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大先生,你们这么着急的是要去哪啊?”堂屋内,老先生带着慈祥的微笑走出来,迎面问道。
师父转身抱拳一礼,道:“不瞒老先生,我们这是要一路北上,不知老先生可曾出过这棺材镇?”
老先生憨厚地笑道:“那自然是出去过,每年过节的我们都会出去一趟,正是北边二十里外的小镇,对了,大先生既然要北上,那可否走其他的路线呢?”
说到最后几句,老先生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许多。
师父略显诧异,忙问道:“难道北边不通路?还望老先生指点一二。”
老先生摇头轻叹道:“倒不是不通路,总之…唉!这个可不好说,如果你们非要走北边的小镇,那就在小镇那里略作休息,然后绕道而行吧,切勿走小镇那条道往北就是了…”
说完,老先生似乎极为忌讳地转身走进堂屋,也不再搭理我们,师父皱了皱眉头,却也不再说什么,我纳闷不已地想了想,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北边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卜一缺第一次是被饥饿折磨醒的,吃饱喝足就又开始呼呼大睡,敢情这算什么事啊,我们师徒俩就这么等着他,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很有用,但比如现在,完全是个累赘,我现在越来越钦佩李正弗道长的独具慧眼了…想罢,我嘿嘿一笑。
待卜一缺大梦醒来,已经是黑夜降临了,我们收拾好行装,老先生特地给我们准备了一大包吃食,虽然是一些窝头和玉米锅魁,但对于我们来说就算是最好的东西了。
谢过老先生,我们三人便踏着星辰夜色而去了,要说这棺材镇还真是不小呢,左右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通长着走下去,才发现这里当年的村民该是过着多么祥和富庶的生活啊,只可惜,只可惜…
掠过十余户房屋,我们再次举步在茫茫树林里,要说世上还有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我觉得就是这个棺材镇了,一旦走出棺材镇,不多时便彻底被高大茂密的树林所阻隔了,似乎这里原本就没有什么棺材镇似的。
算算路程,二十余里路程,估摸着今晚又没觉可睡了。
月夜是冷的,路是漫长的,但我们的心却是无比坚定的…
待我们走出树林的边缘,东边天色已经蒙蒙泛亮,前面是一片被修整得平平整整的田地,一大块一大块地排列在四周,看到这里,我们顿时心情大好,看来老先生所说的小镇就是这一带了啊。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在露珠退却的晨风中,看到一个小街镇的远貌,这下我们大家都开心地一笑,只要到了小镇,我们就可以歇脚了,顺便还可以吃点新鲜的早点豆腐脑也说不定,怀着对美好的向往,我们快步临近小街镇。
还未进入小街镇,就远远看到小街镇前竖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领碑,我错愕地读着:“莫。问…路?莫问路?”
第十章白猿河(一)
这又是个很怪异的名字,几乎和棺材镇形同一着,但是这里肯定不会像棺材那样全是阴尸就是了,但是这么一个名字也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了,师父没太大在意,率先走在前面,进入到小街镇的边沿,登时看到一片热闹的怪象,说是怪象,乃是门面小摊多如牛毛,而街上也是人来人往,这很正常,怪就怪在,这里除了有脚步声,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我和卜一缺相视一眼,皆莫名一乐,敢情怪的地方我们见了不少,还真是一处一个样啊。
正想着,我肩膀不小心蹭到一个过路人,我忙歉意地赔不是,可是那人似乎没听到,几乎连摆手的意思都没有,径直离去了。
我回过头,发现师父也在看向我,并看了看那人的背影,不免微微皱起眉头,道:“想必这里就是老先生所说的小街镇,那我们找个地方喝点稀饭,然后再上路。”
师父如此安排,我们自然是欣喜应承,要知道能吃碗热腾腾有汤有水的饭菜可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来到一个小吃摊前,师父微笑道:“这一顿你们好好吃,下一次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老板,先来三碗豆花,杂粮饼来十个吧,呵呵!”
我那个激动,先要了三碗豆花,我们三人一人一碗,然后要了几个油炸杂粮饼,看着那黄橙橙的油水,我们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可是我喊了半天,只见小吃摊的老板只是勤快地忙活着为我们准备,却一句话也不给我们说,我愣了愣,这是什么规矩?
三碗豆花,三个空盘子装着几块杂粮饼摆上桌,然后就看到青年老板转身走了,我看了看师父,师父似乎也有些诧异,但还是镇定地道:“先吃吧。”
至此,我们也管不了许多,开始大吃特吃起来,吃饱喝足,师父拿出钱付账,谁知老板只是伸出三个手指头,我们皆是愣住了。
恰在此时,一个老者来到摊位前,只是向老板用比划了一个吃饭的手势,老板立刻会意地点头,然后忙着盛豆花了,这下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们…你们这里的人为什么都不说话呀?”
我的话音还未落下,那位老者顿时震惊地看向我,并向我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北方,我顺着老者所指,但见北方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忙问道:“老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北方有什么东西让你们如此害怕?竟连说话都不敢说了?”
最后一句话我特意加大了语气,没想到老者快步跑到我面前压低声音急道:“小家伙,不要说话,它们都听得到啊!”
我立时惊起,道:“什么?!什么叫它们能听到?老爷爷,您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老者见我不依不饶地问,忙轻叹一声扭头就走,不再理会我了,我茫然地坐下来,问道:“师父,你看这…”
师父站起身,向老者抱拳一礼,笑道:“老先生可否告知一下,从这里往北走,可否走通?”
老者见师父这么问,竟是慌张地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锅炉挡住,但锅炉无比炽热,倒是把老者烫了一下,老者一个不留神,竟是撞到青年老板,二人一骨碌摔倒在地,这一喜剧的一幕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师父就这么问了一句而已,至于如此吗?
师父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声,拿出五毛钱放在桌案上,并道:“既然他们不肯说,必然是有所顾忌了,我们还是走吧。”
或许是见我们说走就走,老者忙起身急道:“你们可不要走这条路啊,唉,还是绕道而行吧,不然搭进去小命不值得…”
师父再次抱拳,道:“如果老先生真的有慈悲之心,还望不吝赐教一二,如果没有,那我们真的要走了,告辞!”
师父说完,便真的扭头走了,我和卜一缺有些犹豫,现在我很想知道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久久地注视着老者,直到师父的身影远去,老者终于咬了咬牙,轻叹道:“唉,若非是怕损了我老汉的阴德,我再怎么也是不会说的,小家伙,你们走这条路可是要去送死啊,你们可知道,你们可知道前面是什么吗?”
我忙问道:“是什么?”
老者四下扫视一周,然后快步来到我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前面就是阴水河啊!”
阴水…阴水河?!
“呃啊?阴水河?”我猛然想起师父先前所提到的白猿河,敢情走了半天还是来到这里了啊,白猿河,嘿!不就是一条阴阳河嘛,有什么值得这里的人大惊小怪的啊?
不知怎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很兴奋,当即笑着道:“多谢老爷爷指点迷津,我们走了。”
看我还是要走这条路,老者立刻急了:“嘿!这小家伙,怎么说都不听呢?!没人管你了,唉,只可惜这么小就要送命…”
老者嘟嘟囔囔的说着,然后拿着打包好的豆花轻叹着摇头而去…
我快步赶上师父,并把此事一说,师父闻言登时苦笑道:“果然如我所料,看来我们和白猿河是逃不开的一次机缘啊,既然如此,也只好闯一闯了。”
我和卜一缺相视一眼,皆会心一笑,然后向着北方的路途大步前行,此路像是很多年前的官道,很宽很整齐,而且还是青石铺垫,但是似乎有很多年没人走过了,所以石缝中长出了不少绿色植被,野草疯长,走在上面,既有些陌生也有些新鲜感。
远离小街镇后,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一排排未经修饰过的高大巨木,倒像是步入了一片原始森林。
边走着,师父随手掐指一算,立刻点头道:“不错,果然是阴阳之气极盛的地方,虽然前面还有些路程,但为师现在就感应到了阴阳之气交错变幻的气息。”
我好奇道:“师父,那白猿河真有那位老爷爷说的那般邪乎吗?对了,你上次说的什么飞僵什么意思啊?”
似乎此次难免遇劫,师父当即坦然道:“嗯,所谓飞僵,只不过是僵尸的一种,而僵尸呢,也是阴尸的另外一种形体,人死后是为断气,魂魄才能安然离去,但是僵尸不同,它反而是多了一口气,所以死而不化,身体僵硬如钢铁坚石,如果魂魄聚而不散,那便是阴尸,如果再让它们沾上血腥之气,吸收日月之精华,必然会尸变,变成嗜血僵尸!”
顿了顿,师父接着说道:“尸也分很多种,有僵而不化的叫着僵尸,也有人尸,就是活尸,俗称的行尸走肉,另外还有尸蛊、尸魁、尸鬼等等,尸蛊是用蛊毒炼制的可驱使的尸体,自古也有人炼制过人尸,不过这些都非等闲之辈,普通的修道者若是稍有不慎,反而会被尸体反噬一身修行,变成一个废人,所谓的飞僵,就是能够沟通天地间的阴灵之气,凭借此气在日月精华最为强盛的时候,可飞行翱翔,但是这样的飞僵极其特殊,纵有僵尸千百,也很难出一个飞僵,不过一旦出了此物,那周围的一切生灵可就遭殃了…”
我忙瞪大眼睛问道:“会怎样?”
师父头也不回地喃喃道:“魔长道消,僵尸横行无忌,乃是人间灾劫啊…”
“啊?”
我和卜一缺同时惊叫出声,没想到出了一个飞僵竟会如此严重?!那我们…我们岂不是自己朝危险地带撞了吗?!
第十一章白猿河(二)
仿佛是刚下过春雨的地面,到处都布满了潮湿的气味,说是清新的泥土味儿吧,又不像,总之越是向前赶路,越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渐渐沉寂和森冷!
为了打破这里的凝重气氛,我不由得找个话茬道:“师父,这白猿河为什么又是阴阳河呢?”
师父似乎想了一下,才徐徐道:“阳间有酸、甜、苦、辣,阴间就有怨、痨、戾、伤,酸甜苦辣可被世人慢慢品味,但是阴间本就是阴气极盛之地,这些不良气息若是聚集较多,自然是要排放出来,和阳间的五味杂陈相互更换,所谓生死离别,循环不息,其实阴间和阳间一样,阴气和阳气过重都不是什么好事,再说阴阳之间又有相生相克之道,说了这些,无非是想让你们知道,这白猿河,就是阴阳之间的一个临界点,也是阴阳二气相互交错,最为复杂的地方之一。”
说到这里,师父顿了顿,道:“天下之大,万物能够相互融洽相处,另一方面,也是阴阳二气的作用,不过有利就有弊,生人体内的阳气是决容不下混乱不堪的阴阳二气的,但只有一种东西却是靠阴阳二气存在的,那就是尸!”
“僵尸?!”
我和卜一缺几乎同时叫道。
师父微微笑着摇头道:“所谓的尸,并非只是指僵尸,嗯,你们可曾听过赶尸人的传说?”
师父这么一说,我倒是眼睛一亮,还别说,这个我真听说过,以前村里老人没事就聚在一起扯远的近的古怪事,说西北一带盛行赶尸这个职业,能把客死他乡的尸体,用个奇怪的道道立起来,然后起排排送回老家去,可是听倒是听过,但是具体谁也没见过,就连这个传说的源头也找不到是谁传出来的,这下被师父一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活计。
卜一缺皱着眉头道:“杨道长,照你这么说,那白猿河两岸岂不是尸体横行么?!”
我也是心里发着秫,要说棺材镇的阴尸,也不过是一群怨气难平的阴尸罢了,可是真正的僵尸会是怎么样?!真正的僵尸会比阴尸还要厉害吗?
带着既好奇又有些恐惧的杂乱思绪,我们距离白猿河越来越近了…
越是向北行进,四周的景色越加的阴暗起来,原来晴朗干燥的空气,此时竟变得灰蒙起来,这样的路走了大概有三四个时辰,约莫在傍晚时分,我们仍然在赶路。
我不由得奇怪道:“师父,不是不远吗?怎么我们走了这么许久还是没有看到一条河流?”
师父皱起眉头道:“按理说我们早该到了,只因我们所走的路皆是蜿蜒曲折,所以不远也变得很远了,不过,凭为师的感觉,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再走走看吧。”
接着,我们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空气中的光线也在悄悄的暗淡,果然在不远的地方,大路中心的位置,竖立着一个高大的破旧牌坊,这个牌坊或许是年久失修,显得单调且萧条,但是这个并非是重点,而是牌坊正中的两扇大木门,却是让人颇为惊奇,按说牌坊并没有立门板的规矩,可是这里的牌坊还真是怪了,竟是如此的别具一格。
师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诧异地道:“这里怎么会有门呢?初七、一缺,你们先在这里等候,我先去看看。”
我和卜一缺互望一眼,皆谨慎地点了点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谨慎,前面不过是一个大牌坊而已,牌坊下面也不过是个大门而已,进去和出来又有什么玄机呢?不过凭着这一路来的经验,仿佛我们三人所遇到的事压根就没有一件正常过的,也或许是这个原因吧…
师父缓步走到大门前,然后轻轻推开,便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竟是没有看到师父出来,我不免侧着身子向牌坊的一侧看,希望能从侧面看到师父的身影,但是侧面似乎看不到,不知为何,那大门的后面竟是被灰蒙蒙的气息所遮盖着,越是想看,就越是看不清楚,索性,我回过头,向卜一缺无奈地摊了摊手。
时间慢慢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师父仍然没有走出来的迹象,我不由得有些着急,便向卜一缺道:“一缺,要不咱们也进去呗,不就是个大牌坊嘛,或许师父在那边歇脚呢。”
卜一缺的大黑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他沉默一下,然后点头应承道:“行!”
我和卜一缺一左一右前行,来到大门前,由卜一缺推开大门,我率先走进去,而卜一缺紧随而进--
走进大门,我顿时惊愕地张大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这…这里怎么会…
在外面还未发现,左看右看就是个普通的大牌坊而已,但是走进这里面,竟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小木屋!
师父就在这里,但是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木屋的一侧窗户,我顺着师父的视线也看向窗户,只见窗户外一片空旷,那些本该存在的大树野草竟是不见了,我错愕地走上前,视线走出窗户,这下,我彻底惊呆了!
窗户的左右以及对面,竟是一座座怪模怪样的小房子,就说对面那座用土坯堆起来的小房子,不但宽高很小,而且上面的土给人的感觉随时会坍塌似的,如果说这个小房子很普通,那么土房子右侧熊熊燃烧的小房子呢?!
那是一座全面燃烧着火焰的小房子,我看到师父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座小房子,身子连动都未动一下,我忙小心地问道:“师父,我们要不要…去救火啊?”
师父没有回头,却开了口:“为师已经站在此地看了许久,那座小房子根本没有一丝火星掉落下来,而且那些梁柱根本就像是火做出来的,怎么烧都烧不断,奇怪…”
我正想说什么,突然眼帘被一道金光刺了一下,我忙转头,却登时瞪大了双眼,那,那土房子的左侧,居然,居然是一座金光灿灿的小房子!
那…那几乎是一大块金子打造出来的小房子!我勉强咽了咽口水,从小到大,我还真没见过金子一样的房子呢!
我终于忍不住惊叹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些小房子都这么奇怪,那,那里的金房子,得花多少金子才能打造出来啊?!还有那土房子为什么看似欲倒却怎么也不倒,冒着大火的小房子,烧来烧去也没烧完,这,这里也太奇怪了!”
师父突然看向我,然后奇异地点了点头,道:“要想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也唯有到其他几个房子前看看了!”
我立刻应承,眼见我们置身的小木屋的另一侧便又是一扇门路,加上来时的门路,等于是前后各一扇门路,只是我明明忘记了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了,到底我忘记了什么?
我和卜一缺紧跟在师父身后左右,然后由师父缓缓推开门,我们径直走了进去--
“哇!”
我和卜一缺同时惊叫出声,然后皆缩起膀子震惊地左右四望,四周哪里是什么空地,而是一团团翻涌不休的熊熊大火啊!
四周的大火明显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状,简直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着火的小房子,对!我们正是置身在火房子里,因为,因为一侧窗户的外面,我看到了前面的土房子,和后面的木房子,那个木房子,岂不正是刚才所在的地方吗?
可是这也不对啊,这间火房子和木房子之间明显间隔着距离呢,我粗略的目测一下,大概有二十步左右,可是刚才明明打开了木房子的一扇门就到了这里,这也太过诡异了吧?!
师父的脸色明显一寒,在左右挥舞着热浪的同时,立刻大声说道:“我们快点出去!”
说完,师父照准火房子的小门路狠狠踹去,然后我们接连跳了出去--
“噗!”
刚刚站定,脑壳上方立时应声洒落一团团细碎的尘土,从脑壳淋下,直至脚跟,我慌忙拍打着尘土,但是越这样忙活,上面的尘土就越是不断砸落,我登时郁闷地看向卜一缺,只见他一个大脑门子上全是堆积的厚厚尘土,而师父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身上除了先前刚进来时…刚进来?!
我左右看了一眼,这…这里可不就是刚才在火房子里看到的土房子吗?我们,我们明明冲出了火房子,怎么连一点外界的气息都未觉察到,便一头钻进了土房子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