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赵好其实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而卫知拙出现让她别去,更是让愤怒的赵好坚定了要跑一趟凤阳府的决心:“我告诉你卫知拙,我早已经答应了杨明礼要帮他的忙,就算他不死,这趟凤阳府我也去定了!我一定要查出来这个杨丰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卫知拙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说道:“你不能去!”
  赵好冷哼一声,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转身就走。
  卫知拙咬了咬牙,瘸着腿追上去,说道:“虽然杨明礼本就离死不远了,但谁人不偷生,更何况是自戕?其痛苦和决心不可小觑,同样也证明杨丰年这件事背后有大问题!”
  卫知拙见赵好不理他,急切之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快速道:“不论是什么情况,杨丰年的事杨明礼一定是去查过的,如果只是简单地吃了闭门羹,他也不会用死来引你查这起案子!更何况杨丰年同样在衙门供职,这件事大概率和官场上的事情脱不开关系,你该明白其中的凶险!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即便是你,若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外边,你家里的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赵好一把甩开了卫知拙的手,扭头瞪着他,说道:“所以呢?你打算让我坐视不理?我问你,当初在蔡州府衙的你是怎么做的?”
  卫知拙一时哑然。
  赵好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如果这件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答应了杨明礼,去一趟也无所谓。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有那么凶险,那我更要走这一遭。卫知拙,我是什么性格,你清楚得很!”
  卫知拙抿起唇,不说话。
  但他知道赵好说的没错,她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她正直又善良,勇敢又固执,永远对追寻真相抱有热情……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喜欢赵好。这件事他根本不可能阻止对方,赵好若是能被他阻止,就不是赵好了。
  赵好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道:“昨天你走后,杨明礼的确对我说了很多话。”
  “他说,人这一辈子太短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能高兴一天是一天。”
  赵好嗤笑一声,冷声道:“我现在觉得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一个字都不用信。”
  说罢,她便扭过头,径直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心碎小卫,以及基友给我做了新封面!
  第七十一章
  周捕头看看拂袖而去的赵好, 又看看听完赵好的话,表情僵硬的卫知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憋了半天, 他长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说, 你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小李挂不挂心你,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而你若是不挂心小李,又何必带着伤偷偷跑去案子现场?你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能说清楚,非要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卫知拙却是闭了闭眼, 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周捕头见状,也气得够呛, 说道:“好罢好罢, 你们俩自己都讲不清的事儿,我一个老头子能说什么呢!不管了!我也不管了!”
  周捕头和卫知拙这边不欢而散, 赵好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人被逼急了, 什么绝情的话说不出口,但她难道是真的想伤卫知拙的心吗?然而她生气、心疼、后悔,又有什么用?卫知拙一点儿情也不领!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赵好越想越难受, 忍不住一掌拍在手边的小桌上。
  书桌后面的冯知县吓得在椅子上蹦了一下,惊恐万状地看向赵好,连声道:“我答应!我答应您还不行吗?”
  原来方才赵好风风火火地进来, 一股脑地把案情告诉了他,随后就道自己要去凤阳府办案,前来知会一声。
  但冯知县在官场也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又怎会不知其中的隐患?更何况这次还不像上次金州那样是正规递信走流程, 而是要替赵好隐瞒去人家衙门里抓人, 但凡出了点问题, 他连理都不占!
  冯知县多少有点虚, 又不敢直接拒绝这尊大佛,只好使出缓兵之计,让对方坐下喝茶,也叫他能仔细想想。
  谁知道赵好坐着坐着,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下,冯知县还以为对方是在冲他发火呢,吓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毕竟答应赵好,还可以分一下出事儿和不出事儿的可能性,就算真出事儿,那也至少是十天八天之后才需要面对的问题。
  但如果他不答应赵好,说不定这小祖宗当场写封信,他就直接从知县这位置上滚蛋了!
  聪明人都知道该选哪个,而且冯知县选完,也没忘了用那张胖脸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冲赵好求情道:“但是您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不要做得太过出格……”
  赵好这才从自己的怒火里回过神来,她明白冯知县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口,但也没有为难人的打算,承诺道:“你放心吧,我其实也没打算就在凤阳府把那个杨丰年怎么样。我只是去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已,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会先递信求援,到时候你再按章程办事就行。”
  冯知县听完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您这次出去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
  赵好摇了摇头,上次去金州是人手多,非得衙门组织不可,这次去凤阳府就她一个,而且手上也不缺钱,就不需要冯知县帮什么忙了。
  告别冯钦丰之后,赵好就直接去买马和收拾行李了。
  她是第二天出发的,走之前告知了???一声周捕头,顿了顿,又问:“您知道卫知拙在哪儿吗?”
  周捕头却是很不高兴提他,只道:“他今日都未曾来衙门点卯,我哪儿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赵好垂下眼,知道卫知拙多半是在躲自己。
  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服对方了,即便是动用武力强迫,卫知拙不愿意,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待这个案子结束,如果卫知拙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话,她……她就一个人回上京去好了……
  光是想一想这个念头,赵好都忍不住委屈得想掉眼泪。
  但她终究记得自己有正事要办,于是死死地咬着牙,把那些眼泪憋了回去,两腿一夹马腹,轻叱一声:“驾!”
  便乘着马,飞奔着离开了。
  凤阳府是个好地方,小吃鲜果种类繁多,茶酒纸墨也都格外出名。
  但凤阳府也不完全算个好地方,挨着淮水,这里的平安与否全看老天眼色,稍有不称意,便不是水涝,就是干旱。
  赵好也是去年回了西平县才听说的,凤阳府在她们前去金州的时候就发生了一场旱灾,不少流民跑到了蔡州,好在后来朝廷赈灾及时,才没有闹出大动静来。
  兴许是因为天气尚且寒冷,赵好一路从蔡州进了凤阳府,一路上所见城镇都很冷清,直到到达了府衙所在的凤台县,才终于觉察出一些热闹的气息来。
  百姓攘来熙往,街道商铺林立,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赵好找了个客栈住下,歇息一天恢复了一下精神,第二天便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一身朴素的裙装,早早地去了凤阳府的府衙。
  府衙的门脸比县衙要大得多,赵好也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便只缩着肩膀,做出一副焦急又胆怯的模样,在衙门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望上一望守门的两个差役。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前来上衙的人注意到了赵好,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府衙前徘徊?”
  赵好做出吓了一跳的模样,随后结结巴巴道:“小,小女子是打杨家村来的,啊,对,是,是蔡州的杨家村,后来跟爹娘去了舒州……”
  那人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耐烦赵好的胡言乱语,但看在对方模样清秀,年纪又小,还是耐下性子,提醒道:“只说你来干什么的就好了。”
  赵好闻言,连忙道:“是!是!回大人的话,小女子是来找人的!”
  “找人?”那人道,“找谁?”
  “杨,杨丰年,”赵好观察着那人的表情,说道,“以前听村里人说,我这堂兄在凤阳府的衙门里当大官哩!”
  然而对方听了杨丰年这个名字,脸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嗤笑道:“大官?我可没听说过衙门里有姓杨的大官!”
  随后又看看怯生生的赵好,摇头道:“罢了,小丫头懂个什么,你那堂兄估摸着是在衙门里当个胥吏吧。”
  赵好抿着嘴,不敢说话,只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赵好那张小脸露出求助的模样时,鲜少有人能够置之不理的。哪怕是路边吃糖的小孩儿都要忍不住把糖塞她嘴里,更何况对方是个成年男人,还在衙门里有些职位,最是喜欢表现。
  那人被赵好盯了一会儿,果然抵抗不住,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这样吧,我带你进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你有什么事便告诉我,我替你那堂兄帮你的忙。”
  赵好闻言,立刻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连声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人一摆手,看了赵好一眼,笑道:“先不忙,等事情办完了,你再想法谢我不迟。”
  赵好假装没听出对方言下之意,跟着人进了衙门。
  府衙虽然比县衙大,管的事也比县衙多,但并不代表平日里没有百姓会因为告状或是其他事务出入。
  但不知为何,赵好进门时,明显察觉到守门的两个差役表情有些古怪,十分警惕赵好这样的外人进去。
  然而带赵好进门的那个人似乎也有正经官职在身,那两个差役终究是没有出言阻止,还冲那人点头行礼。
  赵好心想,难道是杨明礼之前来过一次,打草惊蛇了?但想想可能性不大,杨明礼上次来至少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儿了,他身份普通,不至于让府衙里的人警惕这么久才是。
  赵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倒是跟着那人进门后,得知了对方乃是刑房的经承,算是刑房的一把手了。
  赵好一路跟着对方往里走,不忘用余光打量周围的建筑和地形,最后被安置到了一间对方休憩用的小屋里。
  那经承冲她道:“府衙人手众多,胥吏更是有数百,要找你那堂兄不容易,你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出去找人打听一下。对了,你那堂兄叫什么来着?”
  赵好连忙道:“杨丰年,瑞雪兆丰年的丰年,多谢大人!”
  那经承摆了摆手,径直出门去了。
  赵好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又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发现四周有不少府衙的差役和小吏来来去去。
  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出去走动和打探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赵好只得坐在屋子里枯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推开了大门,朝屋里问道:“是谁要找杨丰年?!”
  赵好抬眼一看,发现不止那个经承,还有另外的一个陌生人也跟来了。
  赵好忙做出受到惊吓的模样,起身说道:“是!是小女子!二位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她,”那经承冲旁边的人道,脸上满是怀疑和警惕,“你说她会不会就是……”
  那人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走进来,上下打量了赵好一番,问道:“你是杨丰年的堂妹?”
  赵好怯怯地点头。
  那人又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赵好于是镇定地把自己早就编好的身份说了出来,这点她倒是不怕穿帮,毕竟对方也不可能现在去杨家村查有没有这个人。
  谁料那人听完,上下打量了赵好一番,却是突然冷笑一声,扔出一个惊雷,道:“你若真是从杨家村来的,怎会不知道杨丰年早已经死了?他害了急病身亡的事,我们可是早就通知过他家里的人了。”
  赵好大惊失色:“什么?!堂兄已经死了?!”
  赵好是真的没有想到杨丰年早就不在人世,不过这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卫知拙当初的推断没有错。
  一个死人当然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杨明礼恐怕就是得知了杨丰年死得蹊跷,又查不到凶手,这才自杀布了局。
  但现在怎么办?杨丰年之死显然另有蹊跷,而她的反应已经露出破绽了!
  不等赵好想出办法,那人见到赵好的反应,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得摇摆起来。
  毕竟若赵好真的是为那事儿来的人,不可能不调查清楚杨丰年的情况,但对方震惊的表现又不似作伪,难不成真是杨丰年不常走动的亲戚?
  赵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反应过来后立刻顺水推舟,掩面抽泣道:“天啊,我和爹娘离了蔡州,许久不曾回家,竟连此事都不知道……”
  站在门口的两人对视一眼,赵好听见那经承轻声道:“你瞧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恐怕真不是上面派来的人,怎么办?”
  另外一人却十分警惕,继续问道:“你来找杨丰年是为了什么?”
  赵好便哭诉道:“几年前小女子和爹娘定居舒州,本来生活美满,却不料识人不清,被孤身骗来了凤阳府。眼下钱财都已用尽,那负心汉也跑了,我实在是举目无亲,无人投奔,这才想起来有个堂兄在府衙当官,谁成想……呜呜呜呜呜呜!”
  赵好前面只是干嚎,后面发觉可能掩饰不过去了,只得去想卫知拙那个闹心的家伙,想着想着,竟哭得真叫一个伤心欲绝了,两人见状,这才终于放下了疑心。
  那经承得知了赵好只有一个人,还想把她带回家去,另外一人却不赞同,骂道:“眼下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还敢随意往家里带人?把这女子带进衙门来就够鲁莽的了,若是当真泄露了什么,你有几条命来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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