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节

  秦氏笑道:“何况是你,连我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如瑾请贺姨娘坐:“什么礼不礼的,咱们常见面,还短了这一回么?等孩子落了地我还要跟大家要重礼呢,你们可得早早预备。”
  大家都笑起来。
  长平王仍留在宫里,打的是侍疾的名号,其实是在处理善后,如瑾惦记着那边不便在家中就留,和母亲闲聊了一会,就打算去老太太和蓝泽那边点卯之后回府。
  秦氏一直送她穿过大半个园子,一路上念叨着怀胎时候的宜忌,这些如瑾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此番只得又听一次。眼看着就要出园子了,如瑾劝着母亲留步,碧桃上前道:“太太放心吧,奴婢把姑娘送出二门再回来禀您”。秦氏这才依依不舍望着女儿穿花拂柳远去。
  碧桃挨着如瑾身后走,其他服侍的都知道她们有话要说,退开了一段距离。碧桃低声询问樟木匣子的事,“……对您真得没妨碍吗,您脸色是有些不好。”
  如瑾道:“放心,我是这几日在宫里侍疾累着了,歇歇就好。王妃已经送去了觉远庵,这件事你就不必跟太太提了。”
  “是。奴婢回来和谁都没说。”碧桃停了一瞬,突然说,“姑娘,凌先生……”
  如瑾倏然驻足,“怎么,他有事?”蓝府外院的何刚一直领着不时去探望凌慎之的差事,骤然听碧桃提起,如瑾以为是凌慎之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碧桃忙解释,“姑娘别误会,凌先生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一直在那种又脏又乱的地方住着,粗茶淡饭,过得很辛苦。他总是周济去看病的人,自己反而有几次连房钱都交不上……他那么好的医术,去哪里坐馆不能衣食无忧?偏生要日日于贫民为伍……”
  碧桃咬了一下唇,低声说,“姑娘,您说他是不是还惦记着您,所以才……故意自苦?”
  “不许胡说!”如瑾凝眉,“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是……”
  “先生淡泊明志,自有风骨,他那么坦荡的人怎会为了一个女子想不开?你在侯府里虽是下人,可也自幼华服美食,整日生活在内院之中,自然看不到外头百姓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凌先生走南闯北,见识远远大于你我,他肯在贫民之中生活定有他的道理,你这般胡乱揣测岂不是看低了他?”
  碧桃羞惭低头:“是奴婢浅薄。”
  头顶林荫郁郁,鸣蝉嘶叫,如瑾教训了一通丫鬟,自己心里反而有些堵得慌,觉得那蝉声颇为刺耳。勉强压住了胸中泛起的不适,无声叹口气,她放柔了声音,“别怪我说你,是你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凌先生那边若有捉襟见肘的时候,让何刚去试试可否帮衬,你却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是……只是凌先生他那个人,未必肯要何刚周济。”
  如瑾又何尝不明白。末了只道:“你回去吧。我去祖母那里坐坐就走。”
  碧桃行礼告退,如瑾在原地默了一会,举步朝前。她的手下意识放在腹部,脚步渐渐加快。
  ……
  炎热的六月很快过去,更炎热的七月接踵而来。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如瑾因怀着胎屋子里却不能用冰,于是越发难熬。好在今年雨水不少,下过雨之后总能凉快些许。一场雨后,如瑾坐在窗前用并不熟练的针法给未出世的孩子绣肚兜,祝氏穿着木屐淌过水迹未干的院子,老远就隔窗笑着喊:“主子快放下针,回头王爷看见又要心疼!”
  如瑾透过轻烟似的纱窗往外看,瞧见祝氏一身枚红色的细纱褙子异常耀眼,倒让人忽略了她身后默默跟随的副手木云娘。雨后初晴,空气新鲜,本就让人心旷神怡,何况又是笑语随客至。如瑾心情颇好地放了手里的活,笑着命人引她们进来。
  祝氏进屋就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铺开了摆在如瑾坐榻的矮脚桌上,“这次要遣散的人都写在上头了,从哪里来的,要安排到哪里去,并她们的家身以及在王府里做什么都有,主子您过目。”
  如瑾打眼一一细瞧。对哪个名字感到陌生问起,旁边木云娘就会轻声解释这个人的身形样貌、性子喜好,还能说出此人在府里几年来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要紧的,记忆力非常好,连祝氏都自愧弗如。
  这样看了一遍,如瑾将几张纸又交还给祝氏:“那就这么办吧,你去安排,三天内将她们全都送出府去。”
  姬妾、侍女、舞姬乐女等统共三十二名,就是这次要遣散的人。长平王一直在宫里和内阁忙乱,这些事就全由如瑾安排处理了。王府里人数太多,这次是打着摒弃声色励精图治的旗号往出遣女人,以后还会慢慢遣出男仆甚至内侍,将王府内外彻底梳理一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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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9 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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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遣出去的人,有故意放出去暗中做事的,就安排在自家田庄或者生意里,有确实是暗里的桩子或无用之人,就给银子彻底打发走,因为人数不少,前前后后分了好几批,直闹到七月过半将近八月的时候才安定下来,于是王府里空出了不少房子,如瑾就把该收拢在一起的人都收拢了,腾出几个整套的院落空着,任长平王随意安排使用。
  琐碎的事情不少,如瑾又要照看自己的生意。彭进财把绣铺开到了第六家,招了几个新掌柜看店,虽然规模都不大,也是一笔进项。和刘雯江五共同做起的手工铺子也开了两家分店,同时因为如瑾的镖局走了几笔外地生意,把手工货物顺路带去外头卖效果颇好,如瑾就建议刘江二人往外地开铺子,她自己则把精力都放在了镖局的驿点扩散上头。
  从京都往东西南三个方向,她从长平王那里复刻了一张简易的大燕舆图,将要设驿点的地方都做了标记,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镖局生意扩大到所有行省。只是北方的辽镇被何家控制着,轻易不好往那边做手脚,若是只安排寻常走镖生意倒没什么意思了,犯不着费那个力。
  “何家最近如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吗?”这日长平王从宫里回来,洗漱吃喝完了在床上歇着,如瑾凑到他跟前打听。
  长平王在外累了一天,精神倒是不短,想来和他常年不间断地习武炼体有关系,他将如瑾慢慢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半阖着眼睛养神,一边答说:“没有动静,昨日还送了一封请安折子过来关心皇上身体,将当地的人参鹿茸各种补品拉了整整一车进宫,比年货时送得还多。”
  大夏天的,送什么人参鹿茸,皇帝此时是虚不受补,真用了那几百年的老山参还不直接过去了?如瑾道:“听闻何家在辽镇盘踞多年,军中上上下下都被他们渗透了,寻常一个小把总在当地都是霸王,以前唐允送来的消息经我手时,每次有关辽镇的都有一半是何家一系为害辽镇的事情。不说别的,就只看他们养出庆贵妃那样的女儿,便可知何家有多跋扈。皇上当日赐死了太子一家何总兵就没有反应,到现在皇上病危你又成了唯一理政的皇子,他们怎会还无动静呢?事出反常必为妖,他们越是老实,越让人不放心。”
  长平王拍拍如瑾的头:“我知道。你安心养胎便是,这些外头的琐碎不必费神,有我呢。”
  如瑾伏在他怀里,轻声道:“我能想到的你必定都能想到,可若不让我想,空下来我反而越发不能安心。”
  长平王侧过脸来亲亲她的额头:“那你想想就好,不必担心。”
  如瑾失笑。哪有想了之后不担心的。知道他是哄她,便也不追问了,只将头挪了一挪,更紧地贴着他的肩窝,“你每日回来若是不累,就把外头的事和我说一说,我帮不了你什么,可若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担心你。要是遇上事,更不懂怎么应对才好。你告诉我,我就懂了。”
  长平王嘴上应着,其实却有些心猿意马,如瑾发间的香气淡淡萦绕在他的鼻端,让他忍不住想起她身上的清香。她沐浴时用的香露总是换,每一次都让他情不自禁。
  “瑾儿。”长平王觉得身上发胀,翻身盯住如瑾。
  那眼里的热度让如瑾吓了一跳。她再熟悉不过他这样的眼神了,不由心跳加快,脸也红了,眼睛直往床栏的雕花上瞟。
  “瑾儿,我看看。”长平王的手伸进了如瑾的衣襟。夏日衣衫单薄,如瑾今日穿得又是没有腰间束带的长衫,对襟盘扣被他一扯就弄开了,温热的大掌覆在她胸前,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杏色肚兜。
  “别闹!”如瑾忙推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压低声音嗔道,“胡嬷嬷说了,这时候不能……不能……”不能了半日也没说出下头的话,只道,“……会伤胎气。”
  “我只看看。”长平王的声音带了些许无赖的哀求,眼里也露出可怜的神色,“好久没碰过你了,看看也不成么。”
  说话间,还不容如瑾表态,手指已经灵巧地解开了肚兜的玉蝶盘扣,还赞道:“系在前头的就是方便,以后让针线房都做这种,那些在后头系的里衣全丢了吧,你不好穿,我也不好解。”
  “我贴身衣物都是丫鬟做的,谁用针线房!”如瑾羞恼,反驳完了才醒悟话题的关键不在谁做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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