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倪知甜拿自己床上的枕头，往他的脑袋上砸。
  明泽单手接过枕头，臭屁撇嘴，问道：“妈，你没带书？”
  倪知甜和林一曼都是一脸茫然。
  他还看书？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天天在家看书来着。”明泽说，“像是——”
  “我没带。”林一曼急急地打断他的话。
  但明泽没被拦住，继续道：“《父母的语言》、《孩子你慢慢来》。”
  林一曼：……
  倪知甜也沉默了一下。
  “还有那个……”明泽想了半天，“《捕捉儿童敏感期》”
  倪知甜低头。
  敏感话题，她不接。
  “倪知甜。”明泽说，“妈拿你当儿童呢。”
  倪知甜：……
  都说不接话啦！
  明泽是天生的话痨，只要他在，就不会给人冷场的机会。
  尤其是，这会儿妈妈和妹妹越尴尬，他就越是酝酿出一身没地儿使的劲。
  倪知甜被逼得忍无可忍，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林老师看这么多书，是不是很了解儿童心理？”
  明泽很满意，一脸嘚瑟。
  看吧，就没有他能热不起来的场子。
  林一曼许久都没出声。
  就在他们都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才听见她的回答。
  “我没有学会了解儿童心理，甚至对怎么做妈妈，都还是一知半解。”林一曼温声道。
  “不用特地去学。”明泽淡声道，“互相尊重，一起成长。”
  泡脚桶里的水，已经没这么温热了。
  倪知甜刚才一直搁在床边的手机，振动一下。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明泽发给自己的私聊消息。
  那是一张图片。
  下午拍摄海边大片时，明泽“咔嚓咔嚓”几下，拍了好几张照片。最终他自己选择成片，交给节目组，但其实，他的手机相册里，还有另外的相片。
  这张照片，倪知甜没有看过。
  当时才刚轮到她拍摄，不知道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倪知甜有点笑场。而从明泽角度照来的，除了低头傻乐的她之外，还有林一曼优雅的背影。
  不论何时，只要她们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林一曼总是会遥遥望着她。
  很难再去确定，这张照片中的林一曼，在想什么。
  可即便明泽没有拍出她的正脸，单从她虚化的背影看，倪知甜竟离谱地觉得，也许当时她的表情，是骄傲。
  就像霍明放曾在小纸条上写的那样。
  也许她和他们之间，曾经有很多的误会，但至少在成年后初见面的那一瞬间，他们安心了，因为她披荆斩棘，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大人。
  房间里又回归安静的氛围。
  在林一曼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倪知甜默默地，将这张照片保存下来。
  明泽看着妹妹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一阵宽慰。
  所以这个家，少了他，是真不行。
  手机响起有消息进来的提示音。
  明泽意外地发现，妹妹竟回消息了。
  回的也是一张图，明泽点开，他刚来，忘记连房间无线，信号很弱。
  在图片转着圈圈加载时，明泽抬起眼，用难得温柔的表情与妹妹对视。
  随即，图片出来了。
  明泽低下头。
  “倪知甜！”他吼出声。
  林一曼一时好奇，瞄了他手机一眼。
  看见倪知甜发来的照片。
  也是一张海边大片。
  明泽正和二哈一同刨土，当时他因二哈的不配合，已经生无可恋，在倪知甜的调侃下气愤刨土，那神情——
  比丧彪还要丧彪。
  “倪知甜”
  “你给我删掉！”
  倪知甜迅速将两只脚抽出泡脚桶，“啪嗒啪嗒”往卫生间跑，躲避追杀。
  “你删不删！”
  “不能外传！”
  倪知甜变成小怂包，跑得轻盈飞快。
  地上的一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拭，就像不懂事孩童在肆意玩闹时留下的痕迹。
  林一曼却笑得眼角快要湿润。
  -
  这一个夜晚，因一出小小的插曲，而变得轻快明朗。
  当明泽走后，倪知甜去洗漱。
  等回来时，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台灯，她看见林一曼坐在床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遥控。
  儿时她最爱设想的，是母亲在等待自己归家的情景。
  此时昏黄灯光下，因脚步声响起，林一曼忽地回头，眼底染了柔和笑意，这和她脑海中心心念念的一幕竟微妙得融合在一起，倪知甜立即收回视线。
  “你要看电视？”
  倪知甜帮林一曼打开电视。
  林一曼静静地等待。
  甜甜身影纤细，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专注地研究房间配备的两个电视遥控。
  林一曼没有催促。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身上都被加注了太多身份，外界的赞美与荣誉，时常将她捧得过高。
  然而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作为母亲，她贪婪地想要争取更多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不是为了弥补亏欠，只是真的想要和孩子待在一起而已。
  倪知甜终于整明白这智能电视，打开屏幕首页，自带的视频软件居然也蹭上热度，开了一个三金影后的老电影专题。
  “你要看什么？”
  “都可以。”
  倪知甜点开其中一部老电影。
  那是当年林一曼退圈之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因下午海边拍摄时那一件出彩的旗袍，电影热度到了今日份视频软件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电影正式开始。
  她们俩坐在各自的床头，倪知甜有一个习惯，看电影时爱调低冷气，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当她考虑这样是否会困扰到林一曼时，一转头，看见林老师有同样的习惯。
  母女俩都裹紧被子追电影。
  这是一场奇妙的体验，看电影的过程中，两个人偶有交流。一开始，林一曼以为孩子对老电影不感兴趣，但聊起情节，她竟意外地发现，倪知甜如数家珍。
  林一曼才意识到，原来不仅仅是她在前世相认之后看了甜甜每一部参与打酱油的网剧，孩子同样如此。
  听林一曼提到这一茬，倪知甜立马警惕。
  她说：“那可不是我演的！”
  她的演技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五官乱飞。
  风评在两年间被穿越女害了无数次，说起来就非常生气，但对方拍拍屁股走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成定局，倪知甜一肚子的憋屈。
  “我知道。”林一曼的笑容略带安抚，“甜甜，我后来知道了。”
  倪知甜没有接话，继续看电影。
  在这部电影中，林一曼的表演，无疑是最大的亮点。不过，除了林一曼之外，其他老演员们的表现，同样让人惊艳。
  倪知甜心里记挂着自己接的角色，总是下意识寻找电影中相同的人设，默默学习。
  直到，林一曼念起影片中的台词。
  部分台词，在当时看来，问题不大。但现在几十年过去，林一曼认为，应该能用更好的方式来诠释。
  心境不一样，对角色的理解就会变得不同，她用不同的方式再次念了一段蕴含情感的台词，音色略有变化，但情绪却更加浓烈。
  “不如你试试。”林一曼说。
  倪知甜学着她的样子，念出电影中女主的台词。
  “太平了。”林一曼摇摇头，“知甜，你谈过恋爱吗？”
  倪知甜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