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其它人都……”她说不下去了。
“林小姐,承天教出事之后,还有武林打扮的人来我这里打听过你的下落,这城里也贴了不少悬赏的告示,你可得小心呐。”
“嗯。小二哥,你可知这些尸体都被埋在哪儿了?”
“哎,听说因为太多,官兵就在紫盖山后山挖了许多大坑,就地给埋了。如今听说那里时时闹鬼,城里人根本不敢去。”
“多谢相告!”林寒初点上一份三镶盘、糖醋白菜、清蒸槎头。家乡的味道入口,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里,依然是如此怀念。自从懂事起,父亲便常常带她来城里游玩,林擎自幼宠她,也不敦促她苦练武功,只是由着她的喜好,每次尽买些笔墨字画、女红胭脂回去。林寒初还总是爱拉着他去瓦子里听戏看曲,有一次干脆买了丑角面具硬要他带着回承天教,惹得一干教众都在暗地里哈哈捧腹,即便这样,只要她乐意,林擎也都由得她。
“爹爹,那么久了,女儿不孝,让你在那后山孤孤单单。”
傍晚,林寒初先去了趟观音庙,随后便找了一个闹市的酒楼,直等到亥时,街上人烟稀少,才点了灯前往城外。紫盖即为中岘,是襄州境内岘山诸峰中的一座。整座岘山延汉水岸边而立,雄踞一方。岘首距离襄州城东南五里,向西为中岘紫盖山,此后便为上岘万山。承天教位于紫盖山半山,林擎在世时,此处修葺屋舍道路,若干年间,沿着山路有不少当地人也都在此落户,过去林寒初有时晚归,这上山途中总能遇到些农户。可这次上山,却发现路上的人家也减了不少,一入夜山道上林植茂密之处,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越是往半山走去,越是觉得凄冷阴郁。
行了几里,承天教旧址附近,林寒初隐约在山道尽头瞧见出现一个庞然大物,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夜色中不可分辨颜色,仿佛只是漆黑一片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附近除了几只飞禽鸣叫,不闻人声。林寒初慢慢靠近,终于她看清那是一片秃地上依然耸立未倒的门头和围墙。向后眺去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残垣断壁。一些房梁依然横七竖八地搭在断柱的一头。她似乎听到了这屋舍在大火中轰然倒塌的那一刻,看到火苗窜上一砖一瓦,速速蔓延,随后燃烧殆尽。她呆呆绕着焦地走了几圈,试图找到一处她曾经熟悉的场景,可是大火肆虐,又早已时隔多时,哪里还留得下丝毫人烟?怕是连牲畜都已避而远之,难怪城里人都说这儿闹鬼。
绕得累了,她才失魂落魄地朝后山找去,行了一炷香,果然找到了几个大大的土堆,可却连碑都没有一座,官府果然是草草了事。林寒初这才伐了几块木板,刻了字,立于土堆前。一块给林擎,一块给救了她性命的陈伯,另一块给其他教众。林擎生前嗜酒,她取出身边特地带的一壶酒,拔盖浇于碑前。心中涌起这些日子来得知的关于爹娘的一切,潸然泪下。
“姑娘,你在这里哭什么呢?”林寒初突闻背后一个清细的声音传来,她募地回过神来。心下骇然,自己是习武之人,此刻却全然忘了观察周围。只见身后十米处站着一个白影,也是提着一个纸灯笼,那人长发垂肩,听声音是一个女子。在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在此,真如女鬼一般。
林寒初壮壮胆,喊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姑娘,你在这里哭什么呢?”这女鬼又重复了一次,好像没有听到林寒初讲话一般。
林寒初拔出长剑,剑锋直指跟前:“你再向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速速报上名来。”
那女鬼果然停在原地不动,过了片刻,她开口道:“姑娘,我没有恶意,也是来此祭拜罢了。”她稍稍把灯笼向上提了一提,照出一张苍白得发青的面容。林寒初细瞧才发现,这女鬼是个三十上下的妇人,纻衣素缟,面容虽然惨白但也算是清秀。
“祭拜何必要挑这半夜三更?你到底是谁?”
“姑娘,你不也是半夜才来?”女鬼反问。
“我身不由己罢了。”
“奴家也是,奴家名唤三娘,亡夫本乃承天旧部,去年死于教变,尸骨埋于那场大火中。无奈官府视承天教为邪教,还要抓拿同党,故每月初五子夜时分来此悼念亡夫。”
“你丈夫是承天教的?叫什么?归于何人部下?”
“亡夫姓袁名庭旸,原是承天教襄州总教白堂主的部下,自从夫君走后,奴家生计艰难,却还不断有官府寻上门来,不是抢砸就是要挟,奴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说着抽泣起来。
林寒初听闻她的悲惨遭遇,顿时心生怜悯。还剑入鞘道:“袁大嫂,我是林擎的女儿林寒初。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道:“啊,原来你是教主的女儿林大小姐。奴家无理了,还望大小姐赎罪。”说着盈盈拜倒下去。
“袁大嫂哪里的话,不必见外。到底是什么人为难你?”林寒初赶紧上前搀扶起来,询问了她官府的情况,原来是官府借着去年围剿承天教的由头,称教众皆参与邪教勾当,为非作歹,借机不断勒索敲诈教众的遗孀或是孤儿寡母,若是不交保护费则要送官府受审。
林寒初觉得这官府之人简直丧尽天良,便又打听了官府当值之人姓甚名谁,打算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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