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很多人第一印象就会想着，是不是这个女子哪里有问题，所以一直迟迟未嫁。尤其他们家一片和睦，并不是家里遇丧或者其他什么事，就会想到这个人的本身。
这里又不能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恋爱，有时间和空间让两个人相处，彼此进一步了解。只能靠着外界的信息去猜测，自然会有所偏颇。
没有什么感情作为基础，可选择面又那么多，越优秀可选择面越大，自然就把她放在后头了。
这个世道婚姻对于女子来说，相当于第二次投胎，一旦嫁进去不管是好是坏都得忍着。虽然也有那离婚的案例，也有分开之后女子活得更好的，却是极少的，被世俗所排斥的。
最重要的是，王秀秀是被别人耽误的。
王秀秀的心底也是有些急的，和她同龄的姐妹全都已经嫁人了，有的孩子都抱了两了。从前的小圈子，随着她们的出嫁，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心底哪里有不慌的。
可她相信刘卿会给她一个交代，不会辜负她的。
为了他，她愿意等。
这般一想，心底又平静了不少。感受到蔡小满对刘卿的不喜，忍不住为他说好话。
“刘大哥是个可靠的人，你不要误会他。是我让他莫要着急的，毕竟婚姻大事，先要把那个姑娘安排妥当，才好说我们的事。”
蔡小满嘴角抽抽，明显感受到她的心理变化。之前还有些忐忑不安，如今被她的话刺激得反倒更加深信不疑了。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她如此痴迷。
“那也不能没个盼头吧？”蔡小满想到什么，不由皱起眉头：“你们私下没有……没有太过亲密吧？”
“你说什么啊！”话说得含糊，王秀秀却听明白了，顿时羞得整张脸都红了，声音拔高，“我和刘大哥虽心系对方，可绝对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刘大哥是那么正派的人，绝不会做出越轨之事。”
蔡小满听到这话，心底稍稍舒了一口气，好歹现在不至于走到没法挽回的地步。若是做出出格的事，那才是真的完了。她也不用想什么法子，直接老实跟曹婶儿坦白了。
省得后头捅了出来，曹婶儿他们没有防备，反而会惹出大事来。
“那个人就这么好？”
王秀秀原本有些恼怒，听到这话顿时露出小女儿的羞涩来。
“他非常的有才华，作的诗特别的好，很早的时候就考上了童生。”王秀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放着光的，一脸的崇拜。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关于刘卿如何如何好，也不管蔡小满愿不愿意听，就在那说个没完，越说越兴奋。
蔡小满静静的听着，也借此了解那个男人是怎么蒙惑王秀秀的。
听完一系列的话，只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
可没一会，眼眸里又透着一些愤慨。
“若非他时运不济，院试的时候不是生病了，就是分到漏风漏水还靠着腌臜之地的考棚，影响了他的发挥，早就可以考上秀才了。而且考场里的猫腻也特别多，像他这样没钱没势力的，很容易被人薄待。”
“怎么倒霉的事都让他给碰上了。”
王秀秀没听出话语里的嘲讽，很是不忿道：“可不是吗，他虽然出身不好，却是那极其努力之人。可因为不肯违背良心去与人同流合污，所以才会被排挤。当然，我不是说顾秀才不好，只是有些人惯会造谣，顾秀才毕竟年幼，被蒙蔽也是情有可原。”
说这话的时候，王秀秀一直偷偷关注蔡小满的表情，生怕她会生气。
她知道蔡小满和顾怀瑾关系好，所以担心她会多想，却又忍不住提一提，希望蔡小满能帮刘卿去说说情，让顾怀瑾收了刘卿。
如今顾怀瑾颇有名声，若说之前还因为他年级小看轻他，如今辅导出一个举人，而且那人直接肯定了顾怀瑾对自己的帮助，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瞧。
不少人都希望能得到他的指导，只可惜名额有限，只能尽量在他出现的场合里表现，希望能收了自己。然后像其他人一样，一飞冲天。
顾怀瑾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赚钱做这考试辅导师，如今不差钱了，就有了更多的想法。他收人也是有讲究的，勤恳踏实，人品上佳之人才能入他的眼。
纯粹想投机取巧，他是绝对不会收的。
蔡小满顿时明白过来，这般坦诚原来是想要当说客啊。就说之前藏得这么好，今天怎么就瞒不住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意图。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这些都是你那刘大哥说的？”
“你别误会，刘大哥根本不会让我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为他打抱不平，觉得他怀才不遇。”王秀秀连忙摆手道，“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够像现在一样和顾秀才探讨学问就够了。他并不是那急功近利之人，投机取巧之事也是不屑一顾的。只是我觉得他这么有学问，却因为其他人的影响而考不上，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刘卿还真是不简单，王秀秀确实是单纯了些，平常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间险恶，可能洗脑成这副模样也是不容易。
不过也是太过憧憬才子佳人的戏码，对书生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才会如此。
蔡小满听她说起那刘卿，真是越听越觉得这人不行。明明很想让顾怀瑾收了他，没达成不检讨自己，反而找这样的借口，实在是令人可笑。
顾怀瑾跟她说过，这个人在他年前有多谄媚，与王秀秀嘴里说的清高自傲有才华的形象，完全不同。
刘卿这个人确实是有几分天赋的，可全被自己给糟蹋了。
他的家中如今成了文人聚会之地，因为宅院够大，还专门开辟了一片地方，与后宅完全隔开，与作坊一样，独立开了一个大门。虽不如其他文社已成规模，却也形成了个小圈子。因此即便顾怀瑾不在，也有人主持。
顾怀瑾并没有把太多的时间放在这种聚会上，虽然在各种碰撞中，会引发新的思考。这种聚会虽有共同探讨学问的因素在，可更多还是建立人脉。过于执迷，其实并不妥当。
读书人还是先以好好读书为先，这是一切的基石。
刘卿则属于典型的把心思都放在攀关系上的人，只要有聚会就会出现，而且不仅仅是顾家，其他什么诗会、读书会等等，都会前往，心思已经完全跑偏了。
他之所以花钱这么快，一大半都是花在了这些聚会上。每次都喜欢高谈阔论，夸夸其谈，曾经就惹了不少笑话，却自以为是。
这样的人，再聪明的脑子，也会被自己个耽误了。
王秀秀见蔡小满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顿时有些着急。她原本也不是想要求这个情，实在是看刘卿郁郁不得志，心底难过得紧。
院试又要到了，若是再不加紧，只怕这次又要错过。
她虽然相信刘卿有真才实学，可科考一事还真不是有才华就能看中的。看那已经中举的吴非，之前也是考了很多次，就是考不中。可没有想到被被顾怀瑾教导一阵子，不仅考上了秀才，等到乡试的时候，竟然直接中举！
说明他原先的本事也有，就是差了一个人点拨，如今的刘卿也是如此。虽说缓一缓他也能自信考上，可王秀秀却是等不及了。如果刘卿能考上秀才，那么她娘肯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如果反对她就去找外公和舅舅他们说去，她能嫁给一个秀才，他们肯定是支持她的。
“我知道顾秀才有自己的规矩，我只是希望他能给刘大哥一个机会，让刘大哥展现自己，刘大哥是真的很有本事的人！”
蔡小满看了她一眼：“小鱼儿收人都是经过考试的，你那刘大哥没考上，就是学问还不够。我若是帮你去说，可就是走后门了。他不是清高自持之人吗，这种人最不屑如此了，你这般求情只会帮了倒忙，让他厌憎你。若欣然接受，说明他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你真的打算让我开这个口？”
王秀秀顿时愣住了，没有想过蔡小满会这般回答。
“小鱼儿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若真的多收了你的刘大哥，这就意味着另一个人被挤压走，人家也是好好考试通过的，莫名其妙的离开了，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你说你刘大哥被不公平待遇，你非常生气，那那个人又招谁惹谁了？”
“可，可刘大哥能过关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啊。”
“那为何之前过不来，之前那一关他就是输了。他有机会重新开始，那那个被他替代的人，是不是也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如此颠来复去，又要争执到何年何月去？如此真的是公平？”
蔡小满直勾勾的盯着她，让王秀秀没法躲避她的目光。
虽说那个刘卿没有明摆着让王秀秀过来求情，可话语行间肯定透露了这么个信息。若是怎么怎么样，我肯定怎么怎么样，考上了秀才，就可以怎么怎么样。
一系列的假设和未来的憧憬，不用直接说明自己的需求，王秀秀自己就会屁颠屁颠的为他奔走。
王秀秀并不是傻的，相反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只不过因为那好感，产生了极大的过滤镜，所以一时间才蒙蔽了。
蔡小满如今也大概猜到这刘卿怎么就盯上王秀秀了，王秀秀之前经常跑到她那里帮忙，也就经常路过顾家。稍作打听，其实也就明白她和她的关系。
而她和顾怀瑾熟识，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一群人关系非常好，这是整个南三巷的人都知晓的。再加上王秀秀家里头确实不错，会纠缠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这个刘卿的算盘打得还真精啊，把人利用得彻彻底底。
“我，我没有想那么多。”王秀秀心底也觉得不妥当，可是看着刘卿那忧愁的眼神，就于心不忍。
“他若真的是那可靠之人，就不应该在还定亲的情况下就与你生情愫，还给了你希望。即便是对你有好感，要表白也得等到自己的事完全处理好了之后，这是对你们两个人最起码的尊重。而且你最好搞清楚，他在认识你之前，与那女子之间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前面说过了啊，他们早就想解除婚姻了！”王秀秀心底很乱，听到最后一句话直接嚷了出来。
“而且那个女子并不是适合刘大哥，去年明明很有把握考中，结果她为他准备的食物竟然有坏的，害他在考试的时候闹了肚子，最后才会发挥失常的。若是我，绝对会给溜达给准备最好的吃食，让他吃的好好的考试。”
院试要从早上考到晚上，以防自己会饿，会自己带吃食进去充饥。考场里也有卖，可是非常的昂贵，能是外头的十几甚至几十倍。
王秀秀脑子里有个声音，可她不愿意听，所以想要说些什么。与其说是说服蔡小满，不如说是说服她自己。
“既然这个女子想要解除婚约，那为何没有过门就如此殷勤的给一个男子制作吃食？莫要说要解除婚约，即便是没有解除，没有成为夫妻之前，都还是需要避嫌的，这种可是非常亲密之事。”
“这……这……”
“难道那个女子就这么坏，就是希望刘秀才考不上？”蔡小满嗤笑一声，“据我说知，他们两家很早就已经定亲，这女方家可没少帮衬刘卿。即便没情，看在这些钱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坑吧。刘卿中了秀才，即便退了亲，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听到这些话，王秀秀的脑子更是乱成一团乱麻。
“有些答案你自己心里也有，只是不愿意面对。”蔡小满缓缓开口，“你若真想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那更要深入的了解他，你不若自己去他家里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虽然是乡下地方，却也是好找的。你若做了决定，我可以陪着你走一趟。”
王秀秀这时候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蔡小满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若你们再这般偷偷相会，以后被人瞧见了，我看你还要不要做人。即便以后嫁给他，别人也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他不在意，他的家人呢？还是你觉得你们成婚之后，都可以不要父母了？”
王秀秀这才知道急了，虽然觉得自己坦荡荡，可男女私下会面确实很不妥当，还是会心虚的。
“小满，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王秀秀哀求道，若是她娘知道了，更加不喜欢刘卿了。
“让我不外传可以，但是你以后自己也掂量着点，否则我不说别人也会知道。”
王秀秀连连点头：“嗯，嗯！”
“你们若是真心喜欢对方，那么很久不见面感情也不会淡去，而且他也应该理解，毕竟女子不宜。”蔡小满软下声道，“而且，我们还是得去打探打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本来应该是你娘去做……”
“我们一起去！”王秀秀直接打断，“这事现在千万不能告诉我娘。”
蔡小满见她这样，就明白了王秀秀也不是真的完全糊涂。她知道不能告诉曹氏，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明白这个人是不妥当的。曹氏虽然希望王秀秀嫁给她娘家的孩子，却也没有硬逼，只要她瞧上的人是个好的，不会不同意的。
只是现在身在局中，也就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
“那咱们就说好了，到时候我安排安排。如果这个人确实不错，过几天城外桂花开了，可以借这个机会让你娘认识他。”蔡小满这般说，也是为了不让王秀秀站在她的对立面，否则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的。
王秀秀红着脸点了点头，她其实也很想把刘卿介绍给自己的嫁人：“好。”
“不过这段时间你不能再与他见面，省得中间闹出事端，到时候就不是你能解决了的。”蔡小满严肃道。
王秀秀虽然不舍，却也同意了：“我今天去见最后一面吧，否则刘大哥肯定会以为我出事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会让人帮你递消息。”
王秀秀有些不愿意，可看蔡小满那认真态度，终究没有说些什么，从袖口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这是什么？”蔡小满接了过来，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装着的，王秀秀也没有隐瞒，直接打开给她看，发现竟然是一块质地很不错的砚台。
依照蔡小满浅薄的了解，至少要十两银子，比顾怀瑾现在用的都要好得多。
“刘大哥的砚台不小心被砸坏了，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我也不太懂，你家小虎也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一些，瞧瞧这个怎么样？”
蔡小满忍不住调侃道：“王秀秀，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个土大款啊。”
“你少挤兑我了！”王秀秀嗔怪道，“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看这个比较顺眼，就给买了。”
她没有说的是，她的所有私房钱全都没了，还典当了一对不常戴的金耳环才凑够的。若是说了，肯定会被骂。
“少来了，外行人看砚台就是模样不同而已，你肯定是被店小二给忽悠了吧。你刘大哥又不是什么富贵出身，不需要用这么贵的东西。”
“只要刘大哥喜欢就好。”
蔡小满听出不对了：“这不是你自己买的吗，你怎么知道他喜欢？”
“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王秀秀抿着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