是从诗经中选取的《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这首军歌曾经被多个朝代选用,历史悠久,据说还是陇南所出,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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