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安王宁王明争暗斗多外,他们这对堂兄弟亦是如此,说是彼此监视也不为过。
  若是以往李相仲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论是英雄救美还是暗赠私令都会避人耳目,绝对不想别人知道。
  因为那些姑娘他真的只是利用而已,压根没有想过日后真的兑现承诺。反正到后来她们对自己死心塌地,又将清白给了他,只能是听之任之。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是认真的。
  当然他也知道皇姑祖母一向不参与皇储之争,若他直接上门提亲,皇姑祖母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他才会故技重施,以为谢姝和那些姑娘一样好骗。一旦谢姝入了套,倾心于他,到时候两情相悦,他不信皇姑祖母还会反对。
  千算万算,他没算准谢姝的反应。
  不过无妨,他并不会就此罢手。
  所以面对李明如这般明显的嘲讽,他面不改色,依旧温和,“二皇弟说的是什么话,月城妹妹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被认回来,我多照应一些也是应该的。萧翎,你说是不是?”
  萧翎还未回答,便听到有人喊着“让一让”的话,不多时就到了自己身边。
  一袭华服,折扇在手,正是章也。
  章也的桃花眼那么一流转,自然看到了这边的谢姝等人。他匆忙地向李明仲等人行过礼,然后兴高采烈地朝谢姝走来。
  “臣这厢有礼了,几日不见,小殿下风采更胜从前。”
  要么还得说是长情呢,眼睛比谁都毒,那会儿十几位姑娘,就数这位小殿下出身最低,却愣是入了长情的眼。
  谢姝有些日子没见到他,听说他也入了清风院,便也给他道了一声恭喜。
  他闻言,不仅不喜,反而一声悠长的叹息,桃花眼中仿佛凝结了一层雾气。“小殿下你有所不知,为了能和长情在一起当差,我可是把自己的终身都搭了进去。”
  “……”
  不少人伸着脖子,一脸八卦之色,眼神在他和萧翎之间来来回回。
  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李相仲笑道:“萧翎,章也为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你可千万莫要负了他。”
  这一拱火,香艳的味道更浓烈了些。
  刚刚过来给谢姝行礼的三位姑娘,一位是温华的嫡长女温绮,另两位来自梁国公府,一位是梁国公府的嫡女孟灵,另一位是庶女孟离。
  孟离站在孟灵身后,并不是很惹人注意,但谢姝还是留意到了她,只因她的怀中珍藏着一块明黄色的帕子。
  几乎是在李相仲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就不自觉看向了那边,尽管只敢偷偷地瞄着,但那含羞带怯又情意绵绵的样子让谢姝瞬间了然。
  一个白萋萋,一个孟离,皆是楚楚可怜的美人。从这两位姑娘身上便能看出李相仲招惹的应该都不是高门嫡女,而是专盯着庶女下手。
  毕竟庶女更好拿捏,也更容易相信别人画的大饼。若是嫡女,恐怕从一开始就会逼婚,又何至于失了身还一无所有。
  李相仲的话听上去像是玩笑,实则用心险恶。
  章也摇着扇子,道:“我和长情情同手足,这辈子都会为彼此两肋插刀,谁也不会负了谁。我这人实诚,学不来那些个两面三刀的,表面上与人称兄道弟,背地底暗下黑手。大殿下,你说是不是?”
  李相仲依旧一副温和的模样,眼底却隐有一丝戾气。
  这个章也,仗着章相简在帝心,平日里连他这个皇长孙都不放在眼里,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讽刺他。
  意欲讨好他的人,这个时候自然要替他出头,“章也,分明是你自己说话引人误会,你说什么为了小王爷连自己的终身都搭了进去,又怎能怪别人多想。”
  “你们应知我前几日才定了亲,但凡是个心思正的都不会误会我的意思。欲谋前程,先立家业,这是我父亲的原话。所以我若想入清风院,得先定下亲事。你说你们这些人哪,成天就爱多想,还爱往歪处想,真是心有龌龊,所见皆是龌龊。”
  说到这,章也还摇头啧啧两声,模样十分之嫌弃。
  那人反驳道:“好你个章也,倒打一耙!你说谁龌龊?”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不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这时向嬷嬷来了,她是来寻谢姝,说是长公主找。
  又看向谢韫,道:“谢大姑娘也一起吧。”
  二女相携离去,牵引无数的目光,化解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章也对着那人冷哼一声,然后退到萧翎身边,压着声音揶揄,“我就说你最近跟喝了大补汤似的,成宿成宿的不睡觉,还这么有精神,原来铁树开了花。”
  “你没开花?”
  “我说萧长情,你哪里有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开的是什么花,结的是什么果。哪里像你,小殿下那朵桃花开在了你心尖上,瞧你这一脸的春心荡漾的模样。”
  萧翎闻言,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桃花眼瞬间放光,“……默认了?”
  所以他说对了!
  ……
  正厅内。
  长公主和老太妃坐在上座,与众宾客言笑晏晏。
  等到谢姝和谢韫进来时,所有的目光都朝她们看去。两人一艳一娇,艳似火,娇如花,火比花艳,花又比火娇,竟是说不出来的相得益彰。
  她们一近前,老太妃就笑眯了眼。
  曾几何时,她与殿下就是这么要好。
  她心之所想,正是长公主之所思,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欣慰又欢喜。
  老太妃笑道:“说来也巧,韫儿这孩子平日里不喜与人来往,偏偏对娇娇不一样。先前臣妇还纳闷,如今却是想通了。”
  老一辈的情谊,在下一辈身上得到延续,长公主自然也是乐见其成。那一日她们祖孙还未相认,她与那假货来王府之时,已亲眼见到谢韫是如何的维护自己的孙女。
  后又听说孙女被谢家另一位姑娘为难时,谢韫为了孙女不惜揭穿自己堂妹的身世,因而被禁足多日,更是打心眼底感谢谢韫。
  “这孩子本宫一见就喜欢,模样性情都与芷娘你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事实上谢韫和老太妃年轻时一点也不像,谢韫高冷,而老太妃年轻时最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但长公主这话不是表面的意思,而是在抬举谢韫。
  谢韫与谢姝分开,一个到了老太妃身边,一个乖巧地去找长公主。
  很快陆陆续续地来人,皆是在坐各位王妃夫人们的女儿。所有的姑娘们先向老太妃和长公主请安,然后去到自己母亲的身边。
  众人客客气气,又热热闹闹,一时之间气氛融洽。
  突然莱芜郡主道:“方才听赵大姑娘说月城公主极善擂鼓,今日太妃娘娘寿宴,不知月城公主可否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被她点到名的赵芙也在,听到这话连忙解释,“之前她们问起月城公主住在王府时发生的事,我便如实相告。月城公主打得一手好鼓,这事不少人都知道。”
  言之下意,她可没有乱说话。
  自从那日被镇南王妃送回赵家后,齐国公夫妇是又气又臊,气她不争气,臊她丢了赵家的颜面,因此请了一位宫里退下来的嬷嬷专门教养她。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服气,至少表面上看确实有些改变。
  自谢姝进来之后,她一直不怎么看谢姝,因为她怕多看一眼,就让自己心里的嫉妒像疯长的草一样。
  谢姝也没看她,而是看向莱芜郡主。
  莱芜郡主上回在高皇后独孤宫里受了气,这笔账她自然没办法找高皇后算,是以便算在了谢姝头上。
  她之所以提议谢姝打鼓,并非是为了让谢姝出风头,而是借机提醒在场所有人,所谓的公主之尊,不久之前还只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小户女。
  “月城公主,可是觉得为难?”
  “确实为难。”
  谢姝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过来。
  曾经她以为这样的热闹富贵与她而言不过是一时云烟,而今这一切一点点变得真实起来,明明白白地摆在她眼前。
  她置身其中,又仿佛在冷眼旁观。她看着这些人,这些人也在望向她。她在这些人的随身之物上猜测着她们的性情,她们亦在试探着她的底线。
  “今日是太妃娘娘寿宴,寿星最大,客人们如何能喧宾夺主?我又怎么会为了让你开开眼界,而与你一同胡闹,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一个喧宾夺主,一个胡闹,如两记耳光打在莱芜郡主的脸上。
  莱芜郡主不依,“我怎么就胡闹了?我也是想给太妃娘娘的寿宴添些热闹。你不愿意,无非是觉得若是听了我的建议,有损你公主的颜面罢了。”
  说到底,还是眼红谢姝的公主身份。
  她以为自己这一刺,谢姝必无话可说。
  但是她错了,她只知道自己所认识的人当中唯有高皇后说话最难听,也只能高皇后能说出难听的话,却不知谢姝也不遑多让。
  谢姝冷哼一声,道:“公主的颜面,自然比一个郡主的颜面重要。你若是不服,等你当了公主再来与我一较高下。”
  长公主闻言,与老太妃相视一笑。
  老太妃笑道:“殿下你现在该放心了吧,臣妇就说,娇娇这孩子吃不了亏。对付这些人,她绰绰有余,又何需殿下帮忙。”
  这时一个丫环模样的人匆忙而来,战战兢兢地溜着墙边走,然后到了梁国公夫人那里,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见梁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出了什么事?”有人小声问。
  梁国公夫人起身,狠狠瞪了那丫环一眼。
  那丫环像是被吓坏了,一下子瘫倒在地,语无伦次,“夫人饶命,夫人饶……婢到处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二姑娘……”
  她这话一出,众人大惊。
  梁国公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当场将这丫头踢死。
  “长公主殿下,太妃娘娘,我家离儿许是在哪里迷了路。这丫头大惊小怪的,扰了你们的兴致。”
  说着,她示意那丫头跟自己出去。
  老太妃先叫住她,“这事既然我已知道了,那还是多派些人去找,免得孩子迷了路心里着急。”
  接着又命王嬷嬷亲自带人去找。
  半个时辰后,王嬷嬷回来复命,说没有找到人。
  老太妃和镇南王妃齐齐心惊,因为连王嬷嬷都找不到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迷路那么简单。
  原本众人还当是一桩小事,此时皆是上了心。你看我,我看你的交换着眼色,全都是隐晦之相。
  梁国公夫人再也坐不住,要亲自去找。有些人也说愿意帮忙找,至于真心帮忙还是想看热闹,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趁人不注意时,谢姝在长公主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从旁边绕着出去。
  她一出去,直接去找萧翎。萧翎没看到,却遇到了章也。章也说萧翎回竹林雅居去取东西,去了已有一会儿。
  “小殿下,你当心李相仲,他对你没安好心。”
  “我知道。”
  “……知道。”章也似乎很意外,“你知道就好,他那个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则手段下作。之前你们到王府做客时,他就安插了人想坑长情。你还记得那个白萋萋吧,她当初想给长情做妾,就是受了他的指使……”
  已有人朝他们看过来,谢姝也朝那边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李相仲。当李相仲正往这边走来时,她像是没看见一般,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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