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能不能赢不说,他怎么办?
  “尺要有度,刀当有鞘……”
  墨丘眼中绽放出别样的光彩,一瞬间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那是他一路行来,所思所见所想,却尚且未曾真正形成的东西。
  顾担的话就像是一个引子,将他诸多时日以来的心绪穿针引线,串联到了一起。
  表现在外的则是:顾担眼睁睁的看着墨丘突然呆立不动了,唯有眉头时而舒展,时而深锁。
  过去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墨丘才终于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发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只是顾担此时还未真正修习武艺,不明白那变化意味着什么。
  只是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身高足足九尺有余的大汉,看起来竟显得有些莫名顺眼,没有了往日里只凭身形就显得颇为咄咄逼人的姿态。
  “墨兄,你这是……顿悟了?”顾担端着酒杯,有些怀疑人生。
  他虽不是胡咧咧,但其所言总结起来其实就几个字。
  道理很大,先忍一下。
  这也能顿悟?!
  “顾兄今日之所言,犹胜黄金万两。”
  一声顾兄,可谓是情真意切。
  墨丘喜上眉梢,愁苦之色消弭一空。
  “有何收获?”顾担还是第一次见人顿悟,格外好奇。
  “妙不可言!”
  “自己人,没必要装神弄鬼吧?”顾担才不信什么妙不可言的说法。
  “哈,不过是所思所想有了方向。心中困苦仍在,念头却已通达,自然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
  墨丘击节赞叹道:“心中一念起,自觉天地宽!”
  紧接着墨丘又解释了几句,顾担才算是听明白。
  所谓的顿悟,便是往日所思所想拥有了总纲,如同画龙点睛的那一笔。
  悟不透之前只是一团乱麻,徒增烦扰。
  而一朝明悟,便直指大道!
  当下二人饮酒作乐,酒足饭饱之后,墨丘问道:“顾兄想要修习武艺,所求为何?可有甚需求?”
  顾担眼前一亮,哪里还不明白墨丘的意思。
  这是要投桃报李了!
  “修习武艺,自然是防身最为重要。最好平日里不起眼,可一旦交战,能在短时间内爆发,最好是出其不意。纵使事不可为,也可跑的快些。”顾担认真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与人厮杀,实非他之所愿。
  可若真事到临头,也不能躺平等死。
  手中无刀和有刀不用,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墨丘认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有一上品武学,其名为《惊蝉》。取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意。修习后不彰不显,并不太适合与人持久厮杀。然而其爆发之强,远胜其余武学,只是爆发后,要用大半年时间休养生息,少有人修习。”
  “甚好!”
  顾担颇为惊喜。
  他只是想治病救人,又哪里需要什么厮杀?
  平常杀伤力不够不算什么,爆发力强这一点完全可以弥补。
  小孩子才期望与人厮杀证明自己同阶无敌,成年人都明白境界碾压才是生存之道。
  “事不宜迟,那我就先写出来。”墨丘起身,立刻回到房中执笔研磨。
  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从房中走出,将手中之物递给顾担。
  顾担迫不及待的看去,先草草的过了一遍。
  除了血气运行之理外,墨丘甚至将此法创始之人的心得都给写了上去。
  花开一朝胜枯坐百年,顽石万载不过云烟过往。
  蝉伏十七载,鸣响一夏;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此法并非顾担认为的偷袭、隐忍之法。
  恰恰相反,创始人正是目睹了沧海横流、世移事变之后心有所感,最终创造出的法门。
  其修习理念则是平常隐忍不动,需要之时再一朝破茧,谱写自己的非凡乐章。
  只是蝉鸣一夏终会故去,花开一朝余香难存。
  最激烈的爆发之后,往往都是沉寂无声。
  《惊蝉》自然也是如此,通过特殊的方式催动气血,爆发出远比平日里更强横数倍的力量之后,会极快的滑落下去,甚至身负重创,最少要大半年才能修整回来。
  比之别的武学,惊蝉尤重爆发,优点与缺点都格外明显。
  简短的速看一遍后,顾担满心欢喜。
  众所周知,被曲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功法创始人认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跟我顾担有什么关系?
  能打过的,境界碾压不爆发就能打。
  打不过的,他又不是什么铁头娃,直接爆发开溜!
  “此法尤重爆发,虽立意不凡,可未免过于剑走偏锋。在我所知晓的上品武学之中,唯有此法与顾兄所求有些联系。”墨丘解释道。
  武学功法亦分三等,上品、中品、下品。
  下品武学,也就是俗称的大路货色,各个武馆所传授学徒的也多是这种,最多也只能修行到筋骨后便无以为续。
  中品武学,则是直指练脏,已经是很多人的立身之本、安家之宝。皇都中大多武馆的镇馆武学便是中品武学,属于中坚力量。
  上品武学,可遇而不可求,没点机缘想要修习也没有门路,直达练髓之境,已为宗师之法,是真正压箱底的东西。
  顾担待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有“点化”之恩,他自然也不会吝啬。
  “恰合我意!”
  顾担非常满意。
  你得到顿悟,我得到上品武学。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16章 金创要略
  宗明二十二年秋收后,宗明帝斋醮,祭祀天地鬼神,声势浩大。
  与以往斋醮不同的是,这一次宗明帝在斋醮途中,自述功德,申明政绩,展望未来。
  竟封自己为‘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
  总而言之,天命在我。
  而顾家的老宅也终于是彻底收拾完毕,开张大吉。
  “你小子没去真是可惜了,那场面,啧啧……”
  酒桌上,许志安眉飞色舞,讲述着这次斋醮的见闻。
  文武百官能到的到了个七七八八,清风观的方士们亦是开足了马力,仪式办的是盛大而恢弘。
  各方进献的奇珍异宝更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太医令庞琦坐在主位,喝得面红耳赤,此刻斜瞥着顾担,略带不满的说道:“这小子毫无进取之心,得了皇上的恩赐,竟要自己出来开家药铺,真真是……该罚!”
  如今的太医令庞琦已再无先前自怨自艾的模样,容光焕发、红光满面,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人生中的第二春。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让太医院在方士的阴霾下找到了一片生存空间。
  更重要的是,之前的献宝甚合宗明帝的心意,虽未拿到头彩,太医院也是出了大风头的。
  而在宗明帝举行的斋醮中,他还趁机结识到了三皇子,据说是相谈甚欢!
  钱途和前途都有了着落,庞琦整个人的精神面貌自然是为之一变。一扫先前明升暗贬,又被方士欺压时的暴躁易怒之色。
  今日顾担的武馆和药铺一同开业,官居五品的太医令庞琦坐在首位,也是理所当然。
  毫不夸张的说,庞琦能来都算是给他面子。
  “小子自罚三杯!”
  顾担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还差不多。”
  庞琦很满意顾担的态度,又道:“就算自己开了家药铺,你也是太医院的人。若是有谁不长眼……”
  庞琦的目光扫向另外较远的一桌,冷哼一声道:“那也不用跟他们客气!”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王牢头和几个狱卒自己一桌,却是格外老实,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
  注意到庞琦扫来的目光,立刻举起手中酒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不过庞琦只是瞥了一眼,根本懒得理会。
  于他而言,这些牢中的狱卒皆是些见钱眼开、刻薄寡恩、贪婪无度的泥腿子,即便是太医院混的最惨的时候,那也不是狱卒都能够相提并论的。
  除非是锦衣卫。
  “人的眼界很重要,跟什么人打交道,决定了自己将来的路,你可要切记!”庞琦谆谆教诲道。
  “您说的是。”
  顾担只管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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