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节
而此时此刻,庆幸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他的目光扫过如瑾沉静的脸庞和王府随侍们不亚于军士的笔挺站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脸来,面向挨挨挤挤的群臣。
王府的随侍依然在宣读罪状,在他沉思的这么一瞬间,又有五个人被就地斩首,所犯的罪状都是关于永安王和其岳父宋直的,小到人们司空见惯的贪墨受贿,大到犯忌的勾结军将与封疆大吏,甚至有超人意料的通敌卖国。每一条罪状宣读出来,都让在场不少臣子面露惊讶。
也有不肯相信的人,认为这是如瑾和陈刚在给杀人找借口。人群中刚有人喊了一嗓子,如瑾目光所及,那人便被王府的内侍捉了出来。接着只见那宣读的内侍哗啦啦一通翻册子,之后,便也将那人的罪责念了出来。
待所有罪状都念完,所有人都杀完,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多具尸体,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有人吐了,有人晕了,剩下的也大多脸色苍白。如瑾扶了侍女的手慢慢转身,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上坐好,居高临下俯视所有人。
“诸位大人,你们都听见了,今日这场事正是这些心怀不轨之人挑起来的,单听刚才那些罪状,诸位便可猜得出他们居心何在了。你们此来是为了给昨夜被捕之人鸣不平,可我要告诉各位,昨夜七位重臣,包括吏部尚书在内,都是早与永安王勾结已久之人,蓄意夺位不是一日两日了!”
“前太子发动宫变企图弑君篡位,永安王与他一般无二,一样是天道难容的狼子野心!当初皇上为何要圈禁于他,难道真是诸位所知的贪墨严重和勾结外臣吗?去年水患时太子一系朝灾银伸手,皇上也不过是冷置几日就放过了,可为何独独不放过永安王,你们诸位是真得没想过,还是假作想不到?若不是犯了残害手足、意图谋逆的大忌,皇上怎会对亲生儿子这般狠心。”
如瑾肃容端坐,侃侃而谈,底下自有内侍将她的话高声喊给后面人听。说到皇上对儿子,她心中其实颇不以为然,相信底下也不会有多少人认为皇帝是个慈父,天家父子之间的情分,历来就很容易崩裂。但她依然要这么说。因为许多时候事情做完了,无论当事者还是观者,都需要一个看起来能令人信服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此时庆贵妃母家何氏一族不分黑白,怨恨皇上处置了太子,在辽镇那边造起反来,江南一带水患刚过,皇上又久病卧床,大燕正是多事之秋。满朝上下本该同心同德平乱安民,永安王却要趁机作乱,为了一己之私置万民于不顾,串通淮南镇兴起刀兵!陈将军受命守护京都,好不容易捉拿了京中与反贼内应之人,诸位却不分青红皂白,要给那些内应平反,要杀了本妃和腹中的孩子!你们难道不知,本妃的夫君,孩子的父亲,此时正在辽镇平乱杀敌,为万民浴血?你们要杀了他的妻儿吗?!”
内侍们高声喊话,将如瑾语气中的义愤填膺学得分毫不差,字字句句在广场上空回荡着,让许多人默默收起了昏头的冲动,渐渐面带愧色。
“永安王谋反,有……有什么证据……”依然有人不肯相信。只是这次的询问听起来并没有煽动性,只是寻常的怀疑罢了。
空口无凭,杀人却是实打实的,也难怪大家不能尽信。如瑾遂道:“所有证据,已经送到宗人府、大理寺、都察院去了,事关重大,相信各司主官很快就要会同刑部查证会审,诸位可去询问他们,堂审的时候也可以去旁观,你们便会明白昨夜被捕的人都做了什么祸国之事。若无可靠证据,诸位以为陈将军会乱捉人么?无故捉拿朝廷命官可是关系身家性命的,他自己不要命,难道不要亲族满门的命?”
有些人开始动摇。虽然一时间还是不能接受永安王谋逆造反的事,但陈刚在京城是有家有业有一大群族人的,这理由倒是很能让人信服。
“证据确凿……如果,如果那些证据有问题呢……人都被你们捉了,自然可以伪造人证物证……”
不只是哪个愣头青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如瑾循声望去,只见有几个人迅速往旁边退,将一人孤零零晾在了当中。
如瑾暗自好笑,这是身边人都受不了他的白痴,怕被他引火烧身吧?
“这位大人何处供职?本领真是非凡,竟然还知道怎样伪造铁证骗过各司诸位能臣!在你眼里,原来督察各司上下都是酒囊饭袋,不懂得分辨证据真伪的。而我长平王府也真是天纵奇才,能骗过那么多双眼睛,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既如此,我们有这般能耐,何须大费周章捉人问案。索性现在便将你们全都斩在这里,再找些顺从听话的人顶替你们的官位,一了百了,落得干净!”
落得干净!
落得干净!
内侍们尖利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响,陡然间杀气迸发,震慑人心。
场中再无一人反驳,再无一人说话,甚至不闻一丝咳嗽,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如瑾半晌再未言语,就这么居高临下瞅着他们,让静默的威压蚕食众人心神。
越安静,越惶恐,越难以捉摸,便越害怕。这是人心的软弱处。
许久,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她才挥了挥手,吩咐下人将斩首现场打扫干净,自己先乘车进宫。
这次,挡在前面的群臣自发让开了道路,唯恐避之不及,再也没人上来喊打喊杀。如瑾行到他们中间,命人暂时驻马,复朝那些人言道:“你们仔细看看周围,看有无武将一起来闯宫闹事。甚至你们文官自己,除了永安王的党羽,又有哪位要紧的大人过来凑热闹了?别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唯有你们冲动过头,这教训,恐怕要让一生受益匪浅罢。”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多人慌忙纷纷朝左右看,伸长了脖子看,跳起来看,看来看去,真的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如瑾所说的重臣和武将。
所以……这是被人利用了?
那……闯宫闹事大罪会有什么后果?虽说法不责众,但……看今日的架势,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怪不得陈刚领着千余人就敢在宫门前诛杀朝臣,禁军和都督府都不来管他,原来……武将们早就……真是不能深想!
如瑾将众人惶然尽收眼底,最终笑了笑:“诸位虽是被人蛊惑犯下大错,但若非真正忠君爱国之人,也不会前来冒险闯宫。念在各位赤胆忠心,本妃会请王爷想几位阁老说情,求他们对诸位从轻发落。各位大人,散去吧,以后做事烦请多思多量,莫再为他人所惑。”
金幔垂下,车门关闭,众随侍拱卫着马车一路朝宫门而去,须臾进了宫,不见了。陈刚留下一部分人善后,率众离去。呆愣愣的群臣望着重新关闭的朱漆宫门,好半日回不过神。
突然有人惊惶:“蓝妃送信给七王爷,七王爷再送信回来给阁老们……一来一去时候那么长,若是来不及,信到时我们已经被处置了怎么办!”
立即好些人鄙视他:“蠢材!蓝妃此言不过是托辞,是说她已经放过我们的意思。难道她都放了话,阁老们还能认真和我们为难吗?废话少说,快些离开此地是正经。”
经此一事,大家终于明白了长平侧妃的厉害……不,应该说是明白了长平王的厉害。他的女人敢在京城兴风作浪,若无后盾,早被拿下了。
卯时宫门开,结果辰时未过,门前闹事的大小官员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尸体也被清理掉了,若不是地上残留的血迹还在展示方才血腥,这个早晨,真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静妃一见到如瑾就拉了她询问外面情况,听说乱子已经平息了,立时大大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不顾形象瘫软在椅子里。
“几乎吓煞我!皇上一直昏迷不醒,偶尔睁一睁眼连人都不认识,他们来禀告哪门子要事,明明就是要趁机作乱。禁卫们不听我调遣,我们一群女人在宫里岂不要吃亏?多亏你,多亏你!”
她没口子的道谢感叹,如瑾淡淡笑了笑,扶着腰在软椅上落座。在外头周旋许久,和朝臣们讲理简直比干重活还累,如瑾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尤其觉得腰疼。之前一直绷着精神说话,此时松懈下来,才觉得浑身都很难受。
“蓝侧妃你……似乎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累到了?”静妃感叹完毕之后,才发现如瑾脸上有些发白,忙命人端热茶进来。
如瑾摇头:“无妨,许是方才耗了太多体力说话。月份大了,这些日子总觉得精神不济。”
“太医说多言伤元气,你现在要仔细身体才是,平日少说话养养神。”
织素亲自端了茶敬献,如瑾笑着接过道谢,却放在一边没有喝。她在宫里从来不随便吃喝。静妃看在眼里,只作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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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燕妮,rongerer,xing010,wp47530999,whx3900939,清心静,龙行天下322,世界尽头的风景,13516256643,谢谢各位!
426 为子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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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忍着身上不适,对静妃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几百官员在宫外闹腾,皇上那边半死不活的,后宫里的女人们想必十分惊惶。如瑾在外头杀完了人之后总要进宫来稍作安抚,不然就是太托大失礼了。
虽然实际来说,静妃此人未必会对这等程度的混乱感到害怕,但场面上的功夫总要和她做足。听如瑾安慰着,静妃就道:“别光顾着关心我了,照顾好你自己要紧,月份这么大了还要你来宫里殚精竭虑,实在是太为难你了。都怪我们没有本事,但凡我能有你三分刚强,那些人也不敢来宫门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