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林正然皱眉,摇头,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当然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林南风说:“可是我回来了,回到孟玉带多宝去国外之前,所以我提前把多宝藏起来了。”
林正然倏地背后发凉,脑子嗡的一下,不敢相信。
既然已经松了口,林南风就把前世的事情简单的说给娘听。
当林正然听到女儿未满三十岁就过世,眼泪哗哗就掉,舌头都咬破了。
“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也护不住多宝。”
林正然抓着女儿的手紧紧握着,而后又一把抱着女儿痛斥自己。
“是娘没用,如果娘能坚强点,你们就没事了。”
林南风拍了拍她的背,依偎在娘的怀里,说道:“您够坚强的了,如果没有您护着,我早就死了。”
张士诚走后不久有人来抄张家,她们也被波及了。
游街、批斗,被人丢粪,吐口水,那时只要娘是自由的就会把她护在怀里。
娘的肩膀不宽,怀中却温暖极了,为她撑起了一片天,也是因为她娘才早逝。
所以你做的够好的了,怎么能怪你呢!
林正然摇头哭泣,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太失败了。
张士诚要带多宝出国她竟真的相信他能保护好多宝?
她太傻了。
她早该反抗的,那时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反抗。
“现在是新社会了。”林南风安抚梦娘说:“往后我们要好好活着,带着前世那份遗憾一起活着。”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放过张家的人,她不想她干干净净的手再沾上半点血腥。
她要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活着。
第22章 大家一块倒霉
“嗯。”林正然说。
遗憾?
她的遗憾就是南风和多宝,她要让他们都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
回招待所的路上林南风还跟娘说了张家钱被她骗了的事情。
林正然点了点头,她其实对女儿说的空间更感兴趣,也免不了提醒她。
“多宝长大了,以后在他面前你藏着点,他虽然是你弟弟,但人心难测。”
林正然揽住女儿说道:“你们都要好好的。”
显然是女儿跟她说的前世吓到了她。
这会儿梦娘还是陷在悲伤里出不来,不是紧紧盯着多宝看,就是抱着她。
次日天还没亮透林南风就醒了。
她身边原本睡了娘,现在人不见,摸了摸被窝,凉的。
昨晚她跟娘说了前世的事情,娘回来后一直发愣,林南风知道娘需要时间消化。
出去客厅看到娘坐大椅子上,林南风走过去握着娘的手,早春的天气很冷,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坐在那缩着。
“怎么不披件衣服!”林南风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昨天你不是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往哪走吗?我知道我们去哪了。”
林正然看向女儿说:“去江沅省吧,那儿我熟。”
林南风垂眸思索了会儿,娘对江沅市怎么会熟悉,前世也没有听她提起过。
林南风不知道前世林正然光是活着就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又怎么会提起她少时伤害过她的家人呢。
“江沅省是……”
“是我家。”
林正然打断了女儿的话,看着窗外说:
“我出生那年你外婆去世,家里需要个女人,所以你外公在我五岁那年就娶了个后妈回来。
后妈是个寡妇,带了两个儿子来家里,我十五岁那年家里没钱给哥哥娶老婆,你外公把我卖了,换来的钱就给我的那两个哥哥娶媳妇。”
林南风还是第一次听娘说起她的身世。
她知道娘是被孟玉和张士诚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却不知道娘原来是被亲生父亲卖掉了换钱。
林南风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觉得这个女人从前过得太苦太苦了。
而且前世孟玉知道她自己要不行了,破罐子破摔。
说:娘以前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她从人犯子手里买下娘,甚至还舔过她的鞋子。
张士诚见到娘第一眼便想买下她。
但那时孟玉不太愿意。
即便是知道眼前的女人长相温和对她造不成多大威胁,买回去也是为了给张家传宗接代。
可就是这样孟玉也咽不下一口气。
丈夫买一个女人回来传宗接代,这不只是在打她的脸,同时也告诉了别人正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所以丈夫才在外边找了一个能生的。
孟玉自己也清楚,林梦娘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跟丈夫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考验林梦娘。
张士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并且他还赞同了妻子的意思,他觉得孟玉是个小姐,调教一下梦娘,教教她规矩也挺好的。
就这样娘在孟玉手里被考验了半年。
至于考验什么,无非就是羞辱,不把娘当人看,饭菜丢到脚下让娘爬着吃。
张士诚时常去看娘,明面上孟玉不敢打她,可要一个人屈服不是只有靠打她。
孟玉给娘带来的伤害使她就算为张家生了个儿子也不敢大声说话。
娘在家里的地位等同于一个下人,不,还不如一个下人。
下人在国家改革政策后还得到了自由。
而娘只是从张家搬进了另外一个张家,连出门买个菜老太太也怕她跑了找人跟着。
娘没有反抗,忍受着。
所以林南风才说这个女人以前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你要是想回去那我们就回去。”林南风认真说。
林正然点点头,她想回去,回去看看她爹有了两个儿子是不是就能好了。
她还想知道爹把她卖了是不是真的能让家里减轻负担?
有了钱后娘是不是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还想知道把她卖了爹后来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摆脱了厄运。
去江沅省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这个时候的卧铺不好买,且如果没有工作证基本上都买不到票。
但林南风有办法,她去了趟黑市,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张卧铺票。
林正然跟着女儿,她亲眼看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跟一个成年男人老成的交易。
看着她是怎样轻而易举的拿下别人都买不到的票,又听她跟她说黑市里面的门道。
林正然和女儿相比,似乎她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人。
她出了张家,离开张士诚似乎就是个废人了。
“下午五点的火车,我们现在赶去车站也差不多了。”林南风转头跟娘说。
林正然带着儿子,刚想说好,乖了两天的多宝突然就闹了,他停下生气道:
“我要爸爸,我要奶奶,他们去哪了?”
“死了。”林南风正正眼望着多宝,“他们全死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对‘死’了这个词四岁的多宝他知道。
从前他养了一只鸟,鸟后来被二姐打死了,当时姐姐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一开始不懂,后来鸟再也站不起来,再也醒不过来,他才明白,死了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它了。
“臭姐姐,”多宝大哭的去打林南风,“你乱说你乱说,我爸爸奶奶才没有死,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林南风挨了多宝两下,她还是坚持说:“他们全死了,你再也没有爸爸也没有奶奶,哭也没用。”
“——娘!”多宝拉起嗓子哭了起来。
“你行了!”林正然抱起儿子,心疼道:“他还小,你好好跟他说。”
林南风心道:我现在已经是在好好跟他说了,老太太和张士诚死了的事情必须要让多宝清楚。
否则以后会酿成大祸。
老太太一直把这小子当成少爷养,这臭小子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少爷。
平时面对别人时傲着呢,现在是该把他的思想扳正过来了。
过了开春运动就正式开始,万一这小子说错了话,以后大家一块倒霉。
“你以后不叫多宝了,大名叫林安基,小名叫小基基。”林南风故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