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侯夫人一下子就懂了。眼里带了笑意,她没有拆穿,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而贺文璋见母亲明白了,就没有再说,略点了点头,就跟于寒舟回去了。
  路上,贺文璋对于寒舟解释道:“我对母亲说这个,并不是防着你,你不要多想。是文璟的年纪到了,该娶妻了。而他娶了妻子,就不会总是盯着你,找你的麻烦了。”
  于寒舟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打算。”
  就算他是,也没有关系,这个解决的途径,是她所能够接受的。
  贺文璋见她这么容易就信了,心里不免心虚了一下。不过,他的确不是防着她,他防着的是他弟弟。她这么好,弟弟总是盯着她,肯定也会发现她的好,可怎么办?到那时候就不好了。
  所以,给弟弟娶个媳妇,让他盯着他媳妇去,不要来打扰他们两个,就万事大吉。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渐渐心虚的感觉就散去了。
  “希望母亲早点给他找到合适的人选。”他由衷而诚挚地说道。
  于寒舟点点头:“希望如此。”
  心里却说,恐怕有点难。根据她对剧情的记忆,现在还没有正式进入剧情,还在前传期。
  那本是以女主视角来进展的,而女主嫁入侯府的时候,贺文璋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现在,贺文璋还活得好好的。所以这么算的话,贺文璟此时应该还没有认识女主。最快最快,也要一年之后,他才会把女主娶进门。
  于寒舟对这个没什么感觉。男主和女主都不是坏人,甚至女主还是一个坚强自立勇敢的姑娘。他们怎么样,跟她没关系,她更不会掺和。
  她只要好好照顾她病恹恹的丈夫,享受什么也不用愁,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的快乐日子就好了。这样过上一年,等丈夫去世后,她就可以……
  等等!
  于寒舟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贺文璋的身体在好起来了?他也许不会跟剧情中的一样,早早去世?
  “怎么了?”见她的脚步忽然停下来,表情还有点呆滞,贺文璋不禁关心问道。
  于寒舟的眼睛眨了两下,缓缓转头,看着他。
  他面上不再是苍白憔悴,仿佛风一吹就要碎成末末的模样。他看起来,就像是春天初至,一丛枯草中生出了一点鲜绿嫩芽,柔嫩却透着生机。
  片刻后,于寒舟摇摇头:“没什么。”
  重新迈起脚步,往前走去。
  心中有点挣扎。
  他们现在是小伙伴了,他人很好,她打心底希望他能好起来,活得长长久久的。可是这样一来,她原来的打算,岂不是就不合适了?
  她原来打算,等他去世后,在侯府做个守寡的大奶奶也好,搬出去独自住也好,总归是自在的。
  而他也对她说,他们是朋友,还约定过,等他去世后,给她这个那个,让她以后的日子好过。
  可是如果他会好起来,还行得通吗?毕竟,他们名义上的夫妻。
  到时候,他们是不是要做夫妻了?
  长青院就在前方,于寒舟看到院子门口闪过小丫鬟的身影,忽然吐出一口气。
  先不想了。他的身子才刚刚有好转,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等他的身体彻底好起来,再说吧。
  贺文璋本来还担心她,可是当长青院就在眼前,她忽然高兴起来了,也就让他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她没有因为文璟要娶妻的事不高兴就好。
  因着这一回贺文璋出门很顺利,回来后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所以再提出要出门的时候,侯夫人就不好太阻拦。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高高兴兴的,就道:“不许久了,半个时辰就回来。”
  “是,母亲。”贺文璋高高兴兴地应下。
  从这时开始,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为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身体好好的,就可以出去玩。
  万一生病,又要折腾上好些日子,不仅不能出门,身体还会回到从前的状态。这是他一点也不想的。
  他自己特别爱惜,加上丫鬟们照顾得精细,又是好些日子没有生病。
  自于寒舟嫁进来后,两个半月了,他就只生了一场病,而后便是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每日看着,或许还觉不出什么来,像常大夫这样每隔三日见他一次的人,就觉出很大的不同。
  不过他为人谨慎,倒没有说什么“他一定会好的”,只说:“不错,继续保持。心胸要疏阔,日常也精心爱惜。”
  而因为贺文璋身体在好转,每次出门也都没有什么惊险,侯夫人渐渐不怎么管他了,只是时间不能太久,在外面也不许胡乱吃喝。
  这些不必她说,贺文璋也注意的。他跟于寒舟也就是去茶馆喝喝茶,去书肆买买书,到棋社下下棋。并不久待,半个时辰就撤。
  这一天,晚上睡觉前,于寒舟和贺文璋惯常讨论明天去哪儿玩。
  是去买书,还是去棋社?
  “去买书吧。”贺文璋说道,“不是很想去棋社,他们都下不过我。”
  所以,去了两回,贺文璋就不爱去了。
  “再说,每次去棋社,你都不跟进来。”这是让贺文璋很郁闷的,棋社里都是男子,或只身一人进去,或带个丫鬟小厮,没有人带着妻子进去的,他每次去棋社,于寒舟都会去旁边的布庄和银楼逛一逛。
  这样他们两个就分开了,也是贺文璋很不喜欢的。
  于寒舟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就说道:“我可以打扮成丫鬟啊。”
  “那怎么行?”贺文璋一下子否决了,她是他的妻子,怎么能自降身份,打扮成丫鬟?
  于寒舟便又道:“那我作男装打扮,当你的兄弟?”
  贺文璋听到这里,不禁呆滞了一下,为她的异想天开。
  “怎么样?行不行?”于寒舟道,“我也想去棋社里面看看呢。”
  贺文璋抿起了唇,在心里思量着。
  她想去,他就应当带她去。可是,他心里不舒服。她不是把他当姐妹,就是把他当兄弟。
  哼。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暗中攥了攥拳,他会好起来的,等他好起来,他们就是夫妻!不是姐妹,不是兄弟,她是他的媳妇!
  想到这里,他脸上红了红,整个人有些不自在起来。清了清嗓子,他道:“好。”
  他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在他有生之日,总要尽量让她开开心心的。把别人不能给她的,不能纵容她的,都给到她。
  “太好了!”于寒舟立刻拍了下手,表扬他道:“你真是天下第一好的小伙伴!”
  贺文璋并没有如往日一样高兴,而是又在心里哼了一声。
  谁要当她天下第一好的小伙伴。他,他要当她天下第一好的夫君!
  这个念头在心头涌现,他整个人顿时如被岩浆包围,火热火热的,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了。
  他不禁庆幸,这是在晚上,帐幔中光线昏暗,她察觉不到他的异样。
  “晚安。”他说道,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睛。
  他渐渐习惯了背对着她睡。他不能仰面躺着,更不能面对着她,那样他会睡不着。
  倒是背对着她,似乎守住了自己的小心思,让他有几分安全感。又怀揣着几分悄悄的喜悦,心里宁静而温柔,安然睡下了。
  因着于寒舟要打扮成男子,却没有合适的衣裳,于是翠珠把贺文璋穿过的旧衣裳拿出来,挑了两套身量相仿的,打算稍微改一改,就给于寒舟换上。
  在翠珠改衣裳的时候,贺文璟来了。
  “哥哥,嫂子。”他进门就很客气,还对于寒舟笑了笑,“我有件事请嫂子帮忙。”
  见他这么客气,于寒舟很是意外。
  贺文璋也意外极了,请他进屋说话,然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贺文璟便说了出来。
  他无意中惹了人。
  原是有一回在街上,看到一名弱质女子被人偷了给父亲买药的钱,哭得很是可怜,他就赠了她些银钱。结果这女子非要感谢他不可,他说不用谢,她还非追着要谢他。贺文璟拔脚就跑了,谁知道这女子不知怎么打听到他,居然去太学门口等他。
  他被同窗们一顿揶揄,面上挂不住,就叫那女子不要再来。结果她还是来,贺文璟就有些不快了。
  这事说起来并不是大事,就是叫人心烦。贺文璟回来的路上,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于寒舟。
  他到现在也没有对她十分放心。这件事虽然惹他烦,但也不失为一个试探。
  “行。”于寒舟没多想,就痛快应下了。
  贺文璟知道哥哥不待见他,说完就走了。而于寒舟则遣退了丫鬟们,在屋里跟贺文璋说话:“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
  第034章
  于寒舟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件事,它根本就算不上一件事。
  那女子既然是被人偷了给父亲买药的银钱,哭得可怜,就说明她乃是普通人家,甚至家境还很贫寒。而贺文璟是什么人?是侯府公子。他只叫身边的小厮去说一声,警告也好,拿银钱填也好,很容易就让那女子不再缠着他了。
  何至于来请她帮忙?
  所以,她觉得是贺文璟在试探她。试探她是不是个好人,试探她是不是一心在侯府——她既然做了侯府的大奶奶,若是心思清明端正,就该照顾自己的小叔子,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看着她清明澄澈的眼神,贺文璋过了片刻,才默然点头:“嗯。”
  他也觉得文璟没事找事。
  “所以我答应他啦!”于寒舟就跟他说道,“我毕竟受过他好处。那件事,他始终没拆穿我,我领他的情。我不想欠他什么,他总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假如我给他帮了忙,就少欠他点。等到还清了,看他还敢对我瞧不上!”
  贺文璋沉默了下,掩在袖中的手指捏了捏,才低声问她:“你很在意他瞧不上你?”
  于寒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下。这个问题听着,就有些敏感,如果她回答不好,很容易让人误会她还在意贺文璟。
  想了想,她道:“其实我不在意他怎么瞧我,我又不跟他过日子,而且他也不是我的朋友。但日常总会见到,他一那样瞧我,就提醒我欠他的。”
  贺文璋立即道:“你不欠他什么。”
  他神情极为认真,说道:“你从来不欠他什么。那件事,他没有说,是我不许他说。要说欠,也只是我欠他,与你无关。”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做,就不要理他,我去和他说。”
  于寒舟看着他的神情,心里有点感动:“你真好,这样维护我。”
  “我当然要维护你。”贺文璋道,“我答应过你的。”
  他答应过她,只要她安安分分做贺大奶奶,就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于寒舟很容易就想起来了,与之一同想起来的,还有他说的“人后我们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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