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沈烈听说桑萝要给他做衣裳和鞋子,脸又有要开始热的征兆了,再听她后边很认真在划算要做哪些准备,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才褪了些,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桑萝倒是一脸坦然,在她看来,给沈烈做衣服和鞋子,那就是省个工费,跟给沈安沈宁做衣服也没什么区别,因而根本没有多想,看沈烈没意见,便道:“余下的十九两银子,粮食咱也不用再买了,主要是买了只怕也带不出去。”
她看看堆了几个架子的粮,灶屋里还有好几袋黄豆呢,加上藏在东福楼仓房里没运回来的,只他们一家四口,粗细粮搭着,吃一年半都够了。
避祸避祸,自然避得足够远才有用,沈烈他们这才几人,就算把几家的男人都动员起来,五家的粮食要往里运,都不知要来回运多久才能运得完。
沈烈听到正事,终于把刚才心里那点异样撇开了,他点头:“确实不好运,其实我们回来的路上有留意过几处山洞,住是能住,也远离人迹在深山里,但安全上总不那么满意,所以还得再找找,粮食先有这些也够了,只要不碰上大旱大涝,山里也能找到很多吃食的。”
两人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桑萝便道:“那行,那这十九两银子咱们就留下作家里备用的银钱了?后边有什么用场再拿出来。”
沈烈自无不可:“依你的,你收好就成。”
压根没想着要管那些钱。
桑萝还挺乐意他是这性子的,痛痛快快把钱收进了钱袋,藏钱去了。
沈烈在一旁看着眼睛弯了弯,这才道:“我出去一下,去找大山几人商量商量事。”
桑萝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去吧。”
沈烈走了,桑萝藏好钱就继续做她的鞋子去了。
不多会儿,从她午睡醒来就没看到影的沈安和沈宁跑了回来,当然了,后边还跟着虎子和二牛。
沈宁就不说了,三个男孩儿一眼瞧过去就特别兴奋,凑在一堆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这还是雪化后孩子们第一回 往这边来,桑萝做着针线看了好几眼,招手唤了沈宁过来:“你二哥他们这是捡着银子了?”
沈宁扑哧笑。
“不是捡银子,是大哥说要教他们打猎,不止二哥,还有二山哥、大牛二牛哥,还有铁柱、拴柱、虎子,反正稍大一点的孩子都要跟着学。”她说着又有心新奇又有些忐忑,道:“我和大妞姐好像也得跟着学,但是,大嫂,女子也学打猎吗?”
桑萝眨了眨眼,这哪是学打猎,这是学丛林求生吧。
她点头:“有人教还不好吗?技多不压身。”
沈宁心里顿时安定了。
桑萝冲院外和小伙伴凑一块不知嘀咕什么的沈安喊了一声,等人跑进来了,这才问:“你大哥说教你们打猎,有说具体教什么吗?”
沈安双眼亮晶晶的,把自家大哥说的话给大嫂说了一遍。
桑萝细听了,点头,问:“点的一长串名字里,没有我吗?”
沈安:????
“大嫂你还用学这个?”
这不是我们小孩子学的吗?
等到沈烈回来,桑萝拿一样的话问他,沈烈也是懵的:“你也要学这个?”
桑萝回看他:“我为什么不用学,豺狼虎豹看了我会自动绕路?”
沈烈脸腾一下红了,说话都差点磕巴:“虎豹应该不至于,我们接你们过去前会先留心的。”
送粮就得先走十数趟不止,总不至于扎根进虎狼窝里。
说到后边,看桑萝还瞧着他,嘴里解释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全咽了回去,再出口就成了:“那我教你。”
桑萝扑哧笑出声来,沈烈的皮肤晒得偏古铜,她是这会儿才发现,被她盯着看的时候他耳根会泛红。
她笑:“其他的不要紧,爬树和弓箭你教我一下吧。”
说到这里,桑萝眸光动了动,问:“沈烈,你说真碰上猛兽了,有没有那种直接抹在箭头上的药?平时不用,就关键时候自保。”
这不是一群孩子兵吗?再怎么练习又能有多少战力,沈烈的目的不过是让大家能更适应山林,真碰上事能先逃命去,让他们几个有战斗力的应对。
但如果有毒箭呢,那女人和孩子中箭术学得好的,这战力也不比山里猎人差了。
沈烈的眼睛亮了亮:“我去找大山问问。”
要说谁最有可能知道这东西的话,那就是陈大山了,虽然概率也很小,因为他们一路回来大山压根没提这个,也没准备过这种东西。
想想也是,那年旱灾,陈大山和外祖家的人分开时也才不过十一岁,学到的东西其实有限,就是打猎,也是这么些年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摸索着学会的。
第109章 耗子头
桑萝是和沈烈一起下山的,因为她也要下山找村里几家人问问哪家有布可以卖。
两人先去的陈家,说到往箭簇上抹毒的事,陈大山确实不会,但意外的是,陈婆子会!!!
老太太挺骄傲的:“这东西从前看我爹弄过,是我们那边山里就能挖到的草药,叫耗子头,我爹和几个兄弟每年都会做一些,进山的时候是会带上的,平时不用,用了那猎物不太敢吃了,但碰上大东西就得用上了,保命的,上箭快,罐子装好了用箭头挑起就能用,猎物中这毒箭走几步就死。”
陈大山一脸懵:“这么大的威力,那怎么从前就没听您跟我说过呢?”
陈婆子瞧他一眼:“你们以前也就附近套套山鸡,你以为防蛇的药粉呢?这东西多毒啊,我敢教你?后来你和阿烈瞒着我进了深山打回野猪来那次我也吓得够呛,倒是想教呢,咱附近也没有这药啊,我寻思着药铺里问问呢,这不还没来得及,你们就被征兵征走了。”
老太太又看沈烈,道:“要找这东西,还是去药铺问问,做法我倒是记着,但也听听药铺那边怎么说的,但有一点,这药可得你们几人自己收好喽,不能叫孩子们沾着,这东西太毒了,不管是小孩子手误碰了误食了,还是箭没射准,那都要大命了。”
沈烈点头记下,道:“行,我明天去县城的时候就去问问。”
明天下午他们还要悄悄去县城拉粮回来的,车子由陈有田他们天不亮拉去,先存在东福楼,中午护着摆摊子的妇人们回来,半下午再空手过去,趁着关城门前把粮拉出来,夜黑运回家里去。
去找这耗子头的草药也不用去别家,就那天买药那家医馆先问问就成。
老太太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就把家里那对付野物的制毒方子直接说了。
没错,直接说了。
虽说是她们家传的东西吧,这不是大伙儿进山避祸保命用的吗?这时候还藏什么,再说这里也没别人了,就自家孙儿加沈烈两口子,老太太说得也乐意。
再说了,说细致点,去医馆的时候阿烈这不是才好问嘛。
啥也不知道指望人大夫教你方子呢?
美的你。
你得是原本就知道的,碰上那好的大夫才会多提点几句。
沈烈的事情办妥当了,后边就是桑萝买布的事了。
陈婆子摇头:“我家布不多了,自家也得留着点儿,你去你周叔家问问,他们家两个儿媳织布那都是好手。”
原本卢家的布也不错,这不是最近都换人织了吗,王春娘织布的手艺可比不上冯柳娘,所以老太太压根就没推荐卢家了。
桑萝笑着谢过,看了看沈烈:“我去趟周叔家,要么你先回?”
沈烈正色:“我也有事跟周叔商量。”
陈大山瞧他一眼,不就是让周家三郎、四郎、五郎跟着训练的事呗,这事真犯不着特意跑一趟。
不过看他愣头小子,刚有媳妇,粘着嘛,正常。
陈家祖孙两个眼里带笑,把小两口送出了陈家院子。
……
桑萝和沈烈往周家去的时候,沈安和沈宁还有几个常玩在一起的小的,这会儿正在小河滩边。
找沈金兄弟几个的。
沈金从下雪后又没往他们家去过了,这两天雪化了也没去,沈安和沈宁都是知道原因的。
大哥把三叔打了嘛,还说以后断绝关系了。
虎子几个瞧过热闹的给沈安和沈宁学的嘴。
沈安也不稀得认三叔,但看着沈金几个还是担心的:“村里好些人家都开始往县里去买豆子了,你家买了点没有啊?”
沈金摇头:“我爹还在家躺着呢,说家里有豆子,要买的话,说等伤养好了再买。”
事实上是沈三被揍了一顿后就借着养伤天天躺床上了,十二月不是还有一个月的役吗?原说好了的,李氏去服了十一月的役,十二月就沈三去。
沈三那天确实被揍得不轻,鬼哭狼嚎了两天,这不有现成的理由了吗?让婆娘继续去把十二月的役服了呗。
他觉得自己得虚弱些才行,就越发往虚弱了靠,家里现在一天两顿饭都是沈金踩着凳子站在灶台边做了。
沈安和沈宁相视一眼。
兄妹两个也是半大孩子,对这些个事也是半懂不懂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一帮小孩儿齐齐坐在河滩边叹气。
从前他们觉得沈安和沈宁可怜,现在比一比看,沈安和沈宁已经成村里过得最好的娃儿了,而村里除了特别穷的那几家,可能就数沈金几个可怜了。
他们这里这些孩子,谁家没粮食呢,家里爹娘不还在悄悄买着呢嘛,像大牛二牛和虎子阿戌这样有外祖家在附近村的,他们爹娘第一天知道消息就连夜打着火把去通知他们备粮食买豆子去了,也都悄悄知会了让各家往山里找地方藏粮。
至于合在一起藏粮,那倒是没有,各家有各家的门道。
当然,小孩子不懂这些,就懂自家爹娘叔伯爷奶的都加紧准备着呢,哪像沈金家这样啊,什么反应都没有。
沈安看看沈银和沈铁这两个一脸懵懂什么也不懂的堂弟,也是愁了,跟沈金说:“外边打仗了,死很多人的,我哥说咱们这边也可能打仗的……”
你们这样可怎么整哦。
这句话只压在心里,没说出来。
因为两家的关系现在真的就说不着太亲近的话。
沈金也蔫头耷脑的,大堂哥一回来,当天晚上周村正就一家家通知过了,村里人这两天凑在一块都会议论这些,今儿白天也好几家拉着车去买豆子了,他跟他爹说了几回,都被骂了出来。
沈金就眼巴巴瞧着人家一家一家的都往家里拉粮回来了,就他们家没动静呢,可不就是蔫。
“等过几天我娘回来吧。”
他娘回来了,不管是他爹去服役,还是他娘又去服了役,反正家里大人不会跟现在似的躺床上了。
沈三确实被打了,但也没到几天还下不了床的地步,沈银和沈铁不太清楚,沈金隐隐约约猜得到一点。
他爹就是不愿意去服役,服役苦,尤其是大冷天的更苦,他爹好几回看着他,都撇嘴。
沈金在那种目光里莫名觉得,也就是他小吧,他要再大个几岁,能有个十二三岁,他爹没准就扔他出去代役了。
因为他爹已经说过好几回了,今年县里的徭役,女人和半大小子的比他这样的男人可轻省太多了。
沈安没再说买粮的话题,他看看沈金,动了动嘴唇,问:“我哥和大山哥要教我们打弹弓了,还教我们爬树什么的,你,你要不要也跟着来学?”
哥说了,学的是关键时候没准能保命的东西。
沈金眼睛亮了亮,又黯了下去,嗫嚅道:“大哥不会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