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原本作为老祖母她是要劝解儿孙惜福养生的,但这个孩子不一样,她是真怕这孩子以后做和尚去,或者好了男色厌恶女色了。
  所以,她是多么希望这个孙儿身边能有个喜欢的女孩儿啊。
  夏川萂那样的毛丫头不算。
  郭继业原本还有些扭捏,对承认自己对一个小丫头有好感不好意思呢,听了这句话,反倒情绪稳定且正常起来。
  郭继业正色道:“孙儿正想与老祖母禀报,老祖母还是将楚霜华收回来放在您身边教养吧。”
  老夫人诧异:“怎么这么说?”她可不认为这孙儿是在任性做事,定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原委。
  郭继业道:“慈静大师给楚霜华批命,道‘东风送青云’,谁是她的东风孙儿不知道,但她既有青云之相,就不适合跟在孙儿身边了。”
  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奴婢,说她有青云之相,倒不如说她以后会跟一个身份高贵的男人,而这个男人,郭继业自认并不是他自己。
  他身份足够高贵,但也还没到给一个有‘青云相’的女人足够高的地位的地步,所以,他不愿再将楚霜华收在身边。
  未免以后她的那个“男人”有所芥蒂,回到老夫人这里,对楚霜华对他都是一件好事,也是最稳妥的处理方法。
  其实对慈静大师的批命,郭继业是持两可的态度的,但不管他信不信,至少世人是信的,老夫人也是信的,这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老夫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拧眉思索了片刻,道:“既如此,那这丫头倒要好好教养了。慈静大师只给她一人批了命?”
  若是如此,那楚霜华这命运可金贵了,慈静大师的本事老夫人是深信不疑的。
  想到慈静大师第一个批命的人,郭继业想了想,还是道:“除了她,还有夏川。”
  老夫人:“哦?夏川是什么样的命格?”
  郭继业露出一个笑模样,道:“说是绝处逢生,大富大贵的命格,还不错。”什么造杀孽的话他是不信的,定是慈静大师老眼昏花看错了。
  老夫人笑了,隔空拿手指头点着他道:“跟着你可不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吗?她被夏荷带回来,就算是应了这个绝处逢生这一句了。”
  郭继业笑道:“孙儿觉着也是这个道理。”
  老夫人心下高兴,夏川萂能被批大富大贵,那他这个孙儿以后前途定是稳的,这就跟上了一个保险一样,老夫人怎么会不高兴?
  但对于楚霜华,老夫人道:“我瞧着那丫头在你身边没头苍蝇似的,送回我身边再好好调/教几年也好,等待时机吧,她若是真能有一朝飞天的际遇,我郭氏也不是不能托她一把。”
  郭继业:“但凭老祖母决断。”
  其实他不看好楚霜华,他觉着那个什么青云相放在夏川萂身上更靠谱一些,川川现在就已经显现出不同寻常的神童气息了,说她以后能一飞冲天他是信的。
  但谁让她只被批了个富贵命呢?
  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吧,哈哈。
  第99章 第 99 章
  四月初八是佛诞日, 但佛诞日前后几天整个桐城都很热闹,除了僧侣供佛之人之外,还有从西域来的商队也路过桐城。
  四月初八那天, 夏川萂要随老夫人和郭继业去参加热闹非凡的“行像”庆典。
  所谓的行像庆典, 就是将某个著名佛寺里的高大佛像请出来——今年就是普渡寺的阿弥陀佛佛像, 然后装饰上鲜花、丝绸、金银、宝石等饰物巡游全城内外。
  “盛饰”佛像的装饰物自然是城中大户人家的施主们捐赠的, 越贵重心越诚。
  佛像装饰好了,就用四头牛合力拉的车辇拉载着出佛寺去到城中游城, 这拉车的牲畜是牛而不是马,倒也不是用不起马,而是马容易受惊, 不如牛稳重乖巧好操控, 所以用牛。这牛也是早就养起来的沾染了佛气的大青牛,先送到佛寺里养的油光水滑威武雄壮的,才能拉的动千金重的佛像。
  拉载佛像的车辇后头会有几百僧侣唱经护卫, 跟在僧侣和佛像之后的,则是伴随着五花八门的各种伎乐团队进行绝活表演。
  他们会带着佛像在整个桐城内外周游展示,接受万众礼拜瞻仰,然后傍晚再送回佛寺里面去。
  这就是行像盛典,比过年还要热闹上十倍不止。
  郭氏在桐城独大,占据了最高处的城楼, 老夫人和郭继业带着夏川萂这些婢女早起在此等候,等佛像一入城,老夫人会第一个从城门楼上往下撒花, 她撒完了, 其他人家参与行像盛典的家主们才会跟着撒。
  这个撒花的顺序是权位的代表,英国公老夫人在桐城就是最大的权贵, 然后才是郭继业、张郡守等这些家主们和家主继承人们。
  可能是今日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忙活着出府来这门楼上等待行像盛典有些累着了,老夫人撒过花将佛像迎进城门之后就有些精神不济。
  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可不经累,夏川萂看到了,就告诉郭继业,让郭继业劝老夫人去歇息歇息,不要与佛像一起巡游桐城了。
  她可以等下晌佛像从另一个城门出城的时候再去那个城门门楼上去送佛,然后或者跟着佛像一起去普渡寺住上三五日的或者就打道回府都行。
  就现在,她精神头不足,可以趁着行像要一天的空档好好去休息休息,完全不用硬撑着身体和精神跟着佛像去巡游全城。
  郭氏此次供奉的香油线香金银钱财等物足够显示老夫人供佛的虔诚了,不用再搭上自己的身体。
  要真跟着游城再游出事来了,大家伙哭都没处哭去。
  在郭继业心里,自然是老夫人最重要的,是以他去劝老夫人回府歇息一回,等下午再去另一处城门。
  老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她供佛虔诚,并不表现在外在物资上,而是身体力行的修行己身,获得无量功德。
  郭继业无法,只能以人群众多为由,让老夫人站在门楼上观礼,就不要下去和庶民们争抢了。
  老夫人只好同意,她年迈腿脚不好,确实不宜再加入人群去跟随,站在城楼上迎送佛像,也能表现她的虔诚。
  先说服老夫人留在城楼上,然后夏川萂又表示,为了不误了送佛像出城门的吉时,不如先行一步去出城的门楼上等着。
  于是只站了不到小半个时辰,老夫人就在郭继业的陪伴下,在夏川萂周姑姑等仆从的伺候下下了门楼,登上彩车,从另一个街道拐弯去送佛城楼。
  只是,或许是因为今日大家伙都从家中出来看热闹了,所以街上到处都是人,马车行驶的就有些慢了。
  老夫人坐在马车里长舒口气,夸夏川萂想的周到:“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就来不及送佛出城门了。”桐城可不小,如今马车走的这样慢,要穿过一整个城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另一个城门呢。
  夏川萂就抿嘴淑女微笑,道:“都是周姑姑教奴婢的。”
  周姑姑伴在老夫人身边,半个身子都做了老夫人的支撑,闻言就笑笑,没有再邀功,更没有推辞。
  老夫人参加行像盛典的整个流程都是她拟定的,夏川萂这些人只是全程配合伺候老夫人,夏川萂说是她教的,也并无错处。
  傍晚,将佛像送出城门之后,老夫人就不愿意再坐车跟着佛像去普渡寺了,她要跟随佛像步行前往,然后在普渡寺里吃斋念佛七日,再回桐城国公府。
  郭继业很担心,但这回他不管怎么说都拗不过老夫人了,他只能让府上的医者暗中一同跟随,以防老夫人突然身体承受不住,自己也步行跟在身后护送着一起去了普渡寺,看着老夫人与慈静大师一同进了禅室去说佛法,才将心神放了一半下来。
  慈静大师精通医术他已经见识过了,如今就是老祖母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慈静大师会为她第一时间诊治的。
  可惜老祖母身边不留人伺候,怕自己耽于享乐修佛不诚,不然他就可以多放几个婢女在身边时时伺候她老人家了。
  慈静大师与老夫人说过一回佛法,出来就见到在禅室之外不住徘徊的郭继业。
  郭继业见她出来了,忙迎上来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询问道:“老祖母可有不适之处?”
  慈静大师自有一股宁静幽远不疾不徐的气度,与郭继业行过佛礼之后才道:“女施主身体无恙,些许疲累休息一晚就好,郭少君无需太过担忧。”
  听闻此言,郭继业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又是一礼拜托道:“劳烦大师多操心一下老祖母的身体,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修佛又虔诚,弟子实在怕她老人家身体吃不消,误了佛家清静之地。”
  若是老夫人在普渡寺有个三长两短,郭继业会毫不犹豫的让这世间再无普渡寺。
  慈静大师微笑应下:“郭少君放心,贫僧定会照顾好女施主,不会让她在寺中抱恙的,只是普渡寺乃女庵之所,实在不好收留男客,是以......”
  郭继业忙道:“明日一早弟子就会离开,今日天色已晚,还请大师暂且收留一晚吧。”
  慈静大师笑道:“好说。”
  郭继业随着一个小尼姑去到一处禅房休息,因为是在寺中,他只能和赵立睡一个禅房,夏川萂和其他奴婢们一起睡在另一处。
  第二日离开的时候,慈静大师只留下了周姑姑一人陪伴老夫人拜佛,其他郭继业想要留下的人一概不留。
  慈静大师再是世外高人她也是有脾气的,郭继业话里话外的威胁她,她不予计较,但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这让被赶出来的郭继业十分郁猝。
  夏川萂也有些郁闷,这什么佛寺啊,拿着国公府的大批供奉,连人家孙子多派个奴婢照顾自家年迈的老祖母都不让,真是......
  夏川萂不想将难听的话安在慈静大师这样佛法高深的大师身上,但也难免要腹诽两句。
  郭继业心情郁郁的带着夏川萂她们回去国公府,等回到府里,章华已经等着拜见郭继业了。
  章华跟郭继业汇报完事情,来找夏川萂。
  夏川萂一见他就笑的十分乖巧亲热,欢快行礼问好:“哥哥一向可好?”
  章华也笑:“都好,你送的生辰礼我收到了,你...嫂子说让你破费了。”
  夏川萂笑嘻嘻:“不破费,不破费,哥哥嫂子喜欢就好。”
  三月二十五是章华生辰,夏川萂提前托人向洛京送了生辰礼物,一小罐子自酿蜂蜜,两把油纸伞,两匹绸缎料子,一匹熟绢,不算多么贵重,胜在稀罕,尤其是油纸伞,在现在的洛京那可是稀罕物,夏川萂一送就是两把,可把他婆娘给稀罕坏了。
  这个妹妹挺有意思,是以这次随着胡商路过桐城,他特地来找这个妹妹说说话。
  两人闲话,章华先问候妹妹的身体。
  章华:“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只能在床上躺着,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见你能四处跑跳,为兄心中甚慰,骨头还疼吗?现如今在吃什么补品?上次走时答应你的红参这次给你带来了,你自个儿找个医家给看看怎么吃好。”
  夏川萂一一回答:“骨头已经不疼了,如今只是食补,没再喝药了,劳哥哥挂念。哥哥送的红参妹妹就不与哥哥客气,都收下了。妹妹也有礼物要送给哥哥呢,哥哥等我一下。”
  章华听这一圈的哥哥妹妹下来有些绕头,见夏川萂一溜烟的跑走去给他拿礼物,不由挠了挠胡子拉碴的下巴,心道,这个便宜妹妹还真时时都在想着他?
  夏川萂将一卷纸拿给章华,然后就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章华疑惑的展开纸卷,挑眉:“这是...我的画像?”
  夏川萂笑眯了眼睛,道:“是呢,最近妹妹在学画,便按照记忆给哥哥画了一副肖像,哥哥看看像不像?”
  人物白描,就是看着有点平,没加透视。
  章华脱口而出:“像衙门里的师爷画的通缉画......”
  夏川萂:......
  夏川萂脸耷拉了下来,嘴唇瘪着,一副我要哭给你看的样子对着这个便宜哥哥。
  章华忙改口,连连点头道:“像,很像,连哥哥嘴角的痣都给画出来了,真像。”
  夏川萂立即喜笑颜开,甜甜道:“哥哥喜欢就好,妹妹现在才学画画,日后会画的更好的,以后妹妹每年都给哥哥画一副怎么样?”
  章华呵呵笑道:“好,好,怎么不好?劳烦妹妹了,呵呵,呵呵......”
  这个妹妹能不能不要了?年年都给画通缉画像,这是诅咒他有牢狱之灾啊这是。
  夏川萂见礼物已经送出去了,心情很好的问道:“哥哥此次来桐城可是有什么事吗?哦,要是要紧的话可以不用跟妹妹说的,咱们就拉拉家常。”
  章华收起画像,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洛京国公府去年从胡商那里定了一批货,结果这批胡商在边关那边给劫了,二郎君便派我走了一趟,这不将这批胡商解救出来,正好遇上佛诞日路过桐城,自然是要来拜见老夫人和大公子的。”
  夏川萂:“那可不巧,老夫人住到普渡寺去了。”
  章华:“老夫人每年佛诞日都要到寺庙去住上一段时间的,以前咱们这个时候都不来的,今年有大公子在,必须要来拜见的。”
  哦,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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