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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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赵临鸢离开了赵云所辖的地界,回到相朝这方的营帐时,迎面再次遇上了褚萧。
出乎她预料的是,她本来以为对方会因粮草之事继续与自己争执不休,却没想到,她看到的竟是一张盈盈的笑脸。
褚萧可从来没对她笑过,真是见鬼了。
“太子这是何意?”被褚萧笑着盯得不自在,赵临鸢开口问。
褚萧真心求教:“你是如何猜到会有人偷袭我军后方,以提前做了转移粮草的部署,还在新的粮草存放地设下埋伏的?”
赵临鸢并不答他,但多瞧他一眼,她便觉得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在不对她刀剑相向的时候,倒没这么面目可憎了。
这会便轮到褚萧被她盯得不自在了,“赵临鸢,我问你话呢,你看着我做什么?”
“……”赵临鸢便不看他了,别过脸,四望了营地一会儿,才问道:“查清楚粮草被烧是何人所为了吗?”
褚萧怔了一下,随即言辞闪烁道:“没有。”
赵临鸢点了点头,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内里却起了狐疑的心:褚萧若没查清放火之人,何以就确定此事并非赵云所为?
除非……
他心中知晓是何人,可嘴上却不说。
究竟是何人,能让赵云与褚萧,皆对其有所忌讳。
赵云千里迢迢带兵攻入,如今说不打便不打,其中当真没有别的缘由?
赵临鸢虽知赵云自小便对自己宠爱有加,但国事归国事,家事归家事,她绝不相信她这位王兄当真会因为自己的一句恳求,便主动放弃这场战事。
除非,他和褚萧一样,还有别的缘由、别的目的。
第16章 16.凤囚凰:何止风动,更是心动。
赵云答应撤兵,可赵临鸢却对他的决定起了疑心。
入夜之后,她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独自潜入赵云的营帐,欲从他的身上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赵云的军队驻扎地有严兵布控,赵临鸢孤身一人难以绕开围守在此地的兵马,于是她纵身一跃,身形便落在了高树上,探头向下望去,欲从影影绰绰燃着烛火的营地中寻得属于赵云的那处营帐。
好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处晃着微弱烛光的营帐中,随即,飞身跃下。
却在这时,地面忽有喝声传来。
“有刺客!弓箭手准备!”
顷刻间,地面齐刷刷的弓箭直指半空,带着火光的箭头指向赵临鸢的身形所在处。
赵临鸢目光一凛,身形快速闪避,待地上指挥之人终于看清那黑衣人的身形后,又忽然大惊下令。
“收收收……快收箭!”
赵临鸢旋身落地,用手中锃亮的兵刃扫过众人,可她还没做什么呢,却见眼前已经跪倒了一片人。
她内心:“……”
“公主!”其中指挥放箭又下令收箭的那人匆匆奔来,其穿着一身铠甲,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稳声道:“请公主恕末将惊驾之罪!”
他唤她公主……
赵临鸢只好无奈地瞧了瞧自己一身的黑衣,又无奈地扯下了蒙在自己面上的方巾,心中懊恼:这身行头,可算是白折腾了。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赵云常常带她偷溜出王宫玩,因为他们一身公主王子的派头,行在王宫中多有不便,于是他们便总换上一身黑衣,飞檐走壁,躲过众人的耳目。
这件往事,旁人皆不知,但赵云手底下的亲兵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们若是瞧见有人穿着夜行衣来寻二王下,便能猜到八成是长公主的玩心又滥了。
此刻的赵临鸢叹了一口气,感慨着这位向她跪地行礼的郭笑将军识人的本事倒是不错,但t?他猜错了,这一次,她可不是来找赵云玩的。
郭笑起身,将手一挥,身后那一片拉弓持剑的小兵们便都尽数退下。
赵临鸢有些心虚,但面上仍然摆足了公主的架势,以掩盖她那颗不良的居心,“郭笑啊,既然知道是本公主,你还不让路,等我砍你呢?”
郭笑难能可贵地胆肥,长剑一拔将其拦下,面无表情道:“双方交战,立场难辨,公主此刻不宜私见二王子。”
赵临鸢向他走了一步,“殆夷国分明已经答应了退兵,谈何立场难辨?我要见我二哥,让开!”
郭笑拱手为礼做恭敬姿态,但身形却稳如磐石丝毫不退:“公主见谅,请恕末将难以从命。”
赵临鸢忽然笑得诡异:“好啊,你让本公主见谅,那本公主便谅一谅。”
郭笑:“……?”
赵临鸢突然的乖巧实在出乎郭笑的意料,他错愕抬起眸,没想到竟对上了扑面而来的烟粉,下一刻,他便两眼一眩,整个人朝后方倒了下去。
赵临鸢迷晕了郭笑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赵云的营帐外,掀开帐上一角往里边望去,瞧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男人,于是她屏息静气,走了进去。
她来到床前,欲唤一声“二哥”,却警觉地发现此人的身形不似赵云,她骤然停步,悄无声息地取出袖中随身匕首,慢慢靠近。
突然间,“唰”的一声,一道比她手中的匕首还要亮的光芒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竟是一柄长剑朝她刺来,她的身子本能地蜷缩起来,滚作一团,以躲避朝她刺来的兵刃。
待她停止翻滚,以匕首撑地,单膝跪在地上时,胸口便已被冰冷的刃口所指,还有一把长剑架在她的脖颈上,更有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正审视着她。
赵临鸢直视那鬼面人,昏黄的烛火中,他那双在面具下隐隐露出的眸子释放出如鹰隼一般锐利的锋芒,似一把冷剑,几乎要刺穿对方的胸膛。
赵临鸢似乎在何处见过这双眸子,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问那人道:“赵云呢?”
鬼面人的剑沿着她的脖颈慢悠悠地晃到她的脸颊,“死到临头,你还想着他?”
赵临鸢冷笑一声,侧过脸看他,用眼神投去淡淡的威胁,“你可知这里表面上是殆夷国的兵马,可实际上都是昭云国的军队,你若敢伤他半分,就不怕昭云国诸位将士将你捻成肉泥吗?”
那鬼面人声音漠凉,甚至带有几分讥嘲:“长公主还真是顾念你们二人兄妹情深啊,可你怎么不想一想,你是如何轻易混了进来,又是如何轻易栽在我手中的?”
听了这话,赵临鸢一怔,随即心头巨震。
是赵云设的局……
是赵云要杀她?!
就在赵临鸢怔然失了心神的时候,帐外忽然有一道劲风迎面朝她扑来,她反应过来时,那鬼面人从袖中掏出的利器已对准她的心口,几乎就要刺进去!
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竟有一个身形闪在二人之间,来人将赵临鸢狠狠一推,避开了鬼面人的袭击,自己却被尖锐的利器划破了臂口,跌倒在地。
赵临鸢这才看清来人面庞,惊呼了一声:“太子!”
鬼面人狠厉一笑:“好啊,又来一个送死的!”
话语间,他手中的利器再次朝褚萧刺了过去……
然而褚萧再睁眼时,赵临鸢的身躯已倒在了他的怀中,那把本该插在他心口的剑,此刻竟插入了赵临鸢的左肩上。
“公主!”褚萧立刻抱住跌落在他怀中赵临鸢,厉声大叫。
这时,一队人马突然闯入,为首之人抬起手中的兵刃指向鬼面人,“不想死的话,给本王滚!”
鬼面人有些意外:“赵云,你疯了?竟敢拿剑指我!”
下一刻,赵云身后的弓箭手拉弓上膛,带着火光的箭头齐刷刷直指那鬼面人。
鬼面人用一双不可置信的眼怒视对方,重重点了几下头,“好好好,赵云,你给我等着!”
鬼面人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随后身形一闪,跃出了大帐。
赵云看向赵临鸢,瞧见她本就苍白的脸已渐渐渗出冷汗,正用一双哀漠的眸子望着他。
“二哥,是你要杀我吗?”
“鸢鸢……”
赵云眼眶中的水泽流下,缓缓摇着头,似否认道:“二哥怎么会要杀你呢?”
可越说,他的身子便越无力,踉跄着,欲朝赵临鸢走去,却被褚萧似淬了毒的目光狠狠逼退。
褚萧一把抱起赵临鸢,将无措的赵云掠在身后,临去前留给他最后一句话:“此事最好和你没有关系,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下场。”
*
褚萧抱着赵临鸢离开赵云队伍的包围圈,一路有血迹留下,无人敢拦,回到相朝这方的营帐后,他才火急火燎地唤来军医,为赵临鸢治伤。
幸得刀口不深,且未伤及要害,处理起来不算棘手。
可褚萧站在营帐外,却是前所未有的不理智,任由翻涌的热意肆意包裹住他的全身。
微凉的夜风斜斜吹入草原,轻轻拂在他的身上,勉强安抚他的失神。
那个从来便不可一世的太子,此刻竟隔着幔帐,痴痴望着那个为他受伤的女子。
帐帷遮挡在目,他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脑中记忆翻涌,又似看见了所有。
那女子明眸似水,气若幽兰,只方寸之间,却遥遥不可近。
何止风动,更是心动。
褚萧再难掩住内心的翻涌,身形一动,便来回踱步,焦灼了许久。
营帐内的军医迟迟未有动静,他便像头狮子一般急不可耐,冲里头大喊道:“你到底行不行的?不行滚出来,让我进去!”
军医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出营帐,回禀太子道:“公主伤情不重,老臣已包扎完毕,但病人还需好好休息,太子……”
“休什么休。”褚萧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将老军医一只欲阻拦他的手掠在了身后。
营帐内,赵临鸢正拉起自己左肩的衣襟,抬眸时竟看到褚萧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她怔了一下,随即斥声道:“你这是干什么?给我出去!”
褚萧恍若未闻,急忙奔到她的床沿道:“让我看看,你的伤重不重?”
赵临鸢当即便甩开了他的手,“放肆!”
可也是这一甩,她才看到褚萧臂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想到那是为了救她才惹来的伤,她只好褪去方才的疾言厉色,换了一副柔软些的面色对他说道:“太子该去找军医才是。”
褚萧却不肯走,只温和地说:“我无碍,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他随意扯下布条给自己扎了扎,完事后依旧守在赵临鸢的床边,两个人彼此对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临鸢瞧见褚萧似在憋着什么话,憋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色初亮,他还是没说出口。
她很累,却不好赶他,最后只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褚萧长长久久地望着她,又过了许久,方缓缓开口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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