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那聪明的,逃了。”
大太监心里一颤。
却是又听一句——
“可回了姑苏又如何?一道圣旨既是能入姑苏,便能入第二道。”
大太监立马腿软噗通跪下了,不可置信的抬眼,“陛下……”
面容冷肃的君王朝他挥了下手,“去传膳吧。”
“……”
靠!
谢蕴走后,永嘉公主便也回城了,只是眉间有些化不开的愁。
不过几日,坊间传出风言风语,说是官家有意纳谢氏那位为妃。
民间百姓对此津津乐道,就连世家后宅,舌头根子都要嚼烂了,有说好女百家求的,也有说谢氏那位先前嫁了官家外甥,于礼不合。
酒楼里,夜里红灯笼高挂,招幡随风轻扬。
一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被小二引至楼上。
门推开,厢房中一静,继而又变得热切。
来人笑了声,道:“我没来晚吧。”
“戚见隐,你怎的来的比我们还晚?”厢房中有人不满嚷嚷。
“这是家有美妻稚子,腾不开空来敷衍我们?”这是调笑的。
“快来坐,菜都要凉了!”
“给我们戚世子逗什么乐子,铜锅子哪儿能凉?”
同窗几载,戚显早就习惯他们这般闹腾,如今都是在朝为官的大人了,用饭也要抢。
锅子咕嘟咕嘟冒泡,众人把酒言欢。
少顷,有人撑着脑袋,朝戚显轻抬了下下巴,“说吧,今日寻我们几个,是想说什么。”
戚显将嘴里的肉咽下,喝了口酒,笑道:“就不能是请你们吃酒?”
“如今谁不知道,咱们世子爷好玉石,沾染了几分小魔王的习气,欸,我倒是想问问,你何时对玉石喜爱了?”
这话明摆着是调侃,戚显笑道:“他们信便罢了,怎的你们也跟着编排我?”
“哪儿敢啊,我们几个俸禄几十两,都盼着世子爷能喜欢些便宜物件儿,不然连你家孩子的周岁酒,怕是都不敢登门去吃了。”
一人一句,眼瞧着又扯开来。
戚显手指转着空盏,笑道:“今日是有一事,听闻官家想纳谢氏?”
“传言罢了,约莫与你喜爱玉石一般。”有人吃酒吃得脸颊红,靠在椅子里,双手执筷轻敲杯盏,嘴里轻哼着舒快调子。
却是见,戚显眉梢一挑,瞧着他没说话。
只这一眼,众人瞧出些异样来,顿时酒惊醒了大半。
“什、什么意思?”
“戚见隐,你当真的?”
戚显:“真与假,谁又能揣度圣心?只是你们都知道,谢娘子先前与我弟弟成亲,没多久又和离,如今二人算是互明心意,约了婚书,只等戚钰回来,便去姑苏迎亲了。”
“不是说,你弟弟单相思吗?”
戚显:“……坊间是这般传的?”
“额……听我家娘子说,戚小将军倒是时常登谢娘子家门。”
戚显叹了口气,“那小子不规矩,先前翻人家墙头,被谢娘子教训了,这才开始登门了。实不相瞒,他出征前将婚书拿给我显摆,实为谢娘子亲笔。”
戚钰没求过他什么,除了幼时撒娇不想写大字,不想去学堂,不想挨揍,稍长大些,他在外,戚钰愈发撒了欢儿,这还是他头回郑重的求他。
少年不知觉间,早已长大成人,也有了护在心尖儿上的姑娘。
一人摇摇头,道:“便是没有这事,仅是先前谢娘子与你弟弟成过亲,官家就不能纳谢氏,此举不合伦理纲常。”
戚钰:“若是官家执意……”
旁边的同窗低声道:“朝中谏官,并非只是谏百官,右谏议大夫可是历了两代,如今手中握着打王鞭呢。”
戚显顿时明了,拱手道:“多谢了。”
“谢我做甚?你若是行非所义,我们也帮不得什么”,同窗摆摆手,又问:“倒是你,两年了,准备何时科考?我们这几个,可就你落队了啊。”
戚显笑了笑,“快了吧,那位王氏探花郎的政改之事,还挺有趣。”
政改非一日之功,但这一两年也能见成效。
官家既是派了萧言齐去,便是为了提拔,只要承安伯府复起,他应试也未尝不可。
闲赋两年,再躲下去,只怕是连自己都失了心志。
“你说王观啊,那位是可塑之才,后生可畏啊。”
“确实,只是可惜宰相相公去的早,不然王观政改之路会好走许多。”
“那是少年英才,咱们科考之时,人家早已成名。”
“那是俊才,凤毛麟角。”
戚显坐在旁,撑着额角笑听他们夸赞,唇角不觉勾起。
有这般公子,难怪先前戚小狗蹲墙角自闭呢。
远在青州酒席上的王观,忽的宽袖遮脸——
“阿嚏!”
“大人是着凉了吗?”旁边大腹便便的男子殷勤问。
王观风度翩翩的摆摆手,笑得温润,“不妨事。”
第87章 小福包
边关战乱, 人心浮动。
最先闻风而动的便是商贾。
王观今日这酒席宴请,请的便是青州第一粮商。
人心而已,上行下效。商贾稳着, 粮行开着, 青州百姓就不会乱。
如今深秋,不过半旬便是初冬, 此时百姓若是南下, 且不说盗匪流寇,寒冬时节, 恐有冻死骨。
赵贾人搓搓手, 面有惭色,“大人也知,我这粮行上下,几百人张着嘴等着吃饭呢, 这战事一起,谁知何时才能止, 这么长时间, 我们也不能不做生意不是?就算我赵某愿意为了大人, 赔上这半份家财, 可那么些人,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他们耽误不得, 还请大人海涵。”
王观吃了口盏中酒, 笑道:“赵贾人这话,听着像是我欺你, 今日王某应你一句,北霜狄人打不进我们北边的家门, 攻不入玉门关,青州更不会丢。”
“大人也该知道,此次北霜国来势汹汹……”
“你可知,此次援兵主将是谁?”王观打断他期期艾艾的话。
赵贾人:“……听闻是一位小将。”
“那是官家的亲外甥,先前在青州张将军麾下做事,如今是禁军指挥使。若是此战凶险,官家会派自己外甥领兵?”王观徐徐道,“再与你多说一句,官家外甥子侄许多,最疼的便是这位。”
“先人三顾茅庐,礼贤下士,今日王某不才,三宴贾人。王某不是为断你财路,赵贾人若是这般说,便是将王某视为不仁不义的宵小之辈了。先前你生意如何做,如今照旧,便是连粮价也不该动的,赵贾人以为呢?”
王观这话说得风轻云淡,笑意温润的瞧他。
赵贾人却是心头一凛,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这是要先礼后兵啊……
他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近日赵某需出青州,与南方的几位商贾议事,大人您看……”
“尽管去便是”,王观笑道,语气随和,“劳你行了方便,你的家小,王某投桃报李,自也会替你照看着的。”
赵贾人白胖包子脸顿时一抽。
王观似是未觉,伸手端起酒壶,替二人斟了杯酒,道:“祝你此去顺利,早日回家。”
赵贾人:“……大人菩萨心肠。”
王观:“你倒也不是头一个这般夸赞我的。”
幼时谢蕴被他骗了糖吃,傻子似的夸他心善如菩萨。
想起往事,不觉失笑。
王观仰头,凉酒滑入喉。
“起风了,赵贾人事忙,王某便不留了,待战事消止,再请赵贾人吃酒答谢。”
“大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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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济第三次攻城时,郢朝两万大军,已至青州边线。
“怎么觉得缺点儿什么。”一位指挥使背靠树荫歇息,抓耳挠腮道。
“沿路没见着奔逃战乱的百姓。”跟在戚钰身边的长随淡声说。
戚钰嗤了声,咬着干饼子道:“如今青州主事的可是王观。”
长随与那位指挥使对视一眼,皆凑了上来,“将军不醋了?”
戚钰瞥他一眼,“你若无事做,便去替了斥候去,一天天数你话多,不干正事。”
长随闭上了嘴,心里不服:前几日是谁给他们讲自个儿与谢娘子的故事的?当将军都屈才了,该去茶馆里抢说书先生的碗才是!
戚钰眉眼一挑,抬脚就踹,“心里编排本将军什么呢?滚去给我将水囊拿来,这干巴巴的是要噎死谁?”
长随屁股一挪,躲开了他这一脚,干得起皮的嘴唇叨咕叨的去了。
稍休整,再次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