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大贵族!”
“小贵族!”
“黔首百姓!”
大秦想要成功发动迁移令,就不能把六国看成一个整体。
赵泗初步将其分为了四个群体。
大秦的迁移令只针对大贵族,那么理论上来说小贵族和黔首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近攻,攻的是大贵族。
远交,交的是黔首和小贵族。
“放松政策,于民休养,打破大贵族知识垄断,给予小贵族上升途径……”
赵泗揉了揉眉心……
越写,只觉得脑子越乱……回过神来,又只觉得商鞅被车裂就在眼前。
“赶鸭子上架啊这是……”赵泗叹了一口气。
可是始皇帝的命令不容拒绝,赵泗不知道拒绝始皇帝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总之下场不会太好。
“现在跑路能行么?”
“也没必要非得为大秦捐躯吧……”
“我是现代人,又不是大秦的忠犬……”
“就算天下真的大乱,以我对历史的了解,投靠刘邦总归也是个出路吧?虽然有狡兔死走狗烹一说,但我只求小富即安,突出一个乖巧懂事,刘邦没道理逼着我死。”
赵泗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的一切行为逻辑的本质是建立在他是一个现代人,具备一个现代人的良知。
投秦也只是因为他对于这个缔造了大一统先河的朝代拥有好感的同时对始皇帝这个千古一帝抱有一定的敬佩。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侵犯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的。
变法?变法那不是求死?
诚然,很多先贤讲究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商鞅这般人杰,未必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走向何方,晁错就更干脆了,晁错在削藩之前父亲劝说无果就服毒自尽了。
晁错是抱着家破人亡以身殉道的想法去削藩的。
可是赵泗不是商鞅,不是晁错,他做不到坦然赴死。
赵泗敬佩那些重于泰山之死,这正是诸夏历史的魅力所在,可是赵泗不想死的重于泰山。
赵泗不想死……
赵泗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他对大秦和始皇帝的好感是建立在他现在是侍郎,是右庶长,生活无忧,家有余财。
倘若穿越以后就成为即将被徭役逼死的黔首,也甭管是秦始皇还是汉武帝了,赵泗绝对第一个揭竿而起。
什么君为重也好,民为重也罢。
跟赵泗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觉得自己的命最重。
平心而论,倘若结局难逃一死,以自己的性命成全大秦的变革和续命。
那赵泗觉得自己还不如跑路之后,等待天下大乱揭竿而起,最起码他付出生命危险的前提之下,收获的是属于自己的果食。
只听说过现代人有敬职敬业的,没听说过为了公司死而后已家破人亡的。
“我卖什么命啊我……”
赵泗越想越乱……
不管再怎么说,赵泗也做不到为封建时代殉葬。
赵泗又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子皇孙,也不是国家的主人翁。
他没道理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图什么?图留名千古么?
赵泗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留名千古了。
带回来了土豆红薯玉米,画出来了第一份世界地图和航海图。以后的历史课永远都绕不开赵泗这个名字。
“没道理,纯没道理!”赵泗摇了摇头,偷眼瞄了一眼始皇帝。
只见始皇帝面色肃穆,看样子,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始皇帝的小傲娇
赵泗不信任始皇帝么?或许有,或许没有。
赵泗不敢断言始皇帝会不会保护自己,也不敢断言始皇帝会不会为自己顶住压力。
可是就算顶住了,又如何?
杀商鞅的,并非秦孝公嬴渠梁,而是他的儿子秦惠文王嬴驷。
秦孝公和商君的有青山松柏之约,商鞅没有辜负秦孝公,秦孝公同样没有辜负商鞅。
可是秦孝公只能保的了商鞅一世罢了。
同理,乐观一点来看,没有大肆屠戮功臣,没有飞鸟尽良弓藏的始皇帝,未必不能在活着的时候保全赵泗。
“我他妈和始皇帝差了三十岁啊……”赵泗欲哭无泪。
如果按照历史的话,始皇帝也就在这两年就要去世了。
就算始皇帝再续命十年二十年,继承者呢?未尝不会如秦惠文王一般,杀赵泗以熄民愤。
变法就是割肉,变法就要流血。
迁移六国贵族,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本质也是在剥夺六国旧贵的权势,土地,和财富。
商鞅打从推行变法之时,老氏族和公族就欲要杀之而后快了。
最开始,商鞅的死活其实是君王和老氏族博弈的工具,商鞅活,变法继续,商鞅死,变法结束。
老氏族最开始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杀商鞅,而是阻挠变法。
直到最后,变法已经成了定势,结局无法更改,老氏族未尝没有摆烂的想法。
变就变吧,阻止也阻止不了了,那就杀了商鞅泄愤吧。
当他们的目的从阻挠变法转而变成杀商鞅泄愤的时候,其实商鞅的死就无法避免了。
赵泗自己清楚自己的能力,他干不来这种涉及天下的国策,他只能谏言,而不能实干。
就算自己天赋异禀,超常发挥,把这件事办成了,也得罪了天底下所有的大贵族,届时大贵族眼看情形无法更改,交出权势财富和土地的同时,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杀赵泗泄愤,简直是再简单不过。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这事,赵泗压根就没打算自己来干,他也不想干,他完全不想把自己置身险地,更不想被赶鸭子上架。
他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民族情节,有那么一点历史情怀,但是让赵泗以身殉国,那他做不到。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赵泗感觉自己在家里坐的好好的,突然有一个人蹦出来,去吧,我有一个九死一生但是足以青史留名名传千古的事情让你去干。
赵泗压根就不想干……
还不如投靠刘邦呢,刘邦虽然狡兔死走狗烹,可是赵泗也不像韩信一样自视甚高。
他没那么多需求和执念,也不想封侯。
做个富家翁,总没问题吧?
赵泗心头思绪千百转,提笔也没有什么头绪。
始皇帝撇了一眼赵泗,神色略显深沉,日上中天,天色算不得太晚。
始皇帝看着外面的天空,尔后看向低头不语的赵泗忽然开口:“退下吧。”
赵泗一愣,以往他都是要随侍左右,始皇帝骤然让自己中午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心情原因,可惜赵泗自己现在也思绪混乱,故而只是抿了抿嘴唇,躬身行礼以后告退。
“明日正常入宫!”
赵泗的脚步刚刚走到门口,背后传开始皇帝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始皇帝已经低头开始继续处理公务。
“唯!”
“三天之后,朕要看到你的初拟之奏。”
赵泗也点了点头。
三天时间,如果针对于一份完整的国策,实在是太短了。
一个政策不是拍拍脑袋说执行就执行的,政策的拟订也不是脑子一抽就弄好的。
看似只是一份迁移令,可是哪一家该迁移,哪一家不该迁移?千石只是大概评定范围,大贵未尝没有事秦之人。
迁移到哪里,地方上该如何剥夺他们的土地和财富,在关内该做出来如何的限制。
怎么防止他们狗急跳墙,该做出来怎样的应对手段,该拉拢谁,怎么拉拢,这些都是要细致入微的。
在广泛打击的同时,也要尽量避免误伤,尽最大可能性保住大秦的基本盘,将动乱抑制在可以接受的地步的同时获得最大的利益。
一笔之差,可能就是一地之失。
不管是推恩令还是酬金夺爵,在开始之前,准备的时间都远远不止一年,也绝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三天时间,很短很短,但是如果只是拟订一个最初方向,三天时间倒是绰绰有余。
“哎!”
出了宫的赵泗抬眼看了一眼宫门发出一声叹息。
“不是说盐价么……怎么就扯这么远了?我何必多这个嘴?把话题说到这里……非得装这个逼,这下好了,原形毕露了,回头五马分尸的时候可得遭老罪了。”
赵泗踏上车架,暗自懊悔,浑然不知,始皇帝今日本就是故意为之。
始皇帝想听的从来都不是赵泗对于盐价的看法,始皇帝不喜欢赵泗的藏拙和惜身,以及不合年龄的老成和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