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三」

  每隔几天，秋澄光都会跟大学舍友视频一趟，少有的四个人都空闲的时候，会在宿舍群里热热闹闹地开视频。
  今天不知是哪阵风，常年疲于奔波、半年都不回一条短信的原锦抒忽然在群里问：“要不要见一面？”
  处于东南沿海的时典天真地问：“去哪儿见面啊？”
  秋澄光看见后忍不住爆笑：“我猜，阿抒说的是视频见面。”
  周渚清：“……”
  时典：“……”
  原锦抒发起了视频，三个人都穿着卡通睡衣，只有周渚清穿着吊带背心，雪白的胳膊旁还躺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听见手机里有声音发出，江期予抱着砖头大小的书，迷迷糊糊地往镜头看了眼，走开了。
  周渚清的目光随着他，嘱咐道：“洗把脸啊，江小鳖，清醒点。”
  “他在干啥？”时典问。
  “过几天单位又要考核，正在疯狂复习。”
  “好惨。”
  “工作选得好，年年胜高考。”
  秋澄光和时典都笑了，只有原锦抒还认真地杵着腮帮子看镜头。须臾，她也笑起来。说反射弧在火星一点也不恰当，就是网络不佳，信号延迟。另外三个人笑完了江期予又笑她。原锦抒不理解她们干嘛还笑。时典边笑边说：“我们都笑完了你才笑，你那边延迟太厉害了吧！”
  视频画面忽然卡了一下，原锦抒的脸忽的一模糊，随之又清晰。“好了，我换4g网了，家里wifi卡得要死。”
  “阿抒今天怎么有空视频，我一周前给你发的消息你还没回嘞！”秋澄光说。
  “抱歉，我上周过得实在太烦了！”
  “咋了？”
  “我从去年一直相亲到今年，我他妈——！”原锦抒激动地骂起来，骂了一半，猛地住口。她警觉地转过头去，同时将镜头对准了卧室房门，压低声音道，“别让我妈听见我又说粗话。我今天去了那个鬼相亲，那男的实在奇葩，我忍不住小小声骂了一句，对方家长就不乐意了，说我不体面，我妈的脸登时都绿了，回家差点把我吊起来打。”
  “哈哈哈哈哈哈吊起来打！喂，亏你还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周渚清说，“你们在哪里相的亲，会不会有什么学生家长出没，发现平时温文尔雅的老师居然一口一句‘卧槽’、‘卧槽’！”
  “卧槽！你怎么知道我骂的是‘卧槽’！”原锦抒惊讶地问，话音一落，原妈的吼声追了进来：“原锦抒！你再给我骂那句，我揍你，你试试看！”
  原锦抒对着房门嘀咕一句：“我不试。”
  舍友三人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笑成一团。
  “既然是心情不好，那就好好安慰安慰你。”周渚清说，“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一定会超级开心！”
  秋澄光：“这么开心？阿抒要是不开心，她会把你做成稻草人揍死你的！”
  周渚清：“我保证，绝对开心！——那就是，我，跟江小鳖，下个月要结婚了！”
  原锦抒：“卧槽！”
  原妈的敲门声与怒吼声又追了进来。看着视频上三个人笑得幸灾乐祸，原锦抒立马捂住嘴巴不做声。
  时典抢着问：“喂喂喂，周小清，你不是七月份刚订婚？！”
  周渚清老神在在地点头：“是啊！然后，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舍友三人凝神屏气。
  周渚清：“我怀孕了。”
  原锦抒：“我——靠！”
  秋澄光：“江期予，要当爸爸啦？”
  周渚清眉心一蹙：“不是他当爸爸，不然是谁当爸爸？”
  秋澄光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到他上回抱着游戏机的样子，好像还是几年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不起，江先生，我说错了！”
  江期予哀怨的眼神从屏幕左上方游出来，吓得秋澄光话锋一转，悬崖勒了马。周渚清摸摸江先生的头发，好声好气道：“不许这样说我家未婚夫。”
  时典扑哧一声笑：“用词真恰当——‘未婚夫’。”
  周渚清：“谁像你，没结婚就一口一个‘我老公’、‘我老公’！”
  时典：“是怎样，我乐意！”
  说话间，时典那边出现了男人的一只手，拿了一颗圣女果给她。她接过后，故意甜蜜蜜地抛了个媚眼：“谢谢铎铎！”
  秋澄光招呼原锦抒：“阿抒我们走吧，让他们double date。”
  原锦抒举起大拇指，作势关视频：“走吧，我们私聊。”
  “别啊别啊！”周渚清忙喊，“邀请你们下个月来参加婚礼！当然啦，请柬我还没做好，不过到时候只能给你们发电子请柬过去了！典典，你跟叶先生一起来哦！阿抒和光光，我有个超级无敌重大的责任要交给你们！”
  “单身女人只配做伴娘。”原锦抒凄凄惨惨地说。周渚清的嘴巴扬起不能再高了：“你怎么知道，我要你们当伴娘啊！一共有三个伴娘，还有一个是我从小到大朋友，叫蔺北晴，等等我把你们都拉进结婚群。”
  “神经病，还结婚群嘞！”秋澄光大笑，“搞得好像是我们都要结婚了一样！”
  “而且群名非常土。”江期予冷不丁说了一句，周渚清捂住他嘴巴。
  “所以，我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呐！”她说，“你们到时候有空吗！嗯哼嗯哼？！”
  “当然有空，”原锦抒抢先说，“正好离开家几天，跟我妈说去沾沾喜气，回来就找到男朋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光光呢？”
  “有呀。”
  “哦对了，”江期予一个翻身起来，凑到周渚清胳膊旁，“小秋，我这几年跟归于璞感情挺好——”
  周渚清鄙夷地看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江期予只笑不答，接着说：“所以我到时候也会邀请他，现在提前告诉你一声，免得过后你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太惊讶。”
  “江先生，您考虑得真是太周到，谢谢您百忙之中还抽空告诉我！”秋澄光浮夸地拍了好几下掌。
  江期予摸摸脑袋：“过奖过奖。”
  周渚清把他推开了。
  “还有伴娘服，”她接着说，“我今天在淘宝上看了几套，等等发给你们。”
  “ok，ok！”
  “伴娘其实不忙的，你们到时候负责漂漂亮亮拍组伴娘照就好啦！”
  秋澄光眨了眨星星眼，期待地笑了：“好呀！”
  “我好开心哦！”配合原锦抒激动语调的，却是她脸上镇静的笑，“我现在内心简直要爆炸了！”
  “你看起来明明就跟冰冻了一样。”时典直言。
  “你不懂，我这叫境界！——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本来心情就差，又看了微博热搜，真感觉这个社会真他妈乱！现在，我真的超级无敌开心！”
  “热搜又咋啦？”周渚清问。
  “到处都是不好的事情。”
  “只要爆料够多，每天都可以看见不美好的事情。”
  “对啊，我以后再也不想看热搜了，太糟心了！——咦，光光是在聆城吗？”原锦抒忽然问。
  “是啊。”
  “聆城一家疗养院好像出事了，前几天上了热搜，后来没了，今天已经在热搜上待了一天了。”
  “是济慈院？”秋澄光皱眉。
  “好像是。”
  “我妈妈就在那里诶，前几天我也听说发生了凶杀案，可是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你去了解了解，如果那里不安全，能不能另外找家疗养院？”
  “可以呀，我先去看看。”
  “嗯，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要告诉我——我告诉你们哦，”原锦抒忽然敛起严肃的神情，微微一笑，“我前几天买彩票中奖了。”
  “中了多少钱？”
  她伸出五个手指头。
  时典：“五十？”
  周渚清：“顶多五块钱。”
  秋澄光：“我猜……五千！”
  原锦抒摇摇头，神秘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再猜。”
  “五万？”
  “没错！”
  “靠，你吃狗屎了！桃花运没了，狗屎运挺好！”
  “闭嘴吧你，周小清！这五万块钱，我还没告诉我妈，先留着，光光你要是有用，你就找我拿。”
  “这么好！”秋澄光感动地捂住眼睛，“你太好了阿抒，我记住你的恩情了！真好，真好，有你们在我忽然觉得生活好有希望啊！”
  “傻子啊！”
  秋澄光笑起来，手掌轻揉了两下眼睛，原锦抒连忙说道：“喂，你要是哭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我晚上真的好开心哦！”
  “没事没事，她喜极而泣了。”时典笑，“我也可以帮光光，只要你需要。我最近刚升职了哦！”
  “你们好棒哦，”周渚清羡慕地说，“我现在只能教小朋友钢琴，虽然如此，但是收费其实不低啦，暂时还可以包养一个光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哎，你们好爱我呀。”秋澄光没皮没脸地说，“我晚上要带着你们的爱好好睡觉，在梦里把你们亲个遍！”
  “恶心！”
  “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去看看新闻。”
  “去吧，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
  “好——！晚安，米娜桑！”
  “晚安！”
  “oyasuminasai！”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