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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邬瑾不也去裕花街看过戏,他也只是看了半天戏,怎么都像是审问犯人一样审问他?
  对着少年老成的哥哥,他壮着胆子顶嘴:“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等邬瑾开口,他又道:“你不也去裕花街看过麻龙?怎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他把脑袋扭向邬母:“就因为哥哥结交的是有权有势的人,所以什么都能做,刘博文是个商户,所以你们瞧不起他!”
  “偏心!”他猛地一跺脚,觉得很委屈,“偏心眼!”
  他含着一泡眼泪,拔腿就跑,邬母沉着脸,去墙角拿了烧火棍,提脚就追了出去。
  邬瑾添了根柴火,没有出去劝阻邬母,只在铺子里帮忙,等到天色浓黑,才背着邬父回家去。
  “哥……”邬意挨了一顿胖揍,此时还在廊下罚跪,弱弱叫唤一声。
  邬瑾先将邬父送回屋中,又打来水,给父亲擦身换衣裳,又送父亲去解手,等安置妥当,才走入院子里。
  他伸手摸摸邬意的脑袋:“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说罢,他不再理会邬意,径直回了屋中。
  添油点灯,以杆撑窗,他身躯沉重地坐进椅子里,呆看窗外夜色。
  外头树影摇摇摆摆,零碎杂乱,野猫身手伶俐,趁着黑暗飞檐走壁,老鼠在阴沟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野狗也在外低吠,吵闹而又寂静。
  邬瑾就这么呆坐了一刻钟,方才起身磨墨。
  “元章二十二年,五初一,城外跑马,遇石家兄妹,应是程廷作怪,与莫聆风赛马,离马场太远,碰到了生羌,有惊无险,
  生羌入宽州,必定生事,只盼能如赵先生所言,消弭此祸。”
  笔下停顿片刻,又流连于纸上。
  “残花斑斑,金光重重。乌发掩、珠润色浓。风停草立,倚背生香。切莫纵马,莫涉水,莫聆风。”
  与此同时,莫千澜走到长岁居,刚到院门口,就让奶嬷嬷拦住了。
  奶嬷嬷行了万福礼,起身后,立刻用自己日渐发福的身躯拦在了莫千澜面前。
  “大爷,姑娘说不许您进去。”
  莫千澜本是占理的一方,然而因为处于下风,有理也成了没理,故而讪讪地道:“睡了?”
  “没有,”不给他好脸色看,“在隔间里。”
  “我在外面看看。”
  他做贼似地走了进去,踏上石阶,蹑手蹑脚站到窗边,脚不动,只伸头,悄然打量隔间内情形。
  隔间里灯火通明,他那胆大包天的妹妹,穿一身雪白中衣和膝裤,裤腿和袖子挽起老高,跪坐在榻上,脚边丢着一把团扇,身前放着一只黑漆小几,小几上摆着一盏冰荔枝水,一只白瓷碟子,里面堆着切好的蜜枣粽。
  妹妹神色很是不善。
  她捉刀似的握着筷子,杀人似的叉起一块粽子,张开小嘴一口吞下,又叉起一块,横眉冷眼吞咽入腹,“啪”的放了筷子,捡起团扇对着自己一阵猛扇。
  莫千澜见此情形,默默缩回脑袋,走出院门,嘱咐奶嬷嬷:“晚上吃那么多粽子,不好克化。”
  奶嬷嬷在莫府几十年,先是奶大了莫千澜,又带大了莫聆风,不是一般的奶嬷嬷,对莫千澜今日之举很是不满:“姑娘是有福之人,吃什么都克化的动,倒是您骂她一场,让她克化不动。”
  莫千澜伸手一摸鼻子,灰溜溜往书房去了。
  书房中,赵世恒负手而立,在窗前看月光下的凌霄花。
  凌霄花缘墙而上,又百尺垂条而下,落花整朵而下,朱红一片,衬得书房越发古旧,案上熏炉中香气炎炎,也大朵大朵撞在衣上。
  他见莫千澜自小径而来,一路走,一路咳,才想起他脏腑娇弱,昨日傍着冰山坐了一会儿,肺里就存了寒气。
  莫千澜进书房时,赵世恒已经在下首坐定,他自行坐了上首,叹了口气:“阿尨脑袋上只有一个旋,怎么性子这么倔?”
  赵世恒道:“若是旁人,她也不这么气。”
  莫千澜立刻笑了:“我当时气糊涂了。”
  赵世恒露出一个讥笑:“您何止是气糊涂了,简直是大失风度,竟然对着邬瑾拈酸吃醋,一较高下,与妒妇何异?”
  莫千澜猛然想起来自己说的话,满心尴尬,连连咳嗽,又吩咐人快去煎茶。
  赵世恒不肯放过他,只是收起讥笑,正色道:“您既要用他,就要笼络住他,怎么反倒要使他离心?”
  莫千澜垂首受教:“你说的是。”
  赵世恒又道:“您不能和他离心,聆风更不能和他离心。”
  “是,那四个羌人找到了?”
  “没有,想必也知道自己露了行踪,刻意躲藏起来了,”赵世恒摇头,“王运生送信去了堡寨,严加戒备,以免羌人借此生事,边衅应当不会有了。”
  莫千澜点头:“只等秋闱。”
  他伸手扫过桌案上的旬考卷子,手指洁白如玉,皮肤冷而黏腻,如同一条毒蛇,按住了“邬瑾”二字。
  忽的一热大风,席卷入屋,刮的书页“哗啦”作响,未曾加灯罩的烛火剧烈晃动,变做一点蓝光,最后连那一点微弱蓝光也消散,只余满室苍灰色的月光。
  莫、赵二人纹丝未动,互看一眼,四只眼睛闪烁着阴暗的光,如同阴魂聚于地狱,鬼祟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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