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以前又不是没一块儿走过,胡俊明自然应下来,“行。”
  反倒是他身边的周雪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她连忙回屋拿起自己的包和工服,“那我也和你们一块儿走。”
  胡俊明疑惑,“你平时上班不是这么早吧?”
  周雪咬牙,脸上硬挤出一抹笑,“今天有事,要早点过去。”
  四人一起下了楼,可出了大院后,周雪向左走,其他三人朝右向飞机厂走去。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三人的背影,目光落在廖杉身上,忍不住又咬紧了后槽牙。
  在路上,郑子昂又说起手表的事,“廖杉你要买手表啊?”
  “嗯,”廖杉应了一声,“平时看时间方便些。”
  “我也觉得,每次一到一个地方我都要先满墙的找钟表挂在哪儿,是怪不方便的。”郑子昂吐槽道,“等你买了手表给我看看,要是好的话我考虑考虑也买一块用。”
  胡俊明在一旁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但廖杉真的去买手表是在一个多星期后,经过审批,她得以在周末外出半天时间,同行的还有江文怡和程德霖两人。
  江文怡也想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好些的布料,镇子上供销社卖的布种类少又难抢,程德霖就是不放心她们两个女同志自己去城里,他是来当陪同的安保人员。
  三人先是徒步走到三公里外的另一个镇子上,再坐上公交车,朝着城里晃晃悠悠驶去。
  城里比飞机厂旁边的镇子要更繁华些,各种店铺应有尽有。因为外出的时间不多,廖杉和江文怡分头行动,一个去了国营钟表商店,一个去了供销社,程德霖自然跟自己媳妇走了。
  廖杉走进国营钟表商店,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钟表,柜台里还摆放着不同品牌的手表,一齐发出指针移动的“嘀嗒”声,时间在这里变得非常具像化。
  营业员见廖杉一人进来,不由得疑惑,“同志,你是……”
  “我来买手表。”廖杉说道。
  营业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在钟表店工作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独自一人来买手表的女同志,见廖杉已经走到柜台前,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她介绍起来,“这是罗马牌,这个是百浪多,这块是梅花表,价格都标在下面。”
  那营业员说完又忍不住多嘴一句,“同志,手表可要不少钱和工业券。”
  “嗯,我知道。”廖杉透过玻璃看里面的手表,都是差不多样子的大表盘,现在还没有手表厂生产女士手表。
  廖杉也没什么好挑的,只在其中选出一个略小一些的、价格也适中的手表,对着营业员说,“同志,麻烦帮忙拿这只手表给我试一下吧。”
  营业员把手表拿出来,试探的问,“同志,你这是结婚前问你对象要的手表?你对象怎么不跟着你一块儿来?”
  表盘几乎盖住了她整个手腕,还是太大了,但这已经是这些手表里表盘最小的一块了,廖杉又看了一眼价格,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递给营业员,“我就要这块,没对象,我自己买来用的。”
  “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那营业员不信,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来块钱,要买一块手表至少要攒大半年,一个女同志怎么可能说买就买。
  研究所的事不能对外说,廖杉只含糊的回答,“画图的。”
  那营业员更狐疑了,“同志,你真有钱能买手表?你要的这块梅花牌手表要一百块钱加五张工业券。”
  廖杉掏钱,很是利落的把钱和票放到柜台上。
  营业员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有了个更大胆的猜想,“同志,你该不会是和对象吵架了吧?一赌气拿了家里的钱就来买这贵东西?”
  廖杉无奈,“真都是我自己赚的。”
  营业员只好收了钱,迟疑的去开单子,中间还时不时瞟廖杉几眼,还是很难相信这么多钱都是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同志自己赚的。肯定还是两口子吵架了,这以后万一再和好了,她对象不会拿着手表再来退吧?
  这时程德霖从外面走进来,朝着廖杉走过来,问她,“你手表买好了吗?”
  廖杉扭头看向他,“快了——”
  她话音还没落,那营业员一反刚才的磨蹭劲,动作很是迅速的开好单子、把装在绒布盒子里的一块崭新的梅花牌推给程德霖,“同志,手表你检查一下,这是售出保修券,在一年内出现走时快或慢、停摆等情况都可以拿回来修。”
  程德霖有些莫名,给他干嘛,又不是他要买手表的。
  廖杉有些无语,伸手把手表拿过来,检查过后没问题抬脚离开。
  程德霖跟着她一块儿离开。
  “小怡呢?”廖杉问他。
  “在供销社排队呢,还要等好一会儿,就让我先来看看你买好了吗。”程德霖还是不解,“刚才那同志为啥把手表推给我?又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付钱的啊。”
  廖杉没好气的说,“她以为你是我对象。”
  “啊?”程德霖愣了一下,随即又更大声的“啊?!”了一声。
  他立刻掉头快行几步走回钟表商店。
  柜台后的营业员见他去而复返,“同志,是刚才的手表怎么——”
  “我不是刚刚那位女同志的对象。”程德霖对着营业员很是认真的说。
  营业员愣愣的点了下头。
  不是就不是呗,就一个误会,至于特意回来再解释一句吗?
  程德霖表示很有必要,这可不兴误会啊!
  第76章 弹射座椅
  有手表就是方便, 廖杉回来的路上忍不住隔三差五就瞅一眼手表,这种时间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让她很有安全感。
  “原来我们这一路回来要一个半小时。”廖杉远远已经看见飞机厂了。
  程德霖无奈,“知道你有手表了, 但也不用当报时鸟吧。”
  江文怡抱着六尺黑色的纯棉平布,轻笑,“你就让她稀罕会儿吧。”
  廖杉故作正经的点点头, “小怡说的对。”
  说完她就绷不住,哈哈笑起来。
  廖杉连宿舍都没回,一回来就直奔飞机厂,想要和研究所的同事们分享一下有表人士的感受。
  刚走到设计楼二楼, 廖杉看到之前说也想买表的郑子昂,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对方先抢白了。
  “廖杉!”郑子昂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朝着廖杉几步走过来, 把一块叫红虾酥的脆皮糖塞到她手上, “来来,沾沾喜气。”
  不等廖杉开口询问,郑子昂已经自己跟倒豆子似的说着,“秀秀怀孕了, 两个月了。”
  廖杉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怪不得上回我见她早上那么困……”
  “对对对,镇上医院的大夫说孕妇是会嗜睡。”郑子昂乐呵呵的说。
  孙秀怀孕的事情仿佛是开了个头, 没多久, 蔡华说林婷去检查过后也发现怀孕两个月了。
  要知道他们结婚还是三个月前的事, 廖杉表示太可怕了, 这时候的人是真的一点都不避孕的。
  不过当下吃饭穿衣都还成问题,全国都没有几家厂子会拿珍贵的橡胶材料做什么避孕套, 人们自然没有什么避孕的概念,只知道顺应自然规律,怀了孩子就生下来。
  除了廖杉更坚定了不婚不育保平安以外,飞机组众人都觉得是好消息,尤其是新当爹的郑子昂和蔡华两人,感觉平时工作都更加斗志昂扬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挺忧伤的。
  陈娟跟年轻媳妇们聊不到一块儿去,在专家大院也就跟赵兰香来往多一些,她坐在椅子上跟赵兰香学着腌白菜。
  快到下午吃饭的点了,林婷搬着炉子从屋里走到院子里要做饭,赵兰香赶紧去拦她,“你这孩子,哪用你还做这些活儿,去屋里坐着,真要闲不住就去给蔡华纳个鞋底,做点轻省些的活计。”
  林婷只能把炉子放下,被婶子撵回楼上歇着。
  赵兰香重新坐到椅子上,对着陈娟笑笑,“这孩子实诚,嫁人了也还是时不时过来干活。”
  陈娟手下不停,继续往晒好的白菜上均匀搓上一层盐,一边对着赵兰香说道,“听说你侄女怀孕了?”
  “是呐。”赵兰香乐呵呵的说,“两个多月了。”
  陈娟羡慕,“她对象多大了?”
  “蔡华二十七岁了吧。”赵兰香想了想,“不对,是二十八了,上个月的生日。”
  陈娟心想,就比她儿子大两岁,人就要当爹了,羡慕。
  赵兰香指导着,“对,这样子都抹上盐后就能放到缸子里了,一层层摞着放。”
  两人干着活儿,又闲聊起来,赵兰香问陈娟,“婶子,你是怎么答应来这边生活的?”
  陈娟叹了口气,“就说是让我过来照顾孩子。”
  只是她以为的是照顾豆丁大的孙子辈小孩子,而不是她那个二十六岁了还没媳妇的儿子辈大孩子。
  她儿子有什么好照顾的,早出晚归、一天三顿吃食堂,衣服他自己洗完澡就顺手搓出来了。
  深感自己上当受骗的陈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在村里她还能时不时找美芬姐串个门,露露和小满见到她就“奶奶”喊个不停,没想到过来这边反而变成孤寡老人了。
  王川泽匆匆走进专家大院,就见他娘坐在林为华家前的院子里,他几乎没停,步履极快的走过去把一个搪瓷饭缸放到陈娟旁边的桌子上,“中午吃这个,别老吃萝卜了。”
  说完他就又走了,他还要盯车间工人生产,机翼后掠角改变后厚度也发生了改变,制作过程中稍不留意就会影响试验的结果,他必须紧跟每一步。
  赵兰香疑惑的看向桌上的饭缸,“这是?”
  “我儿子去食堂打的饭。”陈娟干笑两声,多少有点尴尬,她过来不只没怎么照顾上儿子,还反过来要儿子照顾她。
  另一边,汽车兵老吴开车,载着廖杉、胡俊明和刘浩耀来到沈市一段被管控的铁路轨道旁。
  “这段铁轨是铁道部借用给我们做试验的,足足有一千米。”胡俊明给廖杉介绍着面前的设备,“这个是我参考美方的一些资料、模仿飞机座舱研发出的火箭撬车,可以利用推力强大的火箭助推器,在铁轨上模仿飞机飞行时的高速行驶,虽然速度还是无法比拟超音速战机,但这是目前试验弹射座椅的最优办法了。”
  三人一同把装配了火箭包的新弹射座椅装到火箭撬车上,肚子里塞着一块二十厘米长宽高的立方体铁块的稻草假人作为飞行员被捆在座椅上。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三人一起离开铁轨,走到远处的控制室里,胡俊明有些紧张,“等下的试验过程会非常的快。”
  廖杉正色,拿着记录本,“我会一直紧盯着的。”
  胡俊明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按钮,火箭撬车立刻启动,沿着铁轨快速向前滑动,不过短短几秒钟就从铁轨这头到了另一头。
  可接着的抛舱盖装置却没有顺利将座舱的舱盖弹飞,弹射座椅向上直接撞击到舱盖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座椅下的火箭包启动,直接顶飞了舱盖,弹射座椅只向上飞出了几米的高度,很是狼狈的摔落在一旁的土地上。
  三人被这突变惊得迅速跑了过去。
  廖杉跑到火箭撬车旁边检查座舱,“抛舱盖装置中两枚螺丝变形导致被锁死,应该是这样才没能成功将舱盖抛出。”
  刘浩耀跑去捡起掉落的舱盖,胡俊明去查看摔落在另一边的弹射座椅,原本捆在座椅上的假人仍被紧紧的固定在弹射座椅上,此刻已经烧了大半,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把火扑灭。
  胡俊明心有余悸,但又长出了一口气,“在试验中失败不可怕,只要别在空中出事就行。”
  但是经过这次试验,也证明了抛舱盖装置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坐在绿皮卡车上回飞机厂,廖杉旁边就是烧了一半的弹射座椅,她思索着,“既然座椅能够顶开舱盖,不如改进一下弹射座椅顶部的设计,让其直接顶穿舱盖,这样就不用再使用抛舱盖装置这种机械抛盖的方式。”
  胡俊明激动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以在座椅上方设置两个冲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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