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奚昭疼得拧眉,一把推开他,连手中的鳞片都没来得及放,便抬掌一挥——
  “啪——”一声,分外清脆。
  几枚鳞片在空中散开,太阳已彻底升起来,折出刺目的光。很快,那些光点便如流星般坠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石板地上。
  她这一下用了不小的力,好一会儿手掌心都还是麻的。
  太崖被打得朝旁歪去,许久都没见动一下,缠在踝骨上的尾巴却绞得更紧。
  半晌,他偏回头。
  昳丽的脸浮出薄红,还有黑鳞划出的浅印儿。嘴角带血,分不清是咬她所致,还是被她给打出来的。
  他紧紧盯着她,那条细长的蛇信子一卷,也沾上了血。殷红的血缓缓滑过蛇信子,坠在尖儿上。
  再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每砸一下,蛇信子的尖儿便跟着一颤。
  手像过了电似的,一阵麻。等稍微好点儿了,奚昭才摸了下侧颈。
  没沾着多少血,伤口并不严重。
  也无其他异样。
  应该没毒。
  她捡起散落的鳞片,顺便把那把匕首揣回芥子囊。
  这把匕首她还挺喜欢的,千万不能丢了。
  收拾好这些了,她才看向沉默不语的太崖。
  “道君别不是想反悔?”
  太崖不应。
  良久,他才开口。
  “不……”他低笑着送出一字,声音含糊不清,还有些作哑,“怎么会。答应过的话,自是言出必行。”
  奚昭这才放心。
  另一边,绯潜听了那道士的话,又急又恼地往外跑。刚跑至大神像旁边,就瞧见奚昭安然无恙地坐在地上,旁边则是当日帮他疗过伤的妖道。
  他松了口气,往前迈了步,化成了虎崽儿模样。
  矮墩墩的小虎崽儿“嗷”了两声,甩着尾巴飞快扑上前。
  随后就撞上了浅坑周围的鬼阵,被弹飞出去。
  “嗷——!”它痛呼出声,在地上翻滚几周,最后晃晃悠悠地站起。
  听见动静,奚昭转身。
  “这坑边上有结界——撞得很疼?”她问。
  虎崽儿头晕目眩地甩甩脑袋。
  倒不疼。
  就是有点晕。
  奚昭指着角落里的那五尊邪像,说:“看见那些小石像了吗?想办法把它们毁了应该就能解开这鬼阵。”
  灵虎点点头。
  却突然愣住。
  它盯着从始至终都没出过声儿的太崖,傻眼了。
  ?
  这人怎么弄成这样?
  似是被人打过。
  脸上浮着淡淡的红印,嘴角和脖子都有血,气息也短促,似还忍着痛。
  可那恶鬼不都被它咬死了么,他从哪儿受的伤?
  还有……
  它目光一移,落在了那条长长的蛇尾巴上。
  !
  蛇妖?!
  它往旁避了两步,同手同脚地朝前走。
  它不喜欢这类滑不溜丢的妖,而且以往遇见的蛇妖,十个里面有九个心都黑得很。
  还是离远些为好。
  等它走过去拍毁了那几尊小石像,奚昭再次尝试着往坑外走。
  她踩上坑沿,再往前一步——
  出去了!
  她一时心喜,正要迈上另一条腿,却没迈动。
  奚昭一怔,垂眸看去。
  只见那条漆黑长尾还缠在腿上,绕了四五转,勒得死紧。
  ……
  差点忘了还有这茬了。
  奚昭转身,看向太崖。
  “道君,你不出去吗?”
  太崖抬了眼帘,从喉咙里挤出声模糊应答,然后缓慢松开了蛇尾。
  踝骨还余留着冰凉的冷湿感,裙角上也沾了些痕迹。他虽松开了,可奚昭仍觉得腿有些疼。她提起裙角看了眼,这才发觉腿上竟被勒出了印子。
  足见那条尾巴的劲儿有多大。
  她低声说了句:“道君倒是不客气,把我的腿当成树杆子,只当我不晓得疼。”
  太崖已出了浅坑,随着灵力逐渐恢复,变回了人形。
  他也没管颈上的伤,仅送出声情绪不明的笑:“跟奚姑娘学了些皮毛,算不得什么。”
  奚昭知晓这是在说她方才咬他,又打了他一耳光的事。
  她拿出那几枚鳞片,好让他看见:“作数?”
  太崖懒懒扫了眼那几枚鳞片。
  当真不客气。
  若再心狠些,只怕要把他的脖子给咬断。
  “奚姑娘想要什么?”
  他原以为她要的是离开月府。
  现下鬼王出巡刚结束,月楚临手中不知还有多少事。月郤远在岭山派,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而他俩已经出了府,暂时也有办法帮她延缓禁制发作。
  种种看来,眼下正是离府的最好时机。
  至多此事过后,月楚临那儿难处理些。
  且若能此时离府,她也无需再去找蔺岐。
  不想,奚昭却道:“我听说,若是人族结道契,须得有人帮忙连上契线。所以……”
  太崖眼帘稍抬,所有思绪都轰然散去。
  奚昭看向他,问:“道君便帮我接了这契线吧?”
  太崖沉默未应。
  好一会儿,他的眼中沉进些许笑意,说:“我以为奚姑娘会想让我带你离开月府。”
  奚昭:“之前的确是这样,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刚开始知道月楚临的打算,她确然只想着离开月府。
  但现下看来并不实际。
  这些时日,薛、月两家的往来她皆看在眼里。以月府在太阴城的地位,哪怕有太崖帮忙,她也很难全然脱身。
  而且只要月楚临一直在,就总有危险蛰伏在暗处。
  只有彻底解决了所有隐患,她才好安心离开。
  太崖忽问:“和谁?”
  奚昭:“自然是与你那徒弟了。”
  太崖迟迟没点头。
  他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的赌已经定了输赢,按先前说的,合该一人一次——奚姑娘还想赌什么?”
  奚昭:“你想岔开话题?”
  太崖却道:“奚姑娘对玉衡一无所知,身世、过往、脾性……这些都不了解,也并非真心实意待他,本君无法帮你们结契。”
  “可你先前都没作干涉。”
  “先前并未涉及到结契一事。”太崖稍顿,“况且让他在此事上摔跟头,也算长个教训——奚姑娘不若要些别的。”
  “没趣,半点儿不守信。”奚昭想了想,“那我要我大哥的脑袋。”
  在旁抱着小石像乱啃的灵虎突然抬了头。
  什么?
  这事可以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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