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只有解西池知道,那一层又一层盔甲下,是惶恐不安的心。
就像光暗的分界线,要么亮如白昼,要么星夜长存。
【解方程的xie:鞭炮算了,烟太大味儿也冲,不如你买摔炮,我给你抹俩零,你在我面前摔一百下】
摔炮不需要火,用力往下摔就能发出清脆的响。
解西池想象了一下南宛白摔炮的样子。
跟招财猫似的。
她也确实有点像猫,平房老一辈人养猫多是散养,猫都认家,白天出去,到点就回来,能抓耗子偶尔还欺负欺负别家的狗。
特别横,爪子锋利,外人摸一下就是几道血痕。
实际上柔软得一塌糊涂,毛发顺滑,摸起来软乎乎,是温热的。
一点也不冷。
教室内的暖意隔绝了春分的凉,却让阳光渗进来,落在人身上熠熠生辉。
【白天:摔你脸上的话,我不介意(微笑.jpg)】
解西池垂着眼,有点想笑。
他点进聊天的头像,找到备注那一栏,修改。
【小白眼狼】
他蓦地想起女孩在水房时紧张地颤栗,眼瞳中似夹着细碎的光,却又故作姿态的模样。
这种明明怂得不行,又拽得二五八万的脾气,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不是猫,是小狼崽子吧。
不管多么害怕,也绝不露出半点怯意,给人可乘之机。
第5章 第5章
社会哥都这么会胡扯吗
南宛白不记得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背着个黑色书包站起身。
有点奇怪。
原本跑得最快的几个学生都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前后左右围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南宛白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目不斜视,率先迈步朝外走去。
“同桌,聚会你不去吗?”
旁边传来男生低沉干净的声音。
南宛白斜睨了他一眼,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眼神冷漠,让人很难生出亲近感的模样。
“不去。”
空气有一瞬间格外安静,似乎在两个字音响起时,气氛都跟着凝固住。
直到南宛白的身影消失在教室中,走出门外,众人才仿若回神般。
一个男生走到楚清越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习惯就好。”
楚清越没脆弱到因为两个字就颓废,他单手拿着手机翻聊天记录。忘了是哪个同学拉他进的群,满屏的消息,大家都聊得热火朝天,显然聊了有一阵子了。
【我推荐旁边的相聚来烧烤,聚会就应该撸串才爽】
【吃完要不要去唱歌?】
【别忘了买零食,男生谁不喝谁孙子啊,女生能喝的喝点,不能喝的报一下喝什么饮料】
【活动经费老样子,多退少补,统一给班长】
在城南高中,有个不成名的传统,开学第一天,聚会出去玩一下,美名其曰告别假期,放假前玩一下,迎接假期。
都是爱玩的年纪,聚在一起吃饭唱歌,倒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开心最重要。
只是这份热闹,自始至终都有一人不在其中。
楚清越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四周,大家已经开始分配谁去买什么了。
“今天还有新同学,连欢迎晚会一起准备了吧!”陈博一也就是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讲台上了,手里还特别认真地拿着聚会计划分配表。
“诶,那要不要表演节目啊哈哈哈。”有人笑着打趣道。
“你表演什么?高一集体军训时你那破锣嗓子把教官都能唱吐,可别祸害新同学了。”
话落,又是一阵笑声。
“高一池哥倒是出尽风头了,荣获校草榜首,三年优先择偶权啊!”说话的是后排一个男生,右手比了个ok3,然后站在解西池身旁双手做撒花状。
不少视线纷纷落在后排。
解西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都看我干什么?不是要吃饭?”
“对对对,走,吃饭去!”
一帮人都因为接下来的聚会沸腾起来,如潮水般汹涌地冲出班级,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没跟着往外挤。
陈博一低头计算着经费和开销,顺便统计大家都想要买的吃食,一看就是个称职的好班长。
他扶了扶眼镜,无奈地嘟囔了一句,“南宛白同学这次又不来啊。”
解西池路过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计划表,随口道:“我再问问她?”
陈博一抬起头,一看是解西池顿时梗住了。
正所谓后排靠窗王的故乡,作为能让后排几个不良少年叫哥的存在,那必然是社会哥里的头头。
即使面上一副无害随和的样子,那也是不能惹的。
尤其是,社会哥一天两次欺负校花,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聚会嘛,自愿参加,不来不能强求。”陈博一笑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着重在“自愿”上加重了几分。
解西池“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抬腿往外走。
春风略凉,却止不住少年少女们炽热的心,肆意地在城市中奔波游走,好似这样便能将生机推向每一寸土地。
“乘客请从后门有序下车……”
南宛白坐在公交车上,透过窗户能看到路边有许多同龄的学生。
有的人刚出校门就把校服脱了,换上藏在书包里的外套,还有人在校服裤子里面又穿了一条裤子,即使换了身行头,依然透着青春的气息。
这是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掩饰不住的活力。
南宛白看着看着,眼神逐渐放空。
书包里就装了个笔记本和几支笔,轻飘飘地压在膝上,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人类本质上是胆小的,不抱团在一起,就无法生存。
父母会以孩子为动力努力工作,才会压下那些来自生活上的压力,孩子满足父母的期许,去学习如何成长为应该变成的人。
其实仔细想想,家人,朋友,爱人,都是人类潜意识“抱团”的行为。
那若是一无所有的人,又该怎样活下去呢?
人生不像试卷,从一开始就有正确的答案,却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某些生存条件。
南宛白无意识地用手攥紧书包带子,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想被发现。
不想去交流。
别看我……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弹出来一条新的消息。
【解方程的□□家准备去吃烧烤,要不要来玩?】
下一秒,一个烧烤店定位发了过来。
南宛白用力咬了咬牙,一股无端来的酸涩感蔓延至胸腔,堵得人喘不上来气。
像是溺水,无法呼吸。
小时候就是这样,解西池会笑容灿烂地敲响沉寂无人问津的窗户,然后问她。
“小白,出来一起玩呀?”
原本没人在意的角落,就那么一下子透进了光。
南宛白慢慢地输入,点下发送。
公交车每到一个站点就会停一下,门打开时会有冷风卷入,带来一丝凉意。
这次上来了几个男生,说话嗓门很大,想听不见都难。
“宇哥,看那,咱们校花。”一个红毛男生大咧咧道,目光直白,直接看向坐在后面的女生。
少女低垂着眼,表情沉郁,整个人像是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车门还没关,冷风轻撩起她额前的刘海,有种沉寂的美感。
她似乎听到了声音,抬眼看向声源处。
是中午食堂遇到的黄毛社会哥,后面跟着几个小弟,社会哥为首,一动不动直勾勾看着南宛白,脸上肉眼可见地让风吹红了。
他手里还拿着根烟,灰色的烟灰挂在上面要掉不掉,好似被按了暂停键。
南宛白不理解黄毛社会哥这是什么意思,但那五颜六色的毛,属实亮眼。
黄的,红的,紫的……
她漫不经心地搜寻了一下,终于在后面一个人脑袋上看到了绿毛。
很好,红绿灯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