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其实顾琛家到学校有直达的公交车，所以程末也就没让顾琛再送了，自己拎着衣服回了学校。
  周末下午的校园人烟稀少，估计都出去玩了。
  程末站在宿舍门口，钥匙刚插上还没来得及转动，门就开了，只见齐玖一双充血狭长的眼睛盯着自己，把程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我操！阿玖，你这是咋了？昨晚没睡觉吗？”
  齐玖确认是程末才松了一口气般，语气夹杂着些许担心质问道：“你上哪去了？电话怎么关机了？”
  “啊！估计是没电了。”程末掏了下裤兜没找到手机，才想起在袋子里，掏出来一看确实是自动关机了。
  “先进来吧。”齐玖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越发阴郁起来：“你昨晚没回来。”不是问句，是肯定句。上下扫量着程末，最后视线停在程末的脸上：“额头又是怎么了？”
  “不小心磕的。”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的程末把装衣服的袋子丢桌上，一屁股坐倒在床上，宿醉的副作用导致他的脑袋现在还有点晕胀胀的：“正要跟你说呢，昨晚顾琛请我吃饭，还喝酒了嘿！”想起来齐玖还不知道顾琛是谁，闭着眼又接着道：“啊，就是上周跟我一起搭档卖桌子的那个，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齐玖盯着对床的人目不转睛道：“喝了一晚？”
  “哪能啊，我喝过头了，在他家借宿了一宿。”程末回答。
  “这衣服也是他的？”
  “是啊，看着还凑合吧？”
  “我这才一晚没回来，你就睡到别人家去了？”齐玖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有点过了。
  程末以为齐玖在调侃自己，可能是这一天被顾琛调侃多了，有点习以为常了：“昨天散局的时候已经过门禁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其实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人是真挺好，等下次我请他吃饭，你们认识下。”
  齐玖心里涩涩的：程末啊程末，你一晚没回来还在我面前一个劲的夸别的男生？有没有良心啊你？不过面上还是嘴硬道：“好，我倒要见识看看了。”
  程末两脚把鞋蹭掉，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了：“哎，头还有点痛。”
  “该！痛死你丫的。”齐玖嘴上说着，还是转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啊！哈哈哈哈！”程末躲过齐玖的一记眼刀，接过水咕噜咕噜饮了几口：“男人不会喝酒多逊啊！我得把我的酒量给练出来才行。你猜我昨晚喝了几瓶？”
  齐玖接过空杯子，瞟了一眼他：“就你？两瓶？”
  程末嘿嘿笑着伸出食指摇了摇：“no！小看我了吧？是六瓶！要不是我没吃什么东西，肯定还能喝更多！”
  齐玖轻啧：“你怕是立志要做一个酒桶吧？”
  程末回想着微微皱眉：“不过酒的味道还是不太好喝的。”
  齐玖看着程末骨碌爬起来，问道：“怎么了？”
  程末说：“得给手机充电，我说我妹昨天回去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原来关机了。”
  “你这一天都没想起来？”齐玖无语凝噎。
  “平时本来电话也少，你看我手机有时候都不带的。”程末插上电源，手机已经没电到完全开不了机了，只能先充着了：“阿玖，借你手机给我用下，我得给小公主回个电话，免得她随便说句我没接电话，我奶奶该担心死了。”
  齐玖把手机抛过去：“接着。”
  程末解了锁，正好看见通话记录上一排都是自己的号码：“玖儿，你有点夸张啊。”
  齐玖抿了抿唇：“怎么，我乐意！”
  “嘿，晚上请你吃铁板烧！”程末在通讯录里找到程茜的号码。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听到程茜铜铃般的声音响起了：“哥！”
  “嗯，到家了吗？”
  “早到了，我昨晚不是给你微信上报过平安了吗？”
  “那行吧，马上高三了别老想着玩了。要让我知道你学习退步了，你就等着跟漫展说拜拜吧。”程末顿了顿：“奶奶在旁边吗？”
  “奶奶今早起来有点咳嗽，这会儿在睡午觉呢。”
  “那别吵她了，药记得提醒她按时吃。明天我再打电话给她。”
  挂了电话，程末有些担心，寻思着要么这周回去一趟。
  齐玖接过手机倚在程末床边：“奶奶病了？”
  程末有些发愣，奶奶今年已经九十了，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真想自己现在就能进入社会，有一份自己稳定的收入，然后娶个漂亮媳妇回家给她老人家看看。
  齐玖陪他一起发了会呆，没有说话。
  “阿姨现在什么情况？”程末往旁边坐了坐，给齐玖空出位置。
  齐玖坐下，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回答说：“晚期，可能撑不过年底了。”
  程末转头看他，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下：“那你爸……”
  “他公司年底也忙，找了个看护。”齐玖声音有点闷：“毕竟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庭。”
  “玖儿，你还有我呢。”程末不知道高中三年齐玖经历了什么，再回来时齐妈已经住院很久了，清醒的日子很少。齐爸找的这个后妈他没见过，但是齐爸人还可以，对齐玖也挺好的。
  “昨晚看见我妈身上插满管子那虚弱的样子，我真的接受不了……程末你知道吗？我妈她蛮横了一辈子，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年纪突然被病魔给打败了，折磨成这副模样……”
  齐玖不由得回忆起来：“记得十岁那年，有一天我不小心被一辆摩托车撞了，一圈人围着看热闹，没人搭腔。她知道了赶来，硬要拉着那男人上派出所。那男人不想赔钱，还赖是我自己撞上去的。男人的力气很大，我妈力气也不小，我看着她一个女人，却好像什么也不怕。后来我拉住她说算了，我妈打开我的手不让我掺和。直到警察来了都进了局子，那男人才气急败坏地赔了五千块钱。往后再遇到那人，我妈都还会狠狠地瞪他。”
  程末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说。
  “还有一次清明，我跟她回乡下给外公扫墓。到站后，人非常多，车上的人还没下车，上车的人就已经在往上挤了，有的人甚至还爬着窗户进来，你能想象吗？干农活的人劲儿又大，我当时就吓着了，被推着走不了道。我妈下车了没见我下来，硬生生地两手抵着门挡住了往里挤的人……等我下车了，我妈一路骂骂咧咧地训我没出息，我看着她裤子上别人的脚印说不出话来。”
  齐玖想勾出一个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知道外人都怎么看她，觉得她好似个泼妇一样，连我爸也受够了她火爆的脾气。可我知道，她心是好的，就是表达的方式有问题。”
  齐玖两眼无神地望着程末：“程末，我以后该怎么办？”
  “阿姨她最在乎的就是你了，你要好好的，别让她担心。”程末轻声道。
  齐玖埋头用力眨了下有些酸胀的眼睛，他不想在程末面前流眼泪，更不想让程末觉得他很懦弱：“你一直都会在吗？”
  程末攥着齐玖有些冰凉的手，用力按了按：“会的，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