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他和沈昼都是我很喜欢的年轻人,但是沈昼要比他随心所欲的多。”艾略特·莱茵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我不知道他背负着什么,但你一定知道。我能感觉到,这次回来之后他似乎放松了不少,也许是因为你能陪着他。”
  半响,西泽尔声音有些哑的道:“我知道了。”
  艾略特·莱茵叹了一口气,道:“他比你想的还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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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辞乘着夜色去了八十七层的区位对接门,他在西泽尔给他留言后的一个小时看到了信息,但是艾略特·莱茵却说要等到夜里才能有星舰起飞,于是他一直等到天黑才出去。
  西泽尔和莱茵下午的时候换了一家酒吧呆着,夜里的酒吧逐渐热闹起来,楚辞在一片群魔乱舞的的灯光里找到了他们,大声抱怨道:“太吵了!”
  于是西泽尔打开了通讯频道的防干扰模式,道:“我们待会就走。”
  楚辞坐在了他旁边,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掉自己的帽子,语气得意:“看,婆婆给我重新剪的头发,比你剪的好多了吧?”
  西泽尔沉默了一下,道:“嗯。”
  艾略特·莱茵从他们简单的对话里推理出了事情的经过,问道:“剪掉头发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
  “本来以为离开一百三十六层会很难……”楚辞无奈道,“结果还挺容易的。”
  “那是因为有莫利老婆婆的帮忙。”西泽尔在他戴上帽子之前迅速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心想,短发其实要比长发更好摸一点,然后立刻转移话题,“对了,你把钥匙给撒普洛斯了没有,让他帮忙还给锁匠。”
  楚辞摇了摇头:“没,婆婆说让我们暂时带着,说不定以后还用得到。”
  西泽尔看向艾略特·莱茵:“您听过安图瓦这个姓氏吗?”
  莱茵摇了摇头:“等回去之后可以去黎明镇查一查,还有绿色通道的事情。”
  楚辞忽然道:“绿色通道是给当年从联邦逃难过来的人通行的。”
  “你怎么知道?”
  “婆婆告诉我的,”他耸了耸肩,“她说灾厄纪的时候,有的联邦人为了躲避病毒性基因异变,就偷偷从联邦跑出来来到了雾海,当时的雾海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乱,但是因为移民计划被迫停滞,已经暴动频发,而当时来逃难的联邦人大都带着毕生的家当,是劫匪眼中的‘肥羊’,所以才有出现绿色通道。”
  “她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好像不合理……”楚辞双手叠起来撑着下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生活在不见光的地下?现在的雾海与联邦已经完全隔绝,但他们也没有回到地面上来。”
  “不仅世代都生活在暗处,”西泽尔沉吟道,“还建立起来一套完整的交通体系,这简直不可思议。”
  “对,这让我觉得他们就好像……”
  西泽尔接上楚辞的话:“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不管他们在躲避什么, ”楚辞道,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定不是劫匪。”
  “而且,”他有些疑惑的道,“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婆婆不记得自己的年龄。”
  他看向西泽尔:“她确实精神力等级很高,而且还是特性基因者,身体虽然羸弱但是还算健康,但她就是说不清楚自己的年龄……我还专门问了撒普洛斯,他说她从未提起过和自己年纪相关的话题。”
  “也许她的记忆出了问题?”西泽尔猜测。
  “会导致记忆出问题的原因太多了,”楚辞无奈道,“不止是疾病。”
  “这算是隔离期之前的‘历史’了。”艾略特·莱茵感叹道,“恰好是黎明镇最稀缺的信息板块之一。”
  楚辞对西泽尔道:“雾海的移民计划停止的时候很多星球连信号基站都没有,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人连智能电子设备都用不了,那段时间就叫隔离期。你们演习的时候我用旧乙烯石墨传导信号就是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方法。”
  “那都过去多少年了,”西泽尔讶然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艾略特·莱茵道:“雾海仍旧存在无法使用智能电子设备的星球。”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道:“我们去区位对接门,星舰准备起飞了。”
  一个小时后,一架小型运输舰离开了发射台,这架星舰的终点是山茶星,因此中途经停时楚辞他们就要在中转枢纽下来,再转一次航程才能到自由彼岸。
  运输舰上没有供乘客乘坐的座位,他们就只好挤在货舱里,楚辞早就习惯了,他靠在集装箱上打盹,眯了一会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因为之前在风铃大道的旅店里时无事可做,睡得有点多。
  西泽尔本来以为航程会很快,结果星舰进入宇宙之后他才发现这架星舰根本没有跃迁的打算,难怪上来之前艾略特·莱茵问他要不要带瓶酒……
  “要一天呢,”楚辞拉了拉他,“在雾海乘坐星舰,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但我连睡觉都睡不着。”
  他无聊的玩了一会帽子,随口问:“你和莱茵先生今天都打探到了什么?”
  “中午有人杀死了把守区位对接门的保安,”西泽尔道,“然后我们就一直在等星舰……酒吧里到处都是议论凛坂生物那件事的人。”
  他将艾略特·莱茵的分析向楚辞复述了一遍,楚辞却若有所思的道:“卡莱·埃达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
  西泽尔点了点头:“莱茵先生也这么说。”
  楚辞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从口袋里找出锁匠的钥匙递给西泽尔:“你保管吧,我怕我搞丢。”
  西泽尔接过来捏在手心里,忽然道:“你和莱茵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啊?”楚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货舱里照明昏暗,西泽尔的脸又乔装打扮过,只能看得清他翠绿的眼眸,目光一贯的微冷,眼底却温和,让楚辞想起雪夜与黎明交替之际,燃起点点亮光的碧色海面,他不禁微微止住了呼吸。
  “嗯?”
  “就是,”楚辞胡乱比划了一下,“我和阿萨尔在山茶星,阿萨尔是一个星盗,我的朋友。我们遇到了……呃,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他回忆了半响,最后干巴巴道:“就,他想找一个精神力等级高的帮手,就找到了我,然后我们一起去了霍姆勒。”
  “霍姆勒就是垃圾星球,我们之前说过,不能用只能电子设备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能用,因为……”
  他乱七八糟扯了一堆,西泽尔低低笑了起来:“看来你讲故事的能力,真的不怎么样。”
  楚辞不忿道:“那是因为你忽然要问,我都没有组织好语言!”
  “那,”西泽尔看着他,笑道,“你组织组织?”
  第240章 《小林历险记》
  我还记得宪历三十七年年末的最后一场雪。
  十二月,很冷,天空的颜色很淡,在一个小空间站上。
  那时候,莫森调查员总是不厌其烦的对我说,没关系,你哥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等他过来了,你就能跟他回家了。但我没有告诉他,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他有时候也会唏嘘,说等到西泽尔来带我走的时候他可能会舍不得我,让我回家之后,一定要记得给他通讯,我说,好。
  我想不起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去卡斯特拉的主卫三,因为好像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为什么?
  如果当时不去,是不是后续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旁白(低沉浑厚的男声):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有命运的馈赠,其实早就标注好了价格。「注1」
  ……
  “等等,”西泽尔疑惑,“这个旁白是怎么回事?”
  楚辞严谨的道:“一般的文学作品不是都会有那种上帝视角的片段吗?”
  西泽尔:“……行。”
  ……
  那天的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奇怪,以至于后来回想,我都觉得犹如梦境巡游。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
  现在距离老林的死,过去了将近五年,那时候距离老林的死,刚好三个月。
  我不知道他留给我的那三句话能不能称之为临终遗言……说起来有些好笑,但我有时候仍然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我更愿意认为,他去逃命,去流浪,成为了这星辰之间的某个无名孤客。
  我宁愿一辈子不认识他,哪怕和他擦肩而过也不再认识他。
  但后来,我越来越清醒,他已经死了。
  让我认知到这一点的是一个人工智能,我给他起名叫埃德温。这个名字大有根据,但是我不说,也许别人知道,这是一个秘密。「注2」
  埃德温是老林留下来的,隐藏他的第三句话里:
  “有机会的话,去卡斯特拉的主星转转,那里虽然比不上首都星,但是也能看的见蓝天。”
  “蓝天”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天空,它是一家店铺,店铺背后,隐藏着存放人工智能的服务器,这个人工智能的存在,让我真正意识到,如果不到最后一刻,老林不会让我知道它。因为据埃德温所说,它曾隶属于丛林之心,它是一件“盗窃物”,是老林叛逃的罪证之一。
  埃德温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有的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比如它坚持认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了快二十年,但众所周知,我今年十五岁。又比如它固执的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类,这件事有待商榷,但目前来说,还没有证据完全证明此事。
  以上,只是我那天遇到的第一件奇怪的事。
  我和莫森调查员因为航程转线去了主卫三,提起这个弹丸之地的小星球,我只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那里有混乱血腥的基因异变、有死去的莫森调查员、有我差点被杀掉的恐惧……但奇怪的是,也有莉莉·李维斯,还沈昼。
  基因异变发生的前一秒,我遇见了拉莱叶。
  她让我很不舒服,我只遇见过她两次,但每次都伴随着杀戮和死亡。我无法判断这是否和她有关,但她是逃出来的,追捕她的人制造了那场基因异变事故,后来她被带走了,我被一个改造人杀手刺穿肚腹,距离死亡只有一步。
  而那个改造人,叫颂布。
  ……
  “他就是我们这次去自由彼岸的原因。”楚辞以拳击掌,仿佛敲下了一记定音。
  西泽尔“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
  但我想找到他并不只是为了复仇,他们提到过一个名字,我认为这个名字至关重要,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搞清楚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他代表着什么……这个名字是,西赫女士。
  颂布这伙人去主卫三也并不只是为了追捕拉来叶,他们还和沈昼一直调查的儿童拐卖案件有关,我在黑市遇到了他们,于是想办法杀掉了其中一个。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也许是因为仇恨和怒火太盛,反而并没有多少恐惧。
  埃德温找到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刚刚死去没多久,我本来想去医院把她的身份卡偷出来,然后顶替她的身份,但我在医院没能找到她的尸体。后来我被一个叫莉莉·李维斯的调查员送到了儿童救济院,在那里我才发现,原来那个女孩没有死,她被卖掉了,而儿童救济院,就是人贩子的帮凶。
  我和沈昼就是这么认识的,我要从那间黑心的救济院里逃出来,他要去救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们,我们刚好撞上,他就顺便把我救了。
  老实说我从未见过像沈昼这么爱管闲事的人。他并不是调查员,这件事也和他毫不相干,但他就是要去管一管,一开始我无法理解,但是后来我逐渐明白,他不追求所谓的“意义”,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只有为什么会去雾海,这就不得不提起我们的另外一位朋友。
  旁白(轻柔的女声):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在每一个拐点,都会遇见应该遇见的人。
  ……
  西泽尔哭笑不得的道:“你的旁白还会变换声音?”
  楚辞道:“当然,要根据背景的变化而变化。”
  “那么,带你们去雾海的那位朋友是谁?”
  “左耶,一个很胆小的情报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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