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田静如今受的,和上辈子的顾家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她会把所有的债,一笔一笔的从田静身上讨回来!
  许是察觉到了顾月淮的目光,田静缓缓抬起头来。
  她甚至没去看站在顾月淮身边的陈月升,目光直直望着顾月淮,宛如看什么死物,目光阴冷又怨恨。
  陈月升被田静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和顾月淮站的很近,那眼神甚至让他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脊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当他踌躇地看向顾月淮时,却发现她神情平静,乌黑的眼睛没有半点情绪。
  顾月淮丝毫没有被田静阴狠的眼神吓到,她唇边甚至隐隐带着笑意。
  一时间,陈月升心情很复杂,他忽然发现顾月淮和田静这两个都和他有着很深的纠葛的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只有他自己像个傻瓜。
  王福,王培生等一众干部,开始照着提前写好的稿子宣读批判。
  一个个慷慨激昂,把田静直接塑造成了一个危险分子。
  最后,王福清了清嗓子,做出了批判总结:
  “田静这样的,属于阶级敌人,她这样的危险分子就要接受劳动教育,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去伟头庄的劳改场接受劳教!”
  第107章 我说,我替她去!
  伟头庄,也是黄莺公社下辖的一个偏远大队,在山里,环境很艰苦。
  而劳改场,其实就是公社在伟头庄大队搞的农田基建会战工地。
  在那里,每个劳教的人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不给记工分,还要自带口粮被褥。
  田大有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高兴的是确实没有牵连他这个当爸的,失落的是自己这闺女长得好看,原本能嫁个好人家的,这要送去劳教了……
  他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朝下看向陈月升。
  对于陈月升这个“准女婿”,他是十分满意的,陈家光景好,家里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也是真心实意想娶田静,他兴许还能趁机要一笔天价礼金!
  而一旦田静真被送去劳教了,且不说陈月升,陈家是绝对不会再接受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儿媳妇,那他索要礼金的梦想就破灭了!
  田大有心头纠结,又怕开口求情会被连坐,又怕得不到好处。
  王福也不可能真让雷大锤来当个布景板,总结到最后,开口问道:“雷队长,田静这劳教时间……”
  雷大锤瞥了一眼陈月升,沉吟片刻道:“不算什么大事,念是头回犯,赔偿了损失后,就去劳教一个月吧。”
  王福顿了顿,看向下首坐着的苦主顾至凤:“顾同志,你可同意?”
  顾至凤抱着晏少棠不语,而是看向人群中的顾月淮。
  顾月淮颔首,算是同意了这一个月的劳教处罚,毕竟田静做出的实际伤害有限,王福似乎是出于不想扩大影响的缘故,并没有说田静昨晚讲出的那些荒唐话。
  污蔑阶级同志,按理说也是可以定罪的,不过,顾家屋后的菜园如今已经引起了各方关注,要是让事情持续发酵,那顾家怕是永无宁日了。
  老地主留下的财宝,足以引起任何心怀不轨的人的窥探。
  顾至凤接收到讯号,点头道:“行,就这么办吧。”
  王福点了点头:“带下去吧,田大有,记得给她收拾被褥,带公粮。”
  闻言,田大有心头原本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一脸不乐意地道:“支书,这事儿和我有啥关系?家里没粮,人都要饿死了,哪有空闲给她呀?”
  陈月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站出来道:“田静的公粮我给她交了。”
  一听这话,田大有立刻松了口气,笑道:“还是陈队长对我家田静好。”
  陈月升眉头一皱,本不想再和田静有所牵扯的,但又怕这时候说出什么刺激的话,让田静把不该说的都给说了,也就沉默下来。
  他默不作声,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默认了。
  田静死死盯着顾月淮,对所有的话充耳不闻。
  顾月淮冷漠地扯了扯唇,终归是尘埃落定了,即便只是一个月的劳教,也足够让田静受到该有的教训,最重要的是,有了这样的名声,她想再洗白可就难了。
  而且,知青下乡在即,她还能赶上好运气,和宋今安缔结良缘吗?
  就在这时,田静眼中的狠意褪去,她也勾起了嘴角,猩红的眼睛透过凌乱的额前碎发看向顾月淮,张了张嘴,无声地朝着顾月淮说了一句话。
  顾月淮脸上的笑意收敛,冷冷地回头看向人群后方。
  田静说的话是:顾月淮,你高兴的太早了。
  如果说这件事有什么转机的话,那就只会应在一个人身上。
  她看向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人影,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再回眸看向田静时,眼底涌出了浓郁的厌恶,这人,还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总能临阵翻盘。
  不过,这一回,即便是彻底断干净,她也绝不会让顾睿淮扰了这件事。
  没错,那个疯狂跑来的人,正是已经被赶出家门的顾睿淮。
  “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她挖我家菜园的事我知道,她不是蓄意破坏,更不是小偷,别人的话你们不信,我是顾家人,你们难道也不信?”
  顾睿淮脸色通红,满头的汗水浸湿了头发。
  他挣开人群,直接跑上主席台,从两个背着枪的民兵手里拉过田静,把她挡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盯着四周,好像大劳子生产大队的所有人都是棒打鸳鸯的坏人似的。
  顾睿淮的突然出现,让人群中的顾亭淮和顾析淮都愣了愣。
  而顾至凤脸色阴沉的宛如能滴出水来,他望着顾睿淮,突然觉得只是把这个儿子赶出家门有些太轻了,他为了田静,真的是连命都敢不要!
  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从扛枪的民兵手里头抢人,是嫌自己命太长?
  王福,王培生等一众干部有些迷糊,看看顾至凤,又看看顾睿淮,不明白现在是啥情况,一家人意见不合就上报了田静的事儿?
  雷大锤拍了拍桌子,直把桌上的搪瓷茶缸震的怦怦跳,他冷笑道:“呵呵,这事有意思,顾至凤,感情你们一家耍着我们玩呐?”
  顾至凤脸皮一抽,高声道:“不要听这兔崽子的话,田静的事不能姑息!”
  顾睿淮看向顾至凤,喉头滚动了一下,厉声道:“我说了,这事和田静没关系!”
  王福皱起眉头,不满道:“顾睿淮,批判大会已经有了定论,你不要胡搅蛮缠,你当民兵小队是摆设?你要是再捣乱,队里连你一起批判!”
  顾至凤额角青筋直跳,怀里抱着晏少棠,多少克制了一些脾气,只压低声音吼道:“老二,给老子滚下来!”
  王福站起身,叱道:“把人带走!”
  “不行!”顾睿淮挡在田静面前,不让人上前,半晌,他闭了闭眼,终是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喊道:“不要抓她,我替她去!”
  这话一出,原本嘈杂的人群陡然寂静下来。
  他替她去?
  田静也怔了一瞬,有些愣神地看向顾睿淮。
  她一直把这人当做跳板,甚至工具人,从未对其倾注过什么真挚的感情,有的只是利用,换句话说,如果顾睿淮不是女主顾月淮的哥哥,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可这样一个人,在她孤立无援,连亲生父亲都将她弃之不顾的时候,居然站出来,把所有的流m.l.z.l.言蜚语和恶言恶语都挡住了,像一座不算宽厚,却能遮挡住她的山。
  这种感觉很复杂,让她一时竟忘了他只是一个工具人。
  第108章 劳改场你非去不可
  在众人怔愣时,顾睿淮又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替她去劳教。”
  闻言,顾至凤立刻瞪起眼睛,眉毛都竖了起来,额角暴起道道青筋,他语气里蕴含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蠢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亭淮也从人群中挤出来,准备上去把顾睿淮给拉下来。
  “老二,别犯傻,跟我回去!”顾亭淮拉住顾睿淮的手臂就准备把他拉走。
  顾睿淮却是狠狠甩开顾亭淮的手,瞪着眼睛高声喊道:“别动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对我来说,田静比什么都重要,她是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
  听了这话,一众顾家人心头皆是一凉。
  田静是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
  顾月淮神色冷淡,她重生后一直以为一家人就是同舟共济的,上辈子也证实了这一点,然而顾睿淮一次次打破她的念想。
  那晚,顾睿淮受了田静挑唆,想要她死时她就明白了。
  让顾睿淮回头太难太难,田静之于他,就如同沙漠里的一捧甘泉,完全不是她所以为的鸡肋,这种情况下,只有田静才能打破顾睿淮的幻想,让他清醒过来。
  而他们这些亲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只会更加激起顾睿淮的反骨。
  顾析淮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他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向顾睿淮。
  半晌,才冷笑着道:“顾睿淮,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都这么大的人了,一双眼睛留着是倒粪用的?从小到大,爸缺过你一口吃的吗?还是我和大哥忽视过你?”
  “我知道你总想和月淮比,但她是女娃,从小就没了妈,你能和她一样吗?”
  “是,顾月淮以前是混,但她已经洗心革面了,她变了,你也变了。”
  “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顾月淮有什么区别?”
  “你甚至还不如她你知道吗?最起码她是在物质上折磨我们,而你,却是在精神上折磨我们,你说,爸听你说这些话,心里是啥感觉?”
  顾睿淮脸一白,眼神都哆嗦了一下,却不敢回头去看顾至凤一眼。
  田静此时也回过神来,她看着神色变得迟疑的顾睿淮,心头一凛。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感动?工具人就是工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为了她推进扭转局势,就如同这个时候。
  田静伸手拉住顾睿淮的衣摆,大声道:“顾家屋后头的菜园里埋了金银珠宝,是我小时候亲眼看着顾至凤埋的,我昨天就是想找出证据,把那些宝贝上交给大队,却被诬陷是偷盗,损坏他人财物,同志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吗?”
  “你们难道忘了?顾家一家子都是什么德行?他们说的话真的能信?”
  昨天晚上的事虽说传的沸沸扬扬,但在场还有对“宝贝”一事不知情的人。
  如雷大锤,又如顾睿淮。
  雷大锤脸色严肃下来,眼底掠过一抹光:“金银珠宝?”
  王福和王培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凝重,随后王福道:“昨天晚上听了田静的话,我已经让人把房前屋后挖了一遍,啥都没有,别听她瞎说了。”
  “当年顾家的钱财都被顾至凤输得精光,剩下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可都被抄走了,他回来大劳子生产大队的时候啥都没带,哪有钱埋?”
  “行了,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少说,引起啥骚乱你们谁能负责的起?”
  顾睿淮也一脸茫然地张了张嘴,刚欲开口,却被田静拧了一把。
  “顾二哥,顾家的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你说,是不是有这回事?我根本就没有说谎,是顾月淮污蔑我的,我想找出证据也是为了大队,凭什么送我去劳教?”
  田静声音有些委屈,睫毛如扇子般煽动着,最后凝结成水珠,从脸颊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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