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节
温清雨没有坚持, 出去后拿了件女士的呢子大衣给她披上:“夜里凉,你怀着身孕, 别冻着了。”
霍恬恬客气地说了声谢谢,那温清雨又出去了。
不一会进来一个女兵, 端着洗脸盆和毛巾水壶和香皂,说让霍恬恬洗洗胳膊。
霍恬恬恍然, 原来那温清雨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颜料了,还是个挺仔细的人。
不过这颜料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彻底洗干净,她早就试过了,所以温清雨的好意算是白费了。
她努力搓洗了半天,依旧无法彻底抹去痕迹。
女兵见状只得拿上东西出去了,等温清雨再来时,手里多了一套特别宽松的衣服裤子,想让她换上。
霍恬恬终于在这无微不至的关怀里,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舒服。
她拒绝了温清雨:“不用了嫂子,这套看着不太合身。”
“那总比你露着这涂花了的膀子好呀,穿上吧。”温清雨固执地坚持着。
霍恬恬还是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了嫂子,我这身挺好的,你要是觉得我不适合出席什么活动,我不去就是了。”
“你这小媳妇还挺倔嘛,真没看出来。”温清雨依旧是面带微笑。
可是这笑,第一次让霍恬恬明白了什么叫温柔刀。
她坚持不换,只是捂着膀子,看向了窗外。
夜深了,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热闹的笑声,也不知道郑长荣是不是在那边,霍恬恬收回视线,默默地拿起报刊架上的一本内刊翻阅起来。
温清雨就坐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她。
过了一会儿从这里出去,去了旁边的休息室,找到她男人楚勤埋怨了几句:“这个小媳妇还不好伺候呢,给她拿衣服换也不要,穿得妖里妖气的,我看着不喜欢。”
“你干嘛管人家穿什么。”她男人是一个陆军团长,夫妻俩都喜欢笑呵呵地说话。
温清雨叹了口气:“谁要管她,还不是清风那小子,总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把咱俩介绍的婚事都给拒了,所以我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值得清风这么清心寡欲吗?”
“你就别管清风的闲事了,也别再偷看他日记了,咱爸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楚勤好脾气地劝着。
温清雨却不服气:“你懂什么,清风是我带大的,我当然希望他能事事顺心啊。这个女人看起来娇滴滴的,没想到死倔,我劝了几次都不肯换,非要穿她那条花里胡哨的裙子,真是够可以的,我的面子都不给。”
楚勤笑了:“人家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人家那是小郑师长亲手给她做的衣服,人家夫妻恩爱不想换,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就是替清风不平啊,我家清风那么优秀,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干嘛非要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啊,再说了她也不给咱清风吊啊。”温清雨气死了。
楚勤只好安慰道:“你呀,你扪心自问,这个小霍同志优不优秀?清风能看上她,说明清风眼光好啊,他见过这么好的女人,以后只会选那更好的,这不是好事吗?”
“说不过你!”温清雨被说服了,白了楚勤一眼,想想还是去了后勤那边,找了个果盆,弄了点水果给霍恬恬端过来了。
站在窗外一看,这个小媳妇嘴角噙着笑,正认真地翻看内刊解闷儿,是个懂得自己排解寂寞耐得住性子的女人。
温清雨叹了口气,不行啊,这个女人越优秀,她就越是替她家清风感到可惜啊。
哎,她真觉得自己有时候的心态跟个恶婆婆似的,明明人家女同志很好,也没招惹她家清风,可她就是忍不住想生气。
实在是很不应该。
她默默地整理了一下心情,换上一副笑脸,进去招呼霍恬恬吃水果。
霍恬恬说了声谢谢,继续低头看书。
温清雨在旁边看着,实在不懂这些内刊有什么值得笑的,不都是部队很平常的事?
她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我看到这些军人的故事,觉得很暖心很感动啊。”霍恬恬这笑是被感动的笑,是佩服和欣赏的笑,不是嘲笑更不是冷笑。
她一向敬重人民子弟兵。
温清雨恍然:“你还真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啊。”
“有吗?那嫂子你看到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难道你不感动吗?”霍恬恬一脸的好奇。
温清雨看不得她这天真的样子,想想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真是的,她越是没心没肺的,我就越是觉得自己可恶。我一直在挑剔她,真的要成恶婆婆了。”温清雨又回到了楚勤这边,老大的不开心。
楚勤哄道:“那确实是你的心态问题了,你总站在清风家人的位置看待她,当然挑三拣四的,那你要是站在一个寻常的陌生人的角度呢?站在一个同为军嫂的角度呢?你还会这么想吗?”
“当然不会啊,我就是知道不会,所以我生气啊。我找不到她的不好,找来找去,除了膀子上脏了点,什么毛病都没有,真讨厌。”温清雨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要是个坏女人,我还能骂她解解恨,毕竟咱家清风因为她而耽误了。可她……哎,不说了不说了,随便吧,以后清风的婚姻大事,我不管了。”
“又说气话了,你不管谁管,老爷子身体又不好。”楚勤笑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
温清雨叹了口气:“哎,说实话,这个小媳妇挺招人喜欢的,我要是郑长荣我也稀罕她,长得很甜,笑起来更甜了。又有才华,又愿意积极进取,孩子嘛也是一个一个往外蹦,上哪去找这么完美的女人。还是小郑有福气啊,咱家清风惨咯。都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看这小子怕是要耽误到三十四岁去。”
“那也没有办法,人各有志,你别总是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去喊她吧。”楚勤看了看表,再不过去的话,那郑长荣怕是要被灌醉了。
今天大家高兴,领导特别允许小酌几杯。
霍恬恬正看着伤残军人的报道,被感动得眼睛红红的,拿着手帕在擦拭着眼角。
温清雨一进来,就看到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冷落了,不高兴了,走近一看,才知道她是被别人的故事感动到了。
不禁有些无奈,劝道:“这算什么,等你看到后面阵亡将士的家属采访,不是要哭死了?”
“嫂子,我没哭啊,我就是很感动,眼睛有点热,鼻子有点酸。”霍恬恬继续往后翻。
人民子弟兵真的是一个特别值得尊敬的群体啊,有排雷炸伤了眼睛的,有被毒贩子砍断了胳膊的,有身中散弹枪浑身都是弹片最终疼痛致死的。
真是太叫人伤心了。
敬佩之余,霍恬恬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想到那次去剿灭毒贩子,郑长荣老谢大哥舅舅都受了伤。
越想就越是担心他们今后的安全问题。
不禁思绪翻涌,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温清雨扶着她起来:“好啦,别想了,走吧,那边开始了。你牵着我吧,天黑,别摔着了。”
“嗯,好。”霍恬恬把内刊放回原处,跟着温清雨出去。
到了那里才知道今晚的庆祝有多隆重,这是连着国庆的主题一起欢庆的盛会。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篝火,将士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唱着些精神饱满的军伍歌曲,歌声嘹亮,绕耳不绝。
人群中,霍恬恬一眼看到了郑长荣的身影,他被自己带来的这群小子围在中间,闹着要他唱首歌。
他笑着说不会,战友们不依,说什么也要他来一个,所以那边不断传来“来一个”的呼喊声。
最终郑长荣实在盛情难却,唱了首东方红。
五音不全,跑调跑到姥姥家了,逗得大家哈哈哈大笑。
霍恬恬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哄大家开心开心。
便笑着往那边走去。
那郑长荣一向不胜酒力,唱完一曲之后却被战友们闹着要喝一杯,他坚决不肯,只说自己一滴就倒,是万万不能喝的。
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我来替你喝吧。”
众人好奇,齐齐回头,但见熊熊火光里,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穿着一条大红色的半臂长裙,披着一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粉面含春,温婉动人。
视线向下,众人注意到了女子隆起的腹部,赶紧把酒藏起来。
“是嫂子吧?师长,嫂子来了!”
“是嫂子,我见过,嫂子好!”
“师长,哎呀师长你躲起来干什么,五音不全不是你的错,不丢人,快快快,你看呀,真的是嫂子。”
郑长荣没躲,他只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正忙着搓自己那张滚烫的老脸。
这会儿被将士们推出来,他赶紧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他没醉,他没做梦,他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媳妇。
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赶紧过来牵着了小媳妇的手:“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老温让人接我来的。”霍恬恬小声道。
郑长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了篝火堆前:“吃饭了吗?”
“没有呢,干嘛都看着我,你们继续啊。”霍恬恬笑着跟大家一一打招呼。
郑长荣赶紧催促道:“肉呢,快快快给你们嫂子来一点。”
裴国庆也在,赶紧拿刀子割了一块烤猪肉装在盘子里递了过来。
霍恬恬笑着把肉接过来,没吃,而是给郑长荣解围:“喝酒多没意思啊,他一喝就成睡美人了,你们这庆祝就少了个热闹,不如我来代替吧。不过呢,我怀孕了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吧。”
“嫂子,行啊,来,我们敬你一杯,感谢你为咱师长稳住大后方!来来来!给嫂子倒茶。”
片刻后,霍恬恬和郑长荣都换上了一杯清茶,两口子跟这些战友们一起碰了碰杯,这茬儿才算揭过去了。
不过这么一来,将士们拘谨了许多,总是怕吵闹到孕妇,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大声笑哈哈了。
霍恬恬一看,这可不行啊,便继续要了杯茶,说要跟大家玩行酒令。
这下将士们都来了兴致,把这两口子围了起来,闹着要郑长荣一起玩。
这一玩可就玩嗨了,郑长荣回回输,回回被罚“酒”,娱乐效果直接拉满。
闹完行酒令,这边又跟其他人那边一样,开始大合唱。
郑长荣被大家闹着让他来起头,刚唱了一嗓子,便是哄堂大笑。
众人又闹着要嫂子起头,霍恬恬便清了清嗓子,红着脸唱了一句。
可别说,她一开口更滑稽了,要说郑长荣是五音不全跑调了,那小嫂子就是没有五音,没有调调,完全随心所欲地自己哼哼了起来。
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场上其他人纷纷好奇,凑过来围观,最后愣是看着这两口子歪歪扭扭曲曲折折地把一首歌唱完了,这让大家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夫唱妇随。
庆祝还在继续,那温清雨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嘴角噙着笑。
回到楚勤这边,她还在笑:“那个小霍真是个乐子人,我还以为她会好好唱一首歌,结果她直接夫唱妇随,郑长荣跑调,她就跑得更离谱一点。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逗人的小媳妇,原本我还担心她去了会冷场,没想到效果那么好,真是不错。”
“呦,某人不当恶婆婆了?开始欣赏人家了?”楚勤笑着打趣道。
温清雨点点头:“不当恶婆婆了,哎,真羡慕小郑啊,可惜咱家清风咯,这小子怕是以后都难找了。”
“古话怎么说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兄弟也自有兄弟的缘分,你就别操心了,记得去让小耿多拍几张照片,回头拿给小郑。”楚勤笑笑,忙自己的去了。
篝火晚会结束的时候,将士们列队集合,霍恬恬提前离场,跟着温清雨往回走。
郑长荣那边还有别的活动,没办法送她,温清雨亲自把她送到了校门口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