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那些人还是得毕恭毕敬的尊称他一声“曲少”。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让水鹊知道了。
  他的眉骨轮廓在月影中愈加模糊,只一双眼看向水鹊的时候是清晰的。
  水鹊反应慢半拍地眨眨眼。
  曲九潮揽住他,垂首,脸像从前那样熟练地埋进颈窝里,闻着栀子乌龙的气息能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
  “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水鹊,你特别好,你要天天开心。”
  习惯了发号施令或者是居高临下地向其他人冷嘲热讽,面对水鹊时他总感觉自己语言笨拙,只好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安慰。
  虽然霸凌者受到制裁是好事,但水鹊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曲九潮每说一句,他的剧情进度就倒退1%。
  再多说点,都要跌破80%了。
  他彻底明白了,这群人对他有某种美化滤镜,总能为他的行为找借口正当化,他敢肯定,自己在曲九潮心里的形象都从脚踏两条船标记了不负责的渣a,升华成青春疼痛惹人怜爱的小可怜白月光了……
  受不了了,再待下去他就要不及格了。
  脱离世界简直刻不容缓。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牵挂,等搞定卫擎请他帮的忙,他就脱离世界。
  水鹊咬牙下定决心。
  77号也宽慰他:【没事的,宿主!万事开头难,可能是我选的这个角色不够坏,他有受人欺负的过往,大家对受害者都比较宽容同情。我已经找好你的下一份工作啦!】
  【下个世界你是抱新婚丈夫大腿的无限玩家,患有眼疾,通关全靠作为no.1玩家的丈夫送线索送人头,你还对他特别不好,天天冷暴力呼来喝去,不仅如此,还借着丈夫的威势欺负其他玩家。】
  【no.1的追随者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被你欺负过的人也对你怀恨在心。等no.1一死,下新副本的你就遇到了旧仇人和no.1身边那些早就看不惯你的好兄弟。】
  【你的任务就是拖后腿,别的不用做,他们会主动报复你的!】
  【最后的结局是因为太弱了所以被其他玩家抛弃,在追逐战中被副本boss留下了,从而达成死亡。】
  听起来确实是相当轻松的工作,只要人到位就好了。
  但说着说着,77号又心疼了,它的显示屏都伤心成雪花屏。
  【对不起哦,宿主,我这个系统的定位不太好,一般都接不到正面角色……】
  水鹊问:【77会给我开痛觉屏蔽吗?】
  77号斩钉截铁:【会的!我更新了整个部门最新的痛觉屏蔽程序!高达100%屏痛!】
  水鹊语气温柔,夸它:【那77已经很棒了。】
  碍于曲九潮在场,他不能摸一下圆溜溜的机械球。
  曲九潮凌晨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太困,对方又不停在他耳边低声念叨着,水鹊直接给哄睡着了。
  只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曲家的医药实验室最近准备和国外的实验室对接,研究信息素紊乱综合症。
  *
  宋秦易感期的第五天。
  水鹊生病了。
  起初是早上不肯吃东西,发现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了高烧不退。
  宋秦最开始以为他只是想出门,所以在闹绝食,上午强行逼迫水鹊吃了点食物。
  中午敲门的时候,水鹊反锁房门,不肯下楼吃饭。
  他没办法,只能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水鹊正背对着他,坐在茶几后,不停用手擦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在哭吗?
  宋秦眼神一凝,大步上前,在茶几前方屈膝蹲下,“水鹊……”
  年纪还小的alpha,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坠,白生生的脸硬是因此眼角通红。
  唇上自己咬着咬出了个牙印,看起来特别可怜,令人心揪。
  宋秦怔住了,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跪着抱住水鹊,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水鹊,对不起……”
  【77,我嘴上的薯片沫儿应该擦干净了吧?】水鹊抽抽噎噎地说道,【你快把电影暂停,宋秦来了。】
  77号没察觉到宋秦进来,赶紧把《忠犬八公的故事》暂停了,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不敢吱声。
  宋秦几乎被怀里滚烫的温度吓得心脏骤停,他的手控制不住颤抖,抚上水鹊的额头。
  太烫了。
  甚至不像正常发烧。
  他双目赤红,脸色一下子比真正的病患还要难看,兵荒马乱地联系卫擎过来。
  宋秦抱起水鹊放在床上安顿好,又到厨房里取了冰块放在水鹊额头上降温,全程脸色沉沉,因为神经过度紧绷已然丧失语言组织能力,盯着水鹊说不出话。
  煤球发现不对劲也跟着上楼,呜呜地舔着小主人搭在床边的手。
  比起一人一狗紧张的态度,水鹊算得上悠然自适。
  他自己清楚,这是他每年时间到了就会发的一场高热。
  可能是身体排出病毒的必走流程吧。
  他都已经习惯了。
  前几年在研究所,研究员还会出于对他这个实验体的看重,所以格外紧张,不过后来发现了规律,也就不管他了。
  只能靠自己在宿舍硬熬,但睡一觉发了汗,一般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
  卫擎来到时也给吓了一大跳。
  他只是让水鹊装长期监禁后郁郁寡欢而已,必要时可以诈一下病,哪能想到水鹊真的生病了。
  开了些退烧的药物。
  宋秦喂着他勉强吃了碗清菜小粥。
  两个alpha看着水鹊服用退烧药。
  “你开的药有用吗?”宋秦说,“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受?”
  卫擎无语,“水鹊才刚吃下药不到两分钟,就是仙丹也没这么快显灵吧?”
  宋秦不说话,对卫擎的医学素养持保留态度。
  卫擎:“……”
  他实在看不惯宋秦这副样子,避重就轻,逃避现实。
  于是皱着眉质问宋秦,“是谁让他这样的?是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关着他?”
  他说得刻薄,就像囚禁是使水鹊生病的直接导火索,但其实并无根据,这几天宋秦每天都盯紧了水鹊的三餐作息,比上学时还要健康。
  如果是往常,面对这样没有根据的指控,宋秦必然会让对方列出一二三四五点进行论证然后再一一反驳,或者直接不给对方任何一个眼神。
  只是水鹊还靠着床头病恹恹地吐气,眼尾烧红。
  整个人如同生命力迅速流失的花,在陶瓷瓶里哪怕精心呵护,也怎么都养不好了。
  这一次,宋秦没有对卫擎的话发表任何异议。
  卫擎见状,继续添了把火,趁热打铁道:“国外那个实验室,前段时间尝试新药,二期临床试验结果出来了,效果拔群,我的建议是让水鹊到那边观察治疗。”
  “还有你。”他神情严肃,“卫松联系过我很多次了,你是不是该去他那边复诊了。”
  后半句直接用的陈述句语气。
  卫松是卫擎的叔叔,国内有名的心理医生。
  宋秦的问题前几年都是他在负责。
  空气静默良久,落针可闻。
  水鹊时不时咳嗽两声,怕人担心,咳完还补充:“我没事的。”
  咳嗽和高烧往往都一起来,他已然习惯了。
  宋秦说:“……好。”
  他的视线和水鹊的对上了。
  哪怕有水鹊安抚,宋秦的易感期也并没有睡得有多好,他的眼底青黑,只是平日里有眼镜遮挡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眼球边缘还布着红血丝,比高烧中的水鹊还要憔悴。
  这场闹剧,只是他以易感期的借题发挥。
  本来也是针对他一人的煎熬。
  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宋秦大抵是有许多话要说,碍于卫擎在场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薄唇开开合合多次。
  最后只是抚开水鹊额前软软耷拉的刘海。
  珍重地,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轻极了。
  宋秦喊他的名字:“水鹊。”
  水鹊烧得眼睛要睁不开了,困得要命,即使这样,也还是回应道:“嗯……?”
  宋秦却没下文了。
  怎么喊他又不说话?
  水鹊无精打采,但是还有心情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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