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掌握的线索根本无法拼凑成一张完整的图,但是郭思已然决定,或许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若想让郭熙和自己躲过漩涡,那么只有趁早远离它。所以他决定,即刻收拾行李,走为上策!
申时正,一辆马车携带着轻便的细软,朝汴梁城最南端的南薰门缓缓驶去。 车内的老者伸出干枯褶皱的手指,拨开帘子最后回望了一次这座笼罩在金暮下的皇城。终究,他带着无限的遗憾穿过了这道巍峨的城门,一如在若干年前他带着无限的希望踏进这里。 两道青泪顺势滴落在尘土上,溅起无人会注意的一丝尘埃。 这双苍老的眼睛,在元祐五年的一个冬日永远地闭上,却曾经发现过世间最美的早春之景。
凤阁鸾台十二屏,屏上郭熙题姓名。
崩崖断壑人不到,枯松野葛相欹倾。
黄散给舍多肉食,食罢起爱飞泉清。
皆言古人不复见,不知北门待诏白发垂冠缨。
袖中短轴才半幅,惨澹百里山川横。
岩头古寺拥云木,沙尾渔舟浮晚晴。
遥山可见不知处,落霞断雁俱微明。
十年江海兴不浅,满帆风雨通宵行。
投篙椓杙便止宿,买鱼沽酒相逢迎。
归来朝中亦何有,包裹观阙围重城。
日高困睡心有适,梦中时作东南征。
眼前欲拟要真物,拂拭束绢付与汾阳生。
第2章 第一章:红云
二十年的光景,对于数百年的擎天古槐而言,只几眸片段而已。汉江边的古渡岸边,一排老树虬枝苍干,冠硕枝繁。如今已过政和元年清明,惠风和畅,骄阳下荫出一大片树影,遮闭整个渡岸一隅。树下一青衣客,正极目远眺两岸春色。汉江清练向东奔流,江风绵软,琅琅叩打着河岸边水木葱茏。身后环绕莽莽青翠,奇峰耸秀,溪瀑争流。良辰美景所见所闻,皆化作这男子身前石桌上的一幅秀丽丹青。
他用笔凝炼,下笔端重又迅速,笔尖与侧峰自由切换间,石青色的丘壑便缓缓在已经勾勒出的墨线轮廓间悄然成型。再佐以石绿、浅绿及赭红等皴染,以深墨渍出山涧,留白以状飞瀑,不知不觉,一幅层峦叠嶂陡起于烟雾浩渺的大江之上的绮巧妙景便呈现在长卷上。男子端详了一会,抬头朝江中波心处的渔舟泛泛凝神观察了许久,继而又提笔在画上点上了几叶小舟。
作画间,江心上的一艘渔船在微皱的江面上劈开层层水浪,陡然向古渡这边驶来。须臾间便砰地轻敲一声靠岸。从船舱中走出两个中年男子,一前一后,拾级而上,青衣客还未抬头,那两人便已到了身边。
“官人。”走在前面的一个方脸男子向青衣客拱手一拜。
“我曾在这里一住三年,自以为早已看厌了这均州城的风光,没想到如今再游,倒还有些意趣了。”青衣客搁下画笔,抬头看了他俩一眼,又拿起一管沾了浓墨,在空白处写道:江上愁心千叠山,浮空积翠如云——
后面的那个“烟”字还没下笔,他的手便僵在一处,微微颤坠不已。那个t方脸男子见他不说话,便承道:“官人的字画天下一绝,临这汉江山水,自然是比真的还像。”
青衣客冷笑一声:“山重水远,翠幙金屏,景是好景,可惜啊,如今的画和当年的比起来,大不如前喽。没了子瞻提的诗,这画果然是一分不值。”说着摊开手掌往下一抓,将好端端的一张长卷揉成一团,轻轻一推,随着江风没入跟前的滚滚波涛之中。
“官人,事情已部署妥当。十日后,可静候佳音。”
***
襄州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汉蔡邕《汉津赋》中曾记其:南援三州,北集京都,上控陇坻,下接江湖,导财运货,懋迁有无。至襄州必登岘山。出襄州城南五里便可见峻岭交纵,岘山虽不高,但小而险,群山起伏,实为襄州之屏。岘首山乃群山之一矮山头,位处岘山之初首,故而得名。山头造有一亭,高达七层,碧瓦朱甍,飞檐斗拱,称岘首亭。
日近申初,日头已过了最毒辣的时候。此刻亭中正有一个灰袍道士坐于石凳之上避热,他左手虚挡一拂尘,右手则端起一只青瓷酒杯,将身前的小杯徐徐斟满。一杯下肚,诗性起,朗声念道: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方端起酒壶想要再斟一杯,身后一个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道兄好雅兴啊!”
道士回头,只见一个手提玄铁长剑,头发花白,满面红光的老者走入亭中。道士放下酒壶,喜道:“赤冠白鹤腾九云,飘飘一剑入襄郡。原来是白兄!昨日长春楼斗酒三百回合还不尽兴吗?又追到这里来了?”此二人昨日在襄州城内的酒楼相遇,因两三句言语磕碰,过了几招,随后便斗起酒来,刚开始谁也不服谁,不想两人竟越喝越尽兴,可谓不打不相识,谁想今日又在此遇见。这白发老者名叫白松延,是京西南路一带的大派承天教中的一名长老,武功了得,平日好诗、酒、剑三样,因面红发白,为人洒脱,平日行走江湖执一柄玄铁黑剑,江湖上便给了个外号赤冠白鹤。
白松延道:“道兄刚刚念的,可是孟浩然的《
与诸子登岘山
》?”
“不错,我初登岘山,不痛快喝上两杯,吟上几句,不是辜负了这好山好水?来来,白兄,你来得正好,陪我喝上两杯。”说话间将另一只酒杯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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