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说完冲上来,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哀嚎声经久不绝,店里鸡毛也洋洋洒洒的飘。
  店主和周围的客人,也都看傻了。
  ……
  夜晚,大将军孙叙骑着马,刚刚到家。
  今天的他犹如褪色了,不仅没有往日的精神气,表情也非常恍惚,像从什么小画书里走出来的,没有重量的纸墨人。
  这一切都因为,他的名誉被玷污了。
  从前,没有钱花,还有英雄名声,今天莫名其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怎么能让他不在乎?
  走到半路上,看着他长大的赵伯迎上来,“公子,饭都热着,留着你夜里吃?”
  赵伯伤了一只眼睛,年轻时候是跟着孙叙爹打仗的,后来他爹死了就留在家里照看他,因为年事已高,不担任任何职位,由家里供养着。
  孙叙等他走近,看着赵伯虽然手里拎着灯,但眼睛不好,看不清脚下,就放慢脚步,扶着他一块走。
  孙叙笑笑,“不吃了,刚在外面和旻南他们吃过。”
  走着走着,孙叙心情忽然平静了,不再为那些谣言而愤怒,他不是心里脆弱的人。又觉得这件事太荒唐,大概是哪里误传,让姓程的会错意了。
  他和简大娘子早就是流言蜚语的常客,但没真见过面,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就是在某个饭后,被好事的百姓拿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议论。
  啊……说到这里,他和旻南甚至也议论过简大娘子。
  孙叙脸上一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了一会,赵伯拉住了他的袖子,孙叙低头看过去,此刻他沉稳的脸上显得很是轻松。
  “阿叔,你要和我说什么?”孙叙问。
  赵伯迟疑,这话他在心里盘算过很多次,但一次都没和孙叙说过,“公子今年也老大不小,也不要万事都听夫人的话,你得自己给自己拿主意。”
  孙叙一惊,暗暗观察赵伯的神态变化,遗憾的是,赵伯并没有其他话要和他说了。
  孙叙不想承认自己在期待什么,便也不动声色地点头,“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移开,谈话就到此终止了。
  孙叙独自回到房间内,脱下披风,再褪下靴子,影子孤零零的倾斜在墙上,外面也没有半个人,寂静的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这间屋子,没有多余的摆设,一是因为回来的少,二是因为值钱的东西好些年前被他变卖过。
  脱下的衣服好像有个洞,孙叙看看是穿在里面的,便拽过来补补。他补的不算熟练,却也是勉强能看,片刻后将裹好针线往桌下的小抽屉一扔,就准备睡觉。
  作为老将军的独子,孙家唯一独苗,孙叙前十五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老将军从来舍不得打他,要什么给什么,金子掉地上都懒得捡,斗鸡赛狗,射箭养鸟,没有他不精通的。
  那时候是孙叙最红的时候,转折点是老将军战死,他娘孙夫人掌权。
  他娘是个狠人,把家里的下人裁掉一大半,死死管着钱,自己不花,也不让孙叙花。先是说孙叙铺张浪费,少年孙叙只好戒掉了烧钱的爱好,没想到他娘还是半点不松手,吃饭也只让他吃两个菜。
  穿衣也再也没有以前的排场,朴素如平头百姓,出来进去手里一块银子也没有。
  少年孙叙无法接受,之前一块玩的朋友也时不时揶揄他,一气之下绝食了四天,差点饿死过去,就算这样孙夫人也没搭理他。最后还是被赵伯劝住了,孙叙便心灰意冷,自愿去边关,远远离开家。
  一晃好些过去,那个少年没回来,回来的是已经习惯清贫的孙叙将军。
  磨掉了小孩心性的孙叙,已经不再试图得到孙夫人的关注,转而思考一个问题,他娘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
  如果不是孙夫人的面容和他有一半相似,他就要开始思量亲娘到底在哪里。
  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接着小丫头在外面喊孙叙,孙叙睁开眼睛坐起来,便看见他娘孙夫人正进来。
  孙夫人很瘦,只觉得开了个门缝,她就顺着门缝挤进来了。
  孙叙重新披上衣服,红色发带也在他躺下时从身后垂到了肩膀前,他站起来平淡地叫了句:“娘。”
  孙夫人在房间内逛了逛,她头上只插了支银簪子,四十不到的年纪,死气沉沉宛如一个老太婆,长了个尖脸,鼻梁高挺,双眼皮。
  她坐下来,急着询问道,“儿啊,外面说什么你和简家的女儿情投意合,要去入赘,这不是真的吧?”
  孙叙简直要从鼻孔里嗤笑出来,他早该想到娘慌张来找他是干什么,于是一板一眼的解释道:“娘不用担心,这都是谣言,我又没有手足兄弟,怎么会去入赘?”
  孙夫人脸上立刻便的柔和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孙家就你这条血脉,你要到别人家去,孙家就断子绝孙了。”
  说着说着,孙夫人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鬼鬼祟祟递给孙叙,“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将小本本一打开,是拙劣的画像,以及名字,年纪等等。
  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孙叙狐疑翻阅几页,再翻回最前面的画像,定睛一看,这不是家门口的卖鱼姑娘吗?
  他当下就深深吸气,手腕青筋突起,知道娘离谱,却也没想到她会那么离谱!
  孙夫人连忙为自己开脱:“娘看你天天买她的鱼,还以为你是喜欢她呢。”
  孙叙的眉眼都锐利了起来,漆黑的瞳孔积压寒意,“我那是看她可怜!”
  再一想,其他的画像,不正是豆腐坊的小女儿、陈员外家的庶女、还有落魄老学究的二女儿吗?
  无一例外,都是孙夫人眼里省钱听话的姑娘!
  孙叙不想再谈,把小本本往桌子上一放,躺回到床上,冷冷地道:“我还是去入赘吧。”
  这个家,完全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第9章
  距离简元响离家过了四五天,简白荷在家里也郁闷了四五天。
  清晨,起了一些雾,露水从枝头饱满的黑色果子上坠落,沁人心脾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
  简白荷很中意的那只,下双黄蛋的母鸡也被她冷落了,在过道咯咯咯的直叫,啄一些树上掉落的叶子玩。
  简白荷对食物的摆盘、身边人的穿着打扮要求更高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求院子外的树掉叶子也成双成对的掉。
  期间她拒绝出门,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连简夫人都叫不动她,只好任由她。
  直到闺中密友热情邀约她去看蹴鞠,实际上她们都认为蹴鞠没什么好看的。但自己穿的漂漂亮亮,优雅地往那一坐,吃着水果谈着笑话,顺便嘲笑一下场上男人跑的满头大汗,袒胸露背时,就格外的有趣了。
  姐妹表示,简白荷一定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戏。
  在她的频繁骚扰下,简白荷终于答应动身,在这个清晨坐马车赶往蹴鞠场地。到了才知道是郡主的三弟弟,和太傅的长子分别领队,胜者的奖励是这个场地一年的使用权。
  这个和简白荷关系不大,她只是瞥了两眼,发觉比赛的都是十五六岁,比她小的少年。
  比她小,那没什么好看的了。
  简白荷毫无兴趣上了旁边的小楼,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妙龄少女,欢声笑语,像是进入了仙境,种种香粉味,融合成了艳丽的女儿脂粉味道。
  简白荷在这群少女中,也属于年龄稍大……不,很大的那类,连她的密友秦照水也比她小一岁。
  她一进来,秦照水就瞧见她了,高呼道:“小荷,快到这里坐!”
  简白荷视线投过去,发现这一桌坐着四五个少女加上秦照水,即使明显显得拥挤,还是没有人想要挪一挪的意思,不断交头接耳。
  简白荷坐到中间,深切的感觉到自己和她们已经不是一批人了,她属于上个季节的,这些少女们则是应季的花,心里有点挫败。
  秦照水是大理寺少卿的小女儿,长的美艳动人,眉心还点着新潮的花瓣印记,手里拿着一把绣着燕子的圆扇,用扇子捂着嘴和简白荷介绍。
  “这是整座楼,最好的观赏位置,等会他们打赤膊,从这里肯定是看的最清楚的。”
  简白荷:“……”
  周围的少女们也捂着嘴,嘿嘿地笑起来。
  简白荷捡起盘子内的橘子开始剥橘子,仔仔细细的,把白色的纹路都分离出来,秦照水不满她的消极,嚷嚷起来:“你怎么不看呢?这样怎么物色个好男人?”
  简白荷眼皮一跳,塞进去橘子堵住她的嘴,她觉得秦照水好不要脸,对着一群小两岁的弟弟挑挑拣拣。
  不过她不是那样直白的人,便委婉地道:“这些年纪都太小,不适合咱们。”
  秦照水不以为耻,“年纪小怕什么,中用就行了。”
  简白荷闲着没事,就把剩下的橘子都喂进她嘴里。
  这时候楼下出现了一群少年,其中一个长的十分勾人,很有张扬气息,穿了一身银色,站着仿佛一张紧绷的弓,表情也很拽。
  简白荷眼力好,“哦,这个是郡主弟弟吧,三年前见过他,那时候还是个小胖子。”
  秦照水懊恼:“你说这样扫性的话,我都没法看他的脸啦!”
  因着他的出现,楼里的少女们一股脑的凑近了窗户看他,楼下的少年也察觉到了,嘴角上扬,像是沾沾自喜,又努力克制。
  没过多久,他居然被其他少年给怂恿上了楼,站在台阶上装酷,他故作云淡风轻道:“我若是赢了,拿奖钱来给大家买绢花。”
  少女们纷纷对他露出爱慕和钦佩的眼神,叽叽喳喳同他说话。
  在这样的气氛里,这位少年很快就飘飘然了,脸上高冷的神情几乎维持不住,直到被不耐烦的同伴叫下去蹴鞠。
  他一离开,刚才还爱慕他的少女们嘻嘻笑起来,肆无忌惮议论道:“钱三公子到底不如他哥哥大方,上回他哥哥包了云计任我们挑选呢。”
  “钱三公子呀,长的倒是不错,就是出汗也太渗人了,和水牛一样,上回一场下来,流的汗都够浇十亩良田了。”
  “胡说八道,水牛才不出汗。”
  “他哥哥倒是不出汗,就是腋下有点臭,用很多香粉都遮不住。”
  简白荷听着大家对蹴鞠的少年一个一个的点评,也很快沉浸在肆意妄为的气氛里。
  过了好些时间,钱三公子果真赢了,被簇拥着再次上了楼,豪气表示带大家去选绢花。
  简白荷这次真忍不住了,抓住比钱三公子大两岁的秦照水,她目光里的跃跃欲试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们就不要去了吧?”
  秦照水坚定的挣扎起来,“要去!”
  有几个少年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窃窃私语,“那个穿杏色的妹妹,是谁家的?”
  简白荷今日穿的是杏色玉缎交领右衽,半挽着头发,中间点缀流苏,她挽得干净利落,不像是更小的少女们爱更多的披着头发,身段曼妙,让这些少年无所适从。
  询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谁,这些少年也就只好先存着疑问。简白荷也被秦照水拉着,强行混进去买绢花。
  从蹴鞠的地点,大家各自上车,一起到了城内的铺子下车,小鸟一样飞进去。
  绢花不贵,很快就挑选好了,然而钱三公子开始和少女们询问简白荷是谁,他很奇异的觉得简白荷十分眼熟,但到底是谁家的,他想不起来了,毕竟认识的少女太多了。
  有少女说:“你不知道?那是简大娘子呀。”
  少年们傻眼了,依然存有一分希望,“哪个简大娘子?”
  少女们戴着绢花,狠狠嘲笑起来这些人脑子愚钝,“还有别的简大娘子吗?就是简财主的女儿,孙叙将军都争着要入赘的那个大娘子。”
  钱三公子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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