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别瞎说。”
“我不管,”辛星星开玩笑道,“让他转正留下来。”
话音未落,展板后面探出来一个毛茸茸金灿灿的脑袋,是李缜。
白天不能说人,黎清吓得差点倒退三步,辛星星脸不红心不跳,摆出一副领导视察的派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夸你呢,人长得又帅,做事又利落,这个装置太好看了。”
李缜笑出人畜无害的小酒窝,一个劲儿地点头道:“谢谢姐。这个展板有点儿不稳,我往后头压了两个沙袋。”
黎清探头往展板后面看了一眼,确实是,他又偷偷地瞥了李缜好几眼。李缜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得阳光又可爱,就是头发有点儿乱,实在看不出来他到底听没听见刚才的话。他按捺下心里的异样,和辛星星一块儿,继续把展厅转完,李缜就跟在他们后头,虚心积极向上,像个五好青年。
辛星星上洗手间的时候,黎清随口说道:“该理发了。”
“不是特别想剪。”李缜说。
“为什么?”
“喜欢你拽我的头发。”李缜笑嘻嘻地说道。
黎清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讲的是那天晚上,他们在黑灯瞎火的展厅里厮混,李缜亲得停不下来,黎清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拉起来。黎清又突然回忆起了那些蓬乱的金发在自己手指缝间的感觉,是潮热的,伴随着李缜吃痛的喘气声。
真是不得了了。
黎清板着脸,说道:“爱剪不剪。”
正说着,辛星星出来了,她也看了看李缜半长不短的蓬乱头发,随口说道:“该理发了。”
李缜乖巧地说:“好的姐姐。”
黎清:“…...”
因为还有别的项目要跟,辛星星第二天中午就坐飞机回a城了,黎清带着几个人一直忙到展览结束。展览一共三天,最后一天天公作美,终于放晴了,一直滞留在夏天的海滨城市终于入秋了,天高气爽,微风不燥,来看展览的人特别多。
展览在傍晚结束,这是黎清来b城这几日第一次见到的晴天日落,海上特别漂亮,大家都着急忙慌地撤展,想趁太阳没有完全下山到海边逛一逛。黎清特意把辛星星的那张照片保存下来,打算拿回去送给她。
和安装的时候一样,李缜正站在脚手架上,帮工人们把灯光装置撤下来。
这个玩意儿太大了,连接处都是焊死的,也没法拆解成方便搬运的大小。黎清觉得直接废弃太过可惜了,和场地负责人商量过了,看能不能留在原地,摆着也好看。但因为这里时常布展,风格时常按照需求变换,场地没有保留的意愿,最后只能拆掉废弃。
当灯光装置连同那些主人没有意愿回收的展品,一起装车离开的时候,李缜插着兜站在路边看。夕阳有点儿晃眼,海面上波光粼粼一闪一闪的,黎清觉得自己都要眼花了。
“夏天结束了。”黎清叹了一句。
李缜没接话,黎清不习惯他这些突然沉寂的瞬间,总觉得让人琢磨不透,让人觉得不安全,因此,黎清没话找话道:“喜欢夏天吗?”
“喜欢。”李缜说。
“展开说说。”
李缜想了想,突然说道:“因为是在夏天见到你。”
黎清又有点拿捏不住他这起伏不定的情绪了,只能假装没听到。远处,kitty招呼他们一起去吃饭,吃之前正好在海边步道上逛逛,吃完可以喝点酒庆功,明天早上的飞机回程,回去又是堆积如山的工作。
“就来。”
黎清应了一声,回头正要招呼李缜一块儿走,李缜已经往反方向走出去好几步了。
“你们先吃,我去遛一圈狗,sunday今天大半天没出门了。”他说道。
理由正当,李缜是个特别称职的狗主人,黎清也就由他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就当他以为李缜要吃瘪的时候,他总是不以为然、热情高涨。到了要乘胜追击之时,他又后退半步,显得漫不经心,不知道是他生性随意,还是明知故犯,有意推拉,让人捉摸不透。
等他们三个人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李缜在手机上给黎清发了遛狗时拍的照片,sunday端坐在沙滩上看着海平线上剩下的小半个太阳,油亮的黑白色毛发镀上了发光的金边,连狗也突然变得沉静了。
黎清让他来喝酒。
可可找了个开在海滩边上的清吧,不是旅游旺季,坐在户外,只有三五桌人,海滩上还算清净,吹着海风听着音乐露天喝酒,舒服得黎清想瘫倒在沙滩椅上伸懒腰,不远处有小孩在玩仙女棒,偶尔有些不尖锐的嬉笑声,像白噪音,惬意得让人犯困。
李缜是牵着狗来的,踩上沙滩没有两步,他和狗就被小孩儿围住了。
sunday有点儿怕烟花的火光,使劲儿往李缜腿后面躲,李缜就将它挡在身后,弯腰和那些小孩儿说着什么。
黎清不喜欢小孩儿,但他喜欢会弯腰和小孩儿说话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休息不更,周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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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兔子尾巴装夹板
李缜高大,又有一头非主流金发,很能唬人。小孩怕他,乖乖听话拍成一列队,轮流摸狗。sunday坐在沙滩上,伸出狗头,轮流和小孩握手,接见人类幼崽,尾巴不耐烦地一下下往地上拍,沙子甩得到处都是。
kitty和可可在聊天,一句顶着一句,背景嘈杂,黎清手上拿着满是泡沫的啤酒,一口一口地喝着,眼神越过杯沿看着被小孩包围的一人一狗。
好不容易小孩们都散了,李缜牵着狗过来。
他被狗甩了满鞋子的沙,时不时停下来,单脚立着,脱鞋倒沙。kitty这才看见他,抬手朝他用力地挥,叫他的名字,叫狗的名字。狗子兴奋得要命,见了他们就要往前跑,把李缜拽得一趔趄,狼狈地边往前跳边穿鞋,这么忙乱居然还能抽空朝黎清挥手,笑得挤出酒窝。
黎清垂下眼睛,但还是没忍住冲着啤酒笑了笑。
李缜带着狗过来,刚坐下,可可就朝他吹了个又长又响的口哨,像个街头流氓。黎清拍了可可一下,说道:“你干嘛。”
可可喝了口酒,慢慢悠悠地说道:“天菜啊。”
李缜抬手打了个响指要把酒保招呼过来,可可托着腮看他,边看边继续说道:“这脸这身材这年龄,还带着狗,谁看谁迷糊了。对了,他还是个直男,魅力加倍——”
他说到“直男”的时候,黎清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李缜当时随口说的鬼话,没想到被当了真。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可可双眼像灯泡似的亮了。
黎清抽了张纸巾擦嘴,边擦边匆匆说道:“是是是,是直男,我呛到了,别管我。”
“什么?”李缜问道。
“没事,喝酒喝酒。”黎清连忙给他倒了半杯啤酒,倒得太急了,半杯啤酒半杯泡沫,跟奶盖似的。
kitty酒量差,已经有点大舌头了,抢着说道:“说你是直男!”
附近的几桌人全都回头看他们,李缜正要否认,黎清用膝盖撞了他一下,他的话连忙拐了个大弯,连连承认,为了证明,他还一把揽住黎清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黎清用胳膊肘戳他,小声说道:“兔子尾巴装夹板。”
李缜问:“什么?”
“楞充大尾巴狼。”
李缜听完,笑得浑身都在抖,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冰啤酒才缓过劲儿来,嘴唇上全是白色沫沫,显得他越发稚气。黎清把他揽过来的手臂轻轻甩开,探身给大家的酒杯都倒上酒,酒在酒杯里“滋啦滋啦”地响。
没一会儿,可可他对象给他打电话了,他急三赶四地把酒一饮而尽,抓着手机小跑开去接电话。远远的,黎清能看见他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在海滩上来回踱步,聊天时,另一头应该能听到海浪声。
kitty状态满分,和隔壁桌的女生已经搭上话了,挪了椅子到隔壁桌去玩桌游。
“去散步吧。”李缜小声说道。
黎清拒绝道:“你自己和狗去。”
“我想踩水,”李缜可怜巴巴地说道,“sunday怕水,不能踩水。”
行吧。
“逛一会儿,不能走远了,不能留kitty一个人在这儿。”
李缜把sunday的牵引绳拴到kitty的椅子上,拍了拍它的狗头,吩咐道:“陪着kitty姐姐。”
sunday“嗷呜”一声,把毛茸茸的狗头搭在kitty的大腿上。
他们俩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黎清顺道把账结了,还把kitty正在一起玩儿的那桌的账也一并付了,年轻的少年少女们纷纷朝黎清道谢。他朝他们笑笑,和李缜一前一后往海边走去。台风已经走了,大海显得格外驯顺,像困倦的小狗,海浪就像小狗的尾巴,一下一下地往岸上拍。
李缜把鞋子脱了,拿在手上,踩在水里,黎清离他三步远,走在沙子上。
“你说sunday怕水?”黎清问。
李缜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海水涌上来,淹没他的脚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它有点儿童年阴影。sunday小时候是被弃养的,原来的主人搬家,把它留在院子里没带走,绳子拴着也没解开,下大雨下水道堵了,水涨起来,它那时候还小,差点淹死了。”
黎清没想到是这样的,有点儿被吓着了,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李缜笑着伸手拽他继续走,说道:“没事,它现在好了,看着水不怕,踩到水有点儿应激,得我在旁边。”
黎清严肃地说道:“很糟糕,怎么能这样。”
“它在那儿嘤嘤嘤地叫,我趟水翻墙进去救它来着,它一身的毛病,又护食又咬人,送不出去,我就养着了。”李缜耸了耸肩说道。
黎清还是觉得很生气,站在原地,气得都走不动道了,恨不得把不负责任的原主人揪出来揍一顿。
“别气了,走了。”李缜说。
黎清把他的手甩开,气得脑袋嗡嗡的,说道:“不是,这种人,当时你没联系他骂他一顿?不养就算了,怎么能这样……”
李缜看着他火冒三丈的样子,突然凑上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黎清大叫一声:“啊!”
李缜无辜地盯着他,黎清搓了搓脸,四处看了看,抓狂叫道:“你干什么啊!”
“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李缜坦然地说道。
“…...”黎清说道,“你过来。”
李缜嬉皮笑脸地说道:“不过。”
黎清冲过去要打他,李缜往水里踩,黎清气急败坏把鞋子脱了,也踩进水里,凉得一激灵。李缜跑得快,黎清压根追不上他,累得扶着膝盖大喘气,气得朝他踢水,溅起来的海水打湿了李缜的衣服。
“加强锻炼啊,叔叔。”李缜说道。
远处,可可朝他们喊道:“走了!干嘛呢!”
黎清喘平了气,说道:“走。”
李缜笑着过来拽他,黎清突然抬脚踹他的屁股,李缜跳着闪开了,没站稳,一屁股坐进水里,黎清还在笑着呢,被李缜伸腿绊了一脚,也坐进水里了,最后两人的裤子都湿透了。
kitty牵着狗歪歪斜斜地走在前面,可可不住地数落他们:“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别人还以为你们尿裤子了……”
海风一吹,挺凉的,黎清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突然想到一个事儿,小声问李缜:“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个事儿告诉小钉,他都快吓坏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给sunday洗脚。”李缜说,“这个事儿我谁也没说,我不想别人觉得它很可怜。”
kitty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在沙子上,可可骂骂咧咧地去扶她。sunday没人牵着,自己叼起牵引绳,朝李缜冲过来,一下子跃起,让李缜将它一把抱住。sunday兴奋得直哈气,将李缜整张脸舔了个遍,李缜不住地躲,将它抛到地上,它又要往李缜身上跳。
黎清就在旁边看着,心头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酸酸的,涨涨的。他很想大叫一声,将这无端涌上心头的异样发泄掉,但他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李缜回头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