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节

  身后令旗挥动,战鼓轰鸣而起,响彻山川。
  樊城东北面,一道由弩箭、砲石、火油罐组成的雨幕狠狠砸向城头。
  或如流星、或如飞蝗,划过湛蓝而宽广的天幕,极为壮观。
  樊城和襄阳是两块硬骨头,啃骨头前,必须要有一口好牙,李跃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弩箭、砲石、火油不要钱一般抛向城头,烈焰翻腾,烟尘大起。
  足足轰了一个时辰,撞车、登城车、临冲车才推送过去。
  城墙上很快就有了反击,箭矢、滚木、砲石仿佛泼水一般砸下,推上去的登城车,密密麻麻钉满了羽箭,仿佛凭空生出羽毛一般。
  十几个被火油泼到的将士,在城下发出一阵阵瘆人的惨叫,身体剧烈扭曲着。
  撞车被城墙上投下的重石砸毁七辆。
  不过有三辆临冲车靠了过去,车上备有重弩,一支支长矛一般的箭矢砸向城头,掀起一阵阵血花。
  有临冲车压制,登城车也靠了过去。
  勾堞板卡在稚堞上,五六名黑云将提着骨朵、短戟、手锤一跃而出,与晋军厮杀在一起。
  别看江东士族屡战屡败,底层士卒却极为骁勇剽悍,硬是一步不退,与黑云军在城头绞杀,密密麻麻的长矛如墙而进,将冲上城头的黑云将扎成了刺猬。
  江东弩机独步天下,比梁国更精良。
  三十步以内,竟能射穿黑云军的铁甲。
  鏖战快两个时辰,黑云军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就在此时,樊城北门忽然打开,一队骑兵泼辣辣的冲出,皆手持大斧,冲到登城车下,疯狂砍斫。
  随意砍缺一角,登城车便摔倒在地。
  或者直接从马上扔出火油罐,城头自有火箭射下……
  “江东何时有如此精良之骑兵?”李跃望着突然杀出的骑兵一愣。
  江东善水军、善弩机,如今居然弄出一支铁甲精骑来。
  “陛下莫要忘了,秦晋结盟,晋有粮草军械,秦有战马牲畜,可互通有无。”崔宏提醒道。
  “如此,朕更要拿下荆州,斩断他们之间来往!”
  秦晋这么合作下去,对梁国威胁极大。
  晋国非当年的东吴,而秦国更非当年的蜀汉。
  若成三足鼎立之势,梁国面对秦晋两国,长期看,优势并没有那么大。
  桓温在弄庚戌土断,苻坚也在关中革新。
  苻坚若是弄成了,秦国潜力极大。
  第一日攻城,在晋军的顽强抵抗下完结。
  李跃也没指望一战便能破城,遂下令将士休整,明日再攻。
  岂料当天夜里,朱序亲率精骑前来袭营,不过黑云军早有防备。
  朱序亦是宿将,一见形势不妙,未等黑云军合围,便冲杀出去,损失四百七十余骑。
  伤亡不可谓不大。
  黑云军亦伤亡百余众。
  第五百九十四章 斩将
  翌日,天色一亮,将士们在城下列阵,斗志依旧高昂。
  李跃策马巡视诸军,昨日一场血战,黑云军阵亡四百余众,镇军阵亡两千余众。
  不过樊城伤亡也不小。
  各种攻城器械的加持下,晋军为砲石、火油、弩箭所创者极多。
  而且第一日的大战,基本上都是精锐。
  李跃放眼望向城头,守军的精气神明显不如昨日,“有斩将擎旗先登者,封将军,军功爵连升三级,朕再赏钱一百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万句口号,都比不上一百文钱来的直接。
  “杀、杀、杀!”
  无数把刀矛举向天空。
  依旧是砲石、弩箭、火油洗地。
  大国就要有大国的气派,多发一颗砲石、一支弩箭,将士们就能少流一滴血。
  以前穷的都快喝西北风,如今今非昔比,荥阳、山阳两大铁坊,豫州境内还有一处鲁阳铁坊,箭矢、火油源源不绝的从后方送来。
  为了此战,常炜亲至许昌,征调民夫三万,牲畜五万、鹿车、牛车八千辆……
  李跃这辈子就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所以黑云精锐虽然只有两万,却是压着晋军打。
  不过,樊城晋军抵抗依旧激烈。
  危急时刻,朱序亲自提刀血战,才勉强将黑云军压了下去。
  猛攻一日,依旧没有破城。
  李跃逐渐有些焦躁,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久攻不下,对将士们的士气影响极大。
  “陛下,武昌、柴桑两支晋军前来支援,下游桓冲率一万精锐水军溯流而上,已至江夏地界。”崔宏前来禀报道。
  “桓温反应倒也不慢。”
  武昌、柴桑良知晋军倒也罢了,地方州郡兵,战力不强,只是来凑个人数。
  不过桓冲的一万水军不容小觑。
  一旦进入汉水,封锁江面,形势就不妙了。
  李跃望着夕阳中的樊城,被映照的一片血红,斑驳的城墙已经千疮百孔,但就是屹立不倒。
  有时候即便你机关算尽,但离胜利还是差了一步。
  “秦彪、糜进进展如何?”
  “襄阳坚固尤在樊城之上,二位将军没找到机会……只是牵制城中守军,使其不能支援樊城。”崔宏语气有些低沉,似乎并不看好此战。
  一想到李佑和孟宽都在军中,心中略有担忧。
  不过,别人家的儿郎能抛头颅洒热血,自己的儿郎为何不能?
  这都是命。
  “休整,明日再攻!”李跃收拾心情,从江夏逆流而上,至少需要六七天的时间,还来得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樊城的坚固还是超过了想象。
  朱序也是独当一面的将才。
  当夜,李跃巡视诸营,为受伤将士清理伤口,包扎,安抚他们的情绪。
  张蚝、刘牢之、慕容令等将一直跟在后面,但李跃没有斥责他们,“早些回去休息,朕今夜巡营。”
  “陛下——”刘牢之一脸感动。
  张蚝咬牙道:“明日不破樊城,末将无颜苟活人世!”
  两人都伤痕累累,即便万人敌在这种血战中,也无能为力。
  “哈哈,有将军此言,樊城必破!”李跃没有苛责,将士们也都尽力了。
  夜幕降临,营地中鼾声四起。
  李跃说到做到,带着亲卫巡营。
  一夜无事,朱序吃了一次亏,不敢再来夜袭,天朦朦亮,将士们陆续清醒。
  李跃端坐于辕门之下。
  “陛下!”老卒们一一过来见礼。
  李跃点头示意。
  咚、咚、咚……
  过不多时,战鼓声震碎了冬日清晨。
  三通鼓毕,将士们已经集结。
  张蚝、刘牢之各率两百余部众,皆身披双甲,手持骨朵、短斧等重兵,眼中带着血丝,从头到脚蒙着一层煞气。
  “这才是朕的儿郎,来人,置酒!”
  亲卫抬来早已备好的黍米酒,倒在地上摆好的陶碗中。
  李跃双手端起一碗,一饮而下,“壮士可饮之!”
  将士们上前,一人一碗,喝完之后,将陶碗轻轻放在地上,提起骨朵、短斧、盾牌,一声不吭的走向战场。
  慕容令已在前阵号令弩手、霹雳车轰城。
  张蚝连喝三碗,面不改色,“陛下稍待,末将这就攻破樊城!”
  “善!”李跃陪着他喝了一碗。
  黍米酒乃关东百姓常饮之物,物美价廉,气味香美,入喉醇柔,甚得百姓、将士喜欢。
  连续猛攻了两日,樊城久不见襄阳援军,士气低落。
  连砲石、弩箭都显得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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