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苏玳听见了。她轻轻眨眼,刚哭过的眼睛有些酸涩,弘晳的手掌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他掌心的温度很暖,苏玳慢慢将眼睛闭上。
眼睛上的温热缓缓的流淌到了心上。
是怕她看见那些伤口害怕吗?
等弘晳的手掌从她眼睛上拿下来的时候,苏玳慢慢适应了一下,然后发现,余室存已经走了,李固福春福夏都出去候着了。
屋子里只有她和弘晳在。
弘晳重新穿好了衣裳,伤口包扎的很好,衣裳没有再洇出血迹来。屋子里的血腥气也慢慢的被药味盖过去,然后被微微浮动的清风带走了。
弘晳让福春福夏重新上了些茶水点心来,都是两个人素日在家里爱吃的。
他自己一行吃,一行喂给苏玳吃。
不提去西北路上的日夜兼程,也不提带伤回来的支撑与艰辛,他慢悠悠的吃东西,将一室的凄风苦雨慢慢营造出踏实的温馨来。
等小福晋的心绪平静些,等身上的伤口在药物作用下不那么疼了,弘晳觉得两个人都吃饱了,他才慢慢开了口。
“玳玳,我虽不是如赫舍里氏般穿越的,但也不是原本的弘晳。”
只这一句,就让苏玳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弘晳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笑道:“爷活了一辈子,经历过弘晳的一切。这辈子,又重来了。再重来的一辈子,爷就发誓,绝不会让上辈子的一切再发生。”
这信息量倒是不大,可来的太过突然,苏玳猝不及防,反应了好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是重生的弘晳。
可惊讶的同时,悬在心中诸多的疑问,就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解惑。
难怪他运筹帷幄,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这一切。
难怪太子会病弱,难怪他那么小就要为赫舍里氏一族找寻后路,原来竟是这样的。
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先前他所说的那些理由,单看都是挺合情合理的。可真正的原因出来了,就会发现,只有这个根源的原因,才是最为合情合理的。
苏玳问他:“那爷不想碰董鄂氏她们,是爷最开始说的那个原因么?”
弘晳道:“是也不是。我是不想再和上辈子那样,圈禁在郑各庄的高墙里,什么也不能做,让孩子们跟着受苦,什么前程也没有。爷就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身边相伴,上辈子的人,哪怕这辈子再送新的,也是一个都不想碰了。”
苏玳想,难怪他忍得住。经历过那样的一辈子,区区男女情/爱,又有什么忍不住的呢?
这应该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想要孩子,是怕重蹈覆辙。可能是真的连和她的孩子也不想要。
苏玳想戳戳他的心,这会儿他身上有伤,也下不去手了,只好捏他的指尖:“爷怕伤着人,却还是硬要娶了我。”
弘晳坦承道:“是怕你跟着爷受苦。可放过你,爷是绝不肯的。只好把你拴在身边,让自己没有退路。一定要去争得那皇位,绝不让你受半点苦楚。可爷心里头,也是矛盾的。一直都很矛盾。”
苏玳小声说:“父王额娘娇惯我长大,我是真的受不得半点苦的。”
弘晳轻轻一笑,眸光却郑重:“爷知道。”
“爷本来想,这辈子都不会与任何人说起重生之事。这事就烂在肚子里了,只管好好做完我要做的事就好。可额娘与我说了,你也与我说了,你心里头这样害怕。怨着我,恨着我,爷实在怕你要走,怕你不肯与爷走下去,这话就一定要与你说了。”
“可说了,又怕你害怕我。又怕你不能接受。又怕你怨我前头瞒着你。瞻前顾后,是少见的犹豫不决。”
苏玳哼道:“若不是这次叫爷听见,只怕爷一辈子都不会说了。”
她扯了个小谎,“有赫舍里氏的例子在前头,我怕什么呢。何况是爷的事,我不怕的。爷肯说,我倒是心里高兴。这才像个知心人。爷若不说,那就真的要疏远了。”
“我是喜欢爷,可爷也要给些回应才是。不然,我一个人可走不下去。”
弘晳摩挲了两下她的手腕:“有句话,倒叫你说对了。爷也不得不与你承认。上辈子不会爱人,也没这样宠过谁。这辈子遇见你,就只喜欢你,肖想你,宠着你。”
“爷会宠人护着人,可要说爱,爷得好好摸索摸索。但话说底,除了你,爷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只会爱你。与你说这些,就想你别伤心,爷以后,绝不会叫你伤心了。你要什么,都与爷说,人给你,心也给你。”
“别动不动再说,只做爷福晋的话。”
苏玳这会儿缓过来了些。
甚至不必将自己放在他的立场上,她只管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就能理解他明白他了。
他上辈子那样辉煌又那样憋屈过,这辈子自然是要全部讨回来的。他合该是将皇位放在第一位的,若是将情爱放在第一位,他就不是弘晳了。
苏玳给摸摸给摩挲给贴贴,但是不给弘晳亲。
她看着弘晳:“相信你说的你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可这会儿听见这些话,我又改了念头,你大约也是爱我的。但这个爱还是不够的。”
“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行。”
弘晳这会儿真心笑了,瞧小福晋骄矜拿乔,也笑着配合她:“玳玳是不是不生气了?”
苏玳勾勾他的下巴:“还气着呢。”
“都和你说了,要很多很多爱,才不生气。”
弘晳宠溺着笑:“那你说,要怎么爱,爷都随你。”
“所有所有的爱都给你。什么时候才不生气,给爷个期限?”
苏玳尾巴翘起来了:“不知道。反正这是你的事。我不管。看你表现咯。”
苏玳偷偷的想,他表现好的话,以后就告诉他一个她的秘密。
第73章 073
苏玳不哭了,弘晳这心也就放下来了。
揣在身上二十三年的秘密与心上的人儿说了,好似是卸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似的。
不再是一个人的踽踽独行。黑暗的夜里,好像是有个人提着灯和他一道慢慢的走着。
感觉不赖。
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
他现在不能挪动,偏又是该休息的时候,苏玳让他好好休息,两三个日夜没合眼的皇太孙却不想睡,生怕他睡着了,苏玳一扭脸走了。
小福晋现在可是亲都不让亲了的。
苏玳拿这位爷没办法,只好脱了鞋袜上榻,陪着他躺着。
反正她都洗漱过了,身上干净得很,可以直接睡觉的。
受伤的人和生病的人一个样,都没什么安全感。苏玳想,才闹了他一回,还是要好好叫他休息的。
这休息不好,伤怎么能好呢?
把手给他握着,也由着他贴着,但不和他亲亲。
瞧出来他困,却还一眼不眨的看着她,苏玳就想,那就说说话吧,说说话,说困了,这位爷自己就睡了。
“爷和皇上,怎么了结的?”苏玳轻声问。
有过上辈子的事,弘晳这心里头肯定是要下个决断的。虽说这辈子康熙的心思还没有到上辈子那样决然的地步,但是对弘晳也是很不利了。
就等着抓弘晳的错处。不把康熙制住,弘晳就没个安静日子过了。
弘晳一双眼睛黑亮幽沉:“爷摄政了。皇上素来有旧伤暗疾,就趁着这个时候,养养身子吧。宫里宫外,都有爷的人。皇上即便想做什么也做不了的。”
“过两日,策凌的死讯传到京城,皇上更没法做什么了。”
苏玳问:“那是不是要接阿玛回京了?”
弘晳道:“这个不忙。再等等吧。京中也并不一定是安全的。自此往后,总还有人要生事的。这会儿倒是德州安生些。不过,晚些时候,爷是该去德州一趟,见见阿玛和额娘的。”
苏玳想起今日殿上跟着雍亲王走进来的隆科多,她好奇:“隆科多现在是爷的人了?”
“那倒也不是。”
弘晳道,“他跟着四叔的。不过也是唯利是图的人。四叔知道该怎么用他的。”
趁着苏玳不注意,弘晳想偷香,结果叫小福晋给躲掉了。
弘晳垂眸笑了笑:“福晋怎么不问问爷上辈子的事?”
苏玳小声嘟囔:“我不问你的伤心事。”
弘晳就笑了。
几个日夜没睡觉,带伤骑马赶回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的。
果然说了几句话后,弘晳就沉沉睡去了。
他一直没休息,这回办完了所有的事,又卸下了所有的心事,睡在心上人身边从不设防,这一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
苏玳悄悄从他身边起来,都没有惊醒他。
苏玳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他的伤口。
他前胸后背都有伤,只能侧卧,前头拢着软被,后头也拢着软被,就是为了防止他睡着了不经意翻身蹭着了伤口。
但弘晳自制力强,还真是一动不动的。
苏玳瞧了他一会儿,就悄悄出去,唤了福春福夏两个守着他,这两个丫头从前也是伺候过他的,忠心也别无二心,苏玳放心得很。
她则带着李固到隔壁去问话了。
弘晳这次出门,没带着李固和赵凛。
带出去的人这会儿苏玳也懒得去找了,就叫李固去问,问明了弘晳这些日子的行踪再来回他。
太孙妃有命,谁敢不从呢?
李固差事办的快,很快就回来了。一一与苏玳说明。
苏玳也猜到了,但听见李固的话,才更直观的认识到,弘晳这趟出去,真是在奔命。
他是真的劳累了,又受伤了,回来还哄着她,还要应付康熙,劳心劳力的,连永珚都顾不上问了。
苏玳先前心灰意冷,自己也顾不上永珚了。
那孩子还小,不能总丢给宜尔哈,这会儿风雨转晴了,她肯定得把孩子接到跟前来的。
本来早就该接了。结果遇上弘晳的伤就慌了神,一时忙忘了。
对了,弘晳的伤是不能传出去的,好在伺候的都是府上心腹,不必担心传出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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