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金光,耀眼的金光倏的闪现,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有如一把金色的利箭,刺破了那一片清寒的光幕。
  清脆的金鸣声中,半段长剑跌落在地,碰撞出点点火星,越靖川的手中握着半截长剑,看着那象是快刀切豆腐般的平滑断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掺杂了陨铁精金名匠锻造的宝剑,还贯注着自己全身的劲气,怎么会被这么轻易的劈成了两段,对方用的到底是什么神兵利器?可是她没有长剑啊,唯独腰间有一把精致的匕首而已。那匕首,也没见她拔出来啊。
  诸葛明月,淡然自若的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只有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到底是怎么回事?越靖川的心中茫然了。
  直到飓风那神秘优雅的身形和那金光耀眼的利爪浮现眼前时,越靖川才明白,是诸葛明月的魔宠攻击了他,可是为什么没有听到咒语?而且,这是风豹吧?什么时候风豹居然有这么可怕的速度了?还有那金光耀眼的爪子又是怎么回事?
  越靖川面容扭曲,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游历各国未尝一败,谁想到,在丹陵国竟然败在了这样一名少女的手中,更可气的是,他还败得这么彻底这么莫名其妙,同时还败得这么彻底。假如刚才那只风豹的利爪不是抓向他的剑,而是直接攻击他本人的话,现在的他早已身首异处。
  没有听到诸葛明月念咒语,难道,她会传说中的默发?大意了,大意了!
  越靖川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他的实力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发挥出来,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如果早一点知道诸葛明月会默发,如果手中的剑再好一点,他自认为根本不可能会输。他可是东盛国百年难遇的天才,游历各国未尝一败的天才,就算输,也绝对不可能输在诸葛明月的手中。
  “我输了,没想到你会默发,更没想到你的魔宠会这么厉害。”越靖川不甘的低下头去。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用召唤术,你就不会输了?”诸葛明月听出他话中有话,嗤笑一声问道。
  “那是当然。”越靖川抬起头来,直视诸葛明月的眼睛,依然掩不住一身傲然之气。
  “我是召唤师,我不召唤魔宠,徒手和你这个剑士打,你赢了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就觉得很光荣了?”诸葛明月说的话像犀利的刀子一般。
  越靖川的脸一红,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多么蠢的话。召唤师本身就是依靠自己的魔宠战斗的。让召唤师徒手和剑士打,这是在欺负人!
  “我看你很不服,这样,我就不召唤魔宠和你打一场如何?”诸葛明月冷冷一笑,脸上尽是嘲笑,看的越靖川从羞愧变成了愤怒。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如何啊?打不打啊?”诸葛明月慢条斯理的说着。
  “你,你不要太狂妄了!”越靖川气的差点跳脚。
  “就许你狂妄,不许别人狂妄?”诸葛明月还是慢吞吞的口气,“少废话了。来打吧,不过,如果你还输了呢?”
  “如果那样我都不是你的对手,证明我还真是井底之蛙,从今以后,我越靖川任你差遣。”越靖川气的有些发抖,随后铿锵有力的说道。和一个不召唤魔宠的召唤师打还输了的话,他还有什么脸面?
  “好!”诸葛明月等的就是这句话。
  “明月!”听到诸葛明月的话,不止邢霖州急了,连清先生都忍不住担心,诸葛明月的实力他见过,而从刚才那一剑,他也看出了越靖川的实力,不用召唤术的诸葛明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万一不小心受了伤,他该怎么向两个老怪物交待。诸葛明月虽然身手是不错,但是,那也是不错。清先生并不认为诸葛明月不召唤魔宠会是越靖川的对手。
  诸葛明月回过头去,给了清先生一个放心的眼神,清先生不再多说,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心,暗中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越靖川扔掉长剑,紧握双拳,一步步缓缓的朝诸葛明月走来,他的步伐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韵律,看似普通却又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随着步子一步步的迈出,一股奇特的气机隐然而生,将眼前的一切都笼罩了起来,似乎不管怎么移动,都会被这股气机牢牢的笼罩其间,逃不出他的攻击。
  清先生暗暗皱眉,他当然也感觉到越靖川神奇步伐之中那隐藏的气机,诸葛明月的身法以快捷诡异见长,但是在这股气机的笼罩之下,她的长处根本发挥不出来,只能硬拼,对方可是灵魂级的剑士,诸葛明月拿什么去硬拼?
  但是诸葛明月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畏怯,反而充满了自信。隐隐间,她的身上似乎浮现出一丝七彩的光芒。
  一道潜藏在体内深处的力量正在悄然逸出,在诸葛明月的体内流转不息,然后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朝她的拳头涌去,不断的凝聚,竟连她那洁白柔滑的拳面,似乎都流动起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光芒。
  掌握这股力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诸葛明月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强,也不敢轻易在凌飞扬或者万俟辰等人的身上做试验,今天正好有个个合适的对手可以试一试了。
  当这股力量凝聚到临界点时,诸葛明月的胸中再次涌起那股敢与天地争锋的强烈冲动,瞬步前移朝着迎面而来的越靖川一拳击出,拳风之中,竟有隆隆的风雷之声,流动在拳面的无形光芒透体而出。
  “这么强!”越靖川开始只以为诸葛明月的召唤实力很强,怎么都想不到她的武力也这么强,本来只使出了五分实力,这时却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压力十足的危机感,不敢大意,倾尽全力一拳迎面击去。
  “砰!”两只拳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山崩石裂般的巨响,道道尘埃如沙暴般腾空而起,将两人的身影遮挡起来。
  仅仅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越靖川的身体就象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沙暴中远远飞了出去,象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落入湖水,溅起一道巨大的水花。
  尘埃落地,在越靖川刚才所站的地方,竟然被气流冲出了一个小小的土坑。
  诸葛明月望着自己的拳头,呆住了。知道这力量很强,但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强,那可是灵魂级剑士啊,居然被这一拳直接打飞,假如那力量完全释放出来,该有多强?
  清先生和邢霖州也完全呆住了,清先生望着诸葛明月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那家伙,不会被打死了吧?”许久,诸葛明月才收回拳头,见到清先生和邢霖州那惊讶的目光,不好意思的说道。
  “咳,咳!”身后,越靖川落汤鸡一样的爬上岸来,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捂着胸口艰难的喘着气。毕竟是灵魂级的高手,想一拳毙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输了。”越靖川的眼中再没有一丝不甘,光明磊落的说道,然后走到清先生的身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清先生,请恕晚辈无知,刚才冲撞您了。”
  清先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中却道,这次这个越靖川其实是赚了。经过这一次的挫折,这个年轻人的心性有了巨大的改变。对他以后的成长只有莫大的好处。
  “诸葛小姐,从今以后,我越靖川任你差遣,绝无二话。”越靖川郑重的对诸葛明月说道,然后更认真的问道,“诸葛小姐的家在哪里?我以后都会跟着你了。”
  “哈?”诸葛明月愕然张大嘴巴。其实她就是说说,完全没有想差遣他的意思。
  “请诸葛小姐收留。”越靖川脸色坚决。
  “不用了。”诸葛明月想了想摇头,“这样吧,你还是回去吧。倘若以后我有事找你,你不要拒绝就行。留在我身边,不见得对你的成长有帮助。”
  越靖川不可思议的看着诸葛明月,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就这样放自己走了?
  “当然,我还有个要求,你有生之年,不可做对丹陵国有害的事。”诸葛明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
  “是!”越靖川答应的干脆。
  “那就行,你回去吧。”诸葛明月挥手。
  越靖川还有些犹豫。
  “去吧。今日之事,希望对你有帮助。”清先生开口了。清先生和邢霖州其实心中也是惊喜,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多年后,越靖川再怎么强大,东盛国和丹陵国再怎么冲突,因为他对诸葛明月的承诺,他真的从未做出过对丹陵国任何不利的事情。
  这回,越靖川不再犹豫了,而是深深的给清先生还有诸葛明月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然后,当然是一眼也没看旁边的邢霖州啦。邢霖州老头自然又少不得一番咬牙切齿。
  “老变态,你说你那痴儿徒弟和这小子相比,谁更强一点?”过了一会儿,邢霖州有点好奇的问道。
  “如果是以前的话,难分伯仲,但是现在,越靖川经历这场大败,应该会悟出一些道理,可能会稍强一点,不过,再怎么强,恐怕都难以强过你这宝贝徒弟啊!”清先生不无感慨的说道。
  “老变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你可别想跟我抢徒弟啊。”邢霖州见了清先生的感慨万千的神情一下子又警觉起来。
  “看你那小家子气。”清先生不屑的瞥了邢霖州一眼,然后笑意吟吟的对诸葛明月说道,“真没想到你的武技也提升得这么快,连我这个老家伙都看走眼了。”
  诸葛明月谦虚的笑了笑,道:“我还不够强,还需要提高。”
  “呵呵,以后武技上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清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清先生!”诸葛明月连忙谢道。能随时得到护国剑圣的指点,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以后来,直接进来便是。无需通报,我随时都可以给你解答问题。”清先生乐呵呵的说道。
  邢霖州在一边猛翻白眼,这个老变态,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这么客气过。
  清先生无视邢霖州的白眼,继续和诸葛明月谈笑着。
  邢霖州总有种虽然清云州说不抢他的徒弟,但是比抢还要厉害的感觉啊。
  从清云州的宅院出来,诸葛明月没有再乘坐马车,而是自己召唤出了飓风,和邢霖州说了声,就骑着飓风往城里去了。在城里吃过晚饭,夜晚降临,京城一片灯火阑珊,只是今日凉风悠悠,抬头看天,却是乌云密布,月亮只在乌云后面露了半边脸。
  莫非要下雨了?诸葛明月看了看那害羞的月亮,想了想,还是在街道边停下来,买了一把伞。然后才去买各种糕点零食,打包回去。刚买好糕点,骑着飓风准备回去,路过一条巷子时,却在巷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飞扬?
  诸葛明月正要给凌飞扬招手,却看到凌飞扬脸色深沉,正在和一个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对峙着。那中年男子面对着巷口,诸葛明月刚好能看清楚那人的脸。他的相貌,和凌飞扬有几分相似。诸葛明月瞬间猜测出,那是凌飞扬的父亲,凌兆天!
  诸葛明月召回了飓风,自己微微往后退了退,想等着凌飞扬。凌家和诸葛家一向不和,她还是不要出现在凌家家主的面前了。
  就在诸葛明月靠在巷子口等候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愤怒的大吼声:“逆子!你就不会为我想想?”
  “母亲为你想的挺多的。最后呢?她得到什么?”凌飞扬的口气里充满了讥诮和讽刺,甚至还有一抹淡淡的憎恨!
  啪——!
  诸葛明月心一惊,猛然转身看向巷子里。果然就看到了凌兆天还未放下去的右手。凌兆天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惊住了,他没想过要动手的,他的眉间闪过懊恼,愧疚,微微启唇,想说什么。
  凌飞扬却是冷笑一声:“家主大人,您现在心情舒畅了么?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很忙。以后没事不要随意来打扰我。”诸葛明月却从凌飞扬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伤心,疏离。
  说完,凌飞扬直接从凌兆天的身边越了过去。凌兆天呆呆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转身看着凌飞扬的背影,想追上去,但是凌飞扬却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凌兆天皱眉,用力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诸葛明月冷眼看了看凌兆天,转身,绕过这边,从另外的路去追凌飞扬去了。
  ☆、第68章 他这般骄傲的人无需同情
  诸葛明月绕过这个巷子,从另外一条路追了过去。远远的,看到凌飞扬急速往前走的背影。也许是他此刻情绪极度不稳定,所以他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他。
  凌飞扬似乎是没有目的的胡乱的京城中穿梭,诸葛明月也没有立刻上前叫住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天色越来越暗,凌飞扬忽然加快了脚步往城门口奔去了,就这样出了城门,继续往南边而去。诸葛明月也紧紧跟在后面。
  滴答,一滴雨落了下来。诸葛明月伸出手接住雨点,抬头,月亮不知何时隐了进去。淅淅沥沥的雨开始下了起来。夜魅让诸葛明月将她召了回去,她不喜欢被雨淋到。前方凌飞扬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往前奔去,到后来甚至开始小跑起来。
  他这是要去哪里?
  诸葛明月一直跟在凌飞扬的身后,最后凌飞扬来到了城外几里外的一个小山丘,在一颗葱郁的大树下停了下来。最后怔怔的坐在了那里。诸葛明月的眼睛,随着上古体术的修行,夜视不是问题。她远远就看到,凌飞扬的前面,是一块墓碑!
  雨越下越大,诸葛明月撑着伞,站在远处看着失魂落魄的凌飞扬。若是平时,凌飞扬早就发现她的存在了,但是今天没有。凌飞扬上方的大树树叶已经遮挡不住雨水了,滴滴答答大颗的雨水砸在了凌飞扬的身上。凌飞扬却像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墓碑。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头发贴着额头,滴着水。那模样,看的人心中发疼。
  凌飞扬伸出手,缓缓的轻轻的摸着那块墓碑,眼神也变的迷离起来。他的心智在这一刻,几乎要涣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
  蓦然,头上的雨停了。
  凌飞扬一怔,缓缓转头,看到了身后为他撑着伞的人。
  没有任何的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诸葛明月只是静静的站在凌飞扬的背后为他撑着伞。
  诸葛明月的眼神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平静。凌飞扬这样骄傲的人,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凌飞扬看着平静的诸葛明月,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缓缓的转过头去,再次静静的看着那块墓碑。
  他没有说眼前的坟墓中埋的是谁,诸葛明月也没有问。
  苍茫的天际,雨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将天际和大地几乎连成了一片。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夜幕中,凌飞扬静静的坐在墓碑前,诸葛明月撑着伞站在后面。
  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唯余两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飞扬终于缓缓开口。
  “这里面葬的,是我的母亲。”凌飞扬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诸葛明月依旧听清楚了。
  凌飞扬的母亲?!
  诸葛明月的瞳孔倏的紧缩,这里面葬的,居然是凌飞扬的母亲?凌飞扬的母亲,死后不是应该葬在凌家墓地么?怎么会葬在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山丘之上?
  “这是母亲自己要求的。”凌飞扬的声音有些飘渺,“是母亲自己要求葬在这里,她坚决不葬进凌家的墓园。”
  诸葛明月心中震惊,却还是没有说话,没有发问。此刻凌飞扬需要的不是追问,他只是需要倾诉。
  “我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对那个男人是一心一意。但是在我三岁那年,那个男人纳了妾,对他的妾真是关心至极。对我母亲却冷落下去。那个妾怀孕了,流产了,说是我母亲陷害的。那个男人信了。之后,母亲和我的日子越发难过。母亲是个隐忍的人,这些委屈她居然没有告诉外公他们。”凌飞扬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憎恨。而口中的那个男人,明显就是他的父亲,凌兆天。他却连父亲也不肯叫一声,可想而知心中的恨意。
  “母亲病了,一日重过一日。我还小,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唯有整日整日的守在母亲身边,我怕她,一闭上眼,就再没有睁开的时候。”凌飞扬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起来,“那时候,我只有她,只有她……”
  “我后来才知道,母亲不是没有反击之力,她是伤心了。她还在等待那个男人的回心转意,但是却一直没有等来。后来,她累了,不想再等了。所以,她将小妾没有怀孕的证据命人暗中给了那个男人。”说到这里,凌飞扬笑了起来,只是笑的那么讽刺,那么绝望,“可想而知,那个男人后悔了,觉得冤枉了自己的发妻啊。他立刻赶来,想要道歉。可是,母亲却不愿见他,只说,她死了也不要进凌家的墓地。她要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最后,母亲走了,临死也不愿见那个男人一眼。所以,母亲葬在了这里。那个男人之后对我关怀备至,有求必应。只是,这些所谓关心我只会觉得恶心。这是我母亲用命换来的。”凌飞扬猛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中,鲜血混合着雨水,缓缓流下,触目惊心。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墓碑。“那个愚蠢的男人,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被误会才伤心,他怎会知道,母亲是因为他的移情别恋才绝望,是因为他的不信任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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