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淑婉贵妃既做了两身,便是由你自己选。”
长明沉默拿起?素衣坐下,望着素衣良久后说:“她应该是这样想?的。”
长孙曜伸手欲取走?素衣,动?作又蓦地停顿,他?自长明身旁坐下,低眸揽过长明,在长明额间轻落下一个吻,将她揽进怀中:“那便最后一次。”
……
翌日,饮春侍奉长明试穿素衣,虽手比着应是长明的尺寸,但这方穿起?来,却是小了,饮春拢着长明胸前衣襟说不出?话?。
长明抬掌止了饮春的动?作,平静地淡声:“取束胸。”
饮春眸底生痛,低着头应声,转身去寻素色软绸来做束胸。
长明脱下素衣回身在罗汉床坐下,攥着这一身素衣,低垂的羽睫微微颤动?。
是她能穿的尺寸,但是,是要她作为?男子才穿得下的尺寸。
她望着铺展的素衣久久沉默,袖袍交接处的一团极不明显的同衣袍一般颜色的凸起?蓦然撞入眼底。
顾婉女红极好,针线活比宫中御衣司大多制衣师都好,从没有下错针的时候,自也没有选过次等衣料制衣的时候。
长明微顿,指尖落在那两行多出?的织线上,缓慢地滑下拨开,袖袍交接处,露出?两行如半颗石榴籽大小的字。
那两行字绣的极小,目及难以辨认,长明指尖一点?点?滑过读出?,猛然滞住。
她不是叶淑娘。
离开长孙家永不回京。
第165章 长命锁
饮春取了束胸回来, 蓦然看得长明将顾婉留下的衣袍全部展开铺在罗汉床。
红裳素衣堆叠铺开,不过几件衣袍却将一张罗汉床铺满了。
那?些衣袍原是收起来了。
饮春脚下步子停滞,不敢出声, 悄声往前几步,瞧得长明魔怔似的赤着眸攥着衣袍,心?慌转出里?间去请外间的长孙曜。
长?孙曜疾步入房, 一下到?了长?明跟前,揽起攥着衣袍呆滞坐在衣袍间的长?明轻唤。
长?明愣愣回神,抬眸对?上长?孙曜乌黑的眼眸, 哑声:“衣服……”
“衣服怎么了?”长?孙曜问询的同时接过长?明递来的衣袍。
正是那?件男子素衣, 长?明指尖落在袖袍间那?两行小字, 一下叫长?孙曜看得异处。
衣袖里?头?的绣字很小, 又是同衣袍一般颜色,肉眼难以看清,一眼看去只觉是衣服走线凸起。
长?孙曜指腹慢慢滑过那?两行小字,并着眼前所见读出这两行字的内容,眸底诧然。
他们还?在求证的一件事,假顾媖说不出的话,经由死去的顾婉以这样的方式说出。
他低眸扫过那?铺开的几件衣袍,因着长?明铺叠折出, 他很快便瞧得每件衣服里?头?都?有两行极难看得的字,所留位置各不相同但都?极为隐蔽。
他快速看罢读完四件衣袍所藏密信,每件衣袍所留都?是同样的两句话, 唯一不同的是, 女子衣裙在两行字旁还?有一个极小的明字, 男子衣袍则是旭字。
他没有去细想这两个字更深一层的意思,这一刻想得竟也不是那?句关于?顾媖的密信, 而是第二句。
顾婉留与长?明的两句话,一句是与长?明寻找真相的线索,一句是看破天家无情的劝告。
“若要知道顾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需你一句话,孤现在就处理。”
长?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便也是不管性命,不论手段,她并没有立即回答他。
长?孙曜揽住长?明颤抖的身子,待得长?明呼吸平稳几分,才听得长?明的回答。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不要动手,我要自己问清楚。”
长?明俯身去将那?几件衣袍揽回,发颤的手将那?衣服叠的全是褶皱,长?孙曜握住长?明的手,止了长?明混乱的动作。
“我们去一趟淑婉贵妃当年在温水镇的旧居吧,淑婉贵妃既要你同顾媖回温水镇,许是另有原因。”
长?明怔然抬眸看长?孙曜。
长?孙曜再道:“出长?琊山后派了人去找淑婉贵妃真正的旧居,方才影探传信回来,已经找到?。”
……
顾婉的旧居在离温水镇很远的角落,极为偏僻,路过十几间早已无人居住的破宅后,长?明与长?孙曜才看到?顾婉曾经的旧宅。
腐败的篱笆压在厚雪下,东倒西歪的破门还?勉强挂在已经朽得差不多的门框,金廷卫不敢叫长?孙曜低头?,亦怕门框横梁上的灰土在长?孙曜与长?明进宅时落下,搬开歪七扭八的破门,便将门框横梁一并拆下。
长?孙曜牵着长?明缓步入宅。
虽已过了二十余年,却仍能从覆着雪的残垣朽木中寻出几分宅子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屋前枯死的老?树瞧不出是否也是叫那?场大火烧毁的,如今只得见许是叫经年累月的霜雪压得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下干涸的井,井圈堆着厚雪,院中与残垣间落着的家什,也都?是破败不堪腐烂大半。
原先叫雪掩着土石地,现下被层层翻起,白雪被黑黄的泥土压污。
南涂今早到?此时并未再回椋县,已经带人将顾婉旧居翻了个遍,上前与长?孙曜长?明禀告,经长?孙曜应允,四名金廷卫自后院抬出两个担架,赫然是两具骸骨。
长?明目光落在那?一团拼出来还?没有雪宝大的透着黑的骸骨,怔然滞住。
南涂一行之中并无医者仵作,只将两具骸骨挖出拼成?,还?没有查清这两具骸骨的身份,扁音上前查看尸骨。
“这具尸骨是个女子,死时大概在二十到?二十五岁间,尸身没有异色,头?骨胸骨无断裂碎纹,颈骨有横向剑痕,是被割喉而亡。”
扁音声音停了停,至于?另一具,不必说众人也知道,是个极小的幼儿。
“至于?这个孩子,看尸骨大小也许三四个月大,又或许是五六个月大,无法分辨是男婴还?是女婴,从发黑的尸骨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孩子在死前身上有毒,但无法确定是因毒而死还?是因其它原因死去。”
南涂再禀:“臣仔细翻过残居,此处并没有没留下什么能辨认的东西,只能从一些破衣角料看出这里?确实有过女子生?活过的痕迹和幼儿的用物,但都?是很破败的东西,难以分辨,亦不能从这些查出这个孩子是男婴还?是女婴。”
陈炎想顾婉脑中早便不甚清醒,只将长?明当做男孩养,而当日假顾媖于?殿前告发长?明时,虽说顾婉生?的是女孩,但如今这假顾媖也非真叶氏,说的话也不见得便是真的。
长?孙曜:“这个女人应当就是真正的叶淑娘。”
长?明知道长?孙曜说得大概是真的,她目光稍移,视线又落在那?那?具小小的尸骨上,说不出话。
长?孙曜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开了口?:“能查出那?个孩子身上是什么毒吗?”
扁音下意识看一眼长?明,复又低首:“臣试试。”
长?明觉出几分,大抵其间也还?有些没有告诉她,并未立刻追问。
两刻钟后,扁音神色不甚好?地起身与长?孙曜长?明禀告:“是扯缦。”
她见长?孙曜并未叫她停下,明白长?孙曜的意思。
“幼小的孩子不可能直接中了扯缦还?能活下,这个孩子身上的毒,有可能是死前中的,也有可能是自胎中带的,从尸骨发黑深浅程度,以及淑婉贵妃中扯缦的时间猜测,孩子身上的扯缦更有可能是自胎中带的。”
接下来的话扁音没有说。
那?便是顾婉生?产前便中了扯缦,顾婉中了扯缦还?能生?下活胎本身就是个奇迹,即便这个孩子能活下来,也必定早夭,就算孩子体内只是极小部分的扯缦余毒,可幼儿难以承受扯缦,更无法承受压制扯缦的药。
而顾婉。
她觉顾婉拿身体耗着,以混乱心?智求的二十年,在顾婉清醒后,其实更不愿要。
长?明第一回 听到?扯缦,但她听得出,扁音与长?孙曜等?人并不是现在才知道。
“扯缦是特殊的毒,对?吗?”
扁音陈炎南涂等?人低首。
“是。”
长?孙曜的声音有些不同以往,但陈炎扁音却也不知如何形容。
“扯缦是南楚皇室秘毒,非常人能得,云州温水这块曾是赵姜南楚边界,赵姜覆灭后,这处曾短暂为南楚国土,赵姜覆灭同年,也便是永安十二年,大周与南楚在云州开战,大周主?帅是孤的父皇,永安十一年……他也在云州。”
陈炎扁音南涂与四下尽数伏跪。
长?明颤抖抬眸看向长?孙曜,苍白的脸同薄纸般。
长?孙曜唇瓣颤动几下没有声音,但到?底还?是说了:“这些有可能都?是孤的父皇所为,淑婉贵妃身上的毒、淑婉贵妃死去的孩子、以及叶淑娘的死。目前只还?缺少一个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这一切,今日似乎不能再避与你谈此事,你若想知道,你便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他低眸拥长?明入怀,哑声:“孤无怜悯之心?,亦从无畏惧,但孤此刻确实生?了愿此与他无关之心?,淑婉贵妃遗言,叫孤很在意,天家帝王薄幸,淑婉贵妃这一生?确实错付。”
长?明颤抖伏在他身前,压着声音,砸落的泪珠,无声沁进长?孙曜的衣袍消失。
……
停了半日的雪又开始落,从温水镇回椋县要小一日,金廷卫便也只能去往镇上暂且备两份棺木。
南涂在院中做最后的收整,堆叠的土石再次被填回,泥腥味掺在干冷的空气中,随风送到?院外?,长?明怔怔出神望着这一片白茫茫的萧条,长?孙曜手执骨伞,揽着长?明薄肩。
身后冷不防响起脚步声。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在两具尸骸下,又寻得一块长?命锁。”南涂明白一应还?能辨认比较特别之物,只要发现,必得呈报。
长?明愕然转身向南涂,南涂手中一块净帕,裹着块小小的已经腐蚀大半的银黑长?命锁。
长?明依稀辩出上面其中两字是百岁,怔怔取过翻看,长?命锁另一面是腐蚀的麒麟送子图,锁左下角还?留一个小小的圈,原本下头?该是垂着银铃铛,相应的锁中锁右下应还?有两个银铃铛。
长?明脑中一下绘出这个长?命锁原本的模样,愕然取出身上顾婉所留下的银长?命锁对?比细看。
两块长?命锁大小几无差,腐蚀的长?命锁深埋黄土二十余年,已经失了原本的模样,依稀能辨看之处便与长?明手中这块新锁一般。
这块新锁便是这块旧锁曾经的模样。
鱼儿说这长?命锁是顾婉死前自己画的样式特叫御宝司所制。
长?明想到?那?处,颤抖摁住长?命锁拼接之处,手上一用力,长?命锁一分为二,两片银片间,露出两条指甲盖宽的对?折叠起的细帛。
长?孙曜南涂诧愕看着长?明掌中之物。
长?明指尖打颤拂开细帛,两条细帛各书着一行小字。
长?姐叶淑娘坤造乙酉壬午乙卯丙子。
吾儿旭乾造癸卯丁巳辛亥丙申。
长?明呆滞看着书着吾儿旭的那?行字,眼睫一颤,她将两条帛书捏入掌中,没叫泪珠打落在旭字那?行帛书上,声音微断,哑声:“是男孩。”
长?孙曜低眸揽住长?明颤抖的肩。
南涂陈炎默声而立,那?方扁音也倏然敛了气息,寒风大雪之下,众人只又闻得长?明低得几不可闻的颤声。
“这才是你要回温水的原因吗……”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