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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第二日午后,万隆趁着饭后有些许空闲时间,出燕王府来见到了这位朋友,又花了一两多银子给对方要了一桌丰盛的席面,便把批文拿到了手。
  只是看着那位道婆写得歪歪扭扭的批文,他的脸色总有些古怪。
  那个混子朋友一边吃喝,一边还跟他说笑:“万兄弟,你这位朋友找的媳妇,八字还挺奇怪的。我干娘说,光从八字上看,这姑娘可不是什么长命的人,虽然出身不错,享过富贵,但好象死得早,而且还是横死的,也不象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不过呢,这八字后来看上去又隐隐有些变化,似乎没那么惨了,还能多享几年富贵,但这寿数嘛……就比较难说了。我干娘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八字,还想叫我问你,是不是抄八字的时候,写错了哪里,才会弄出如此奇怪的结果?”
  万隆干笑了一声,心里也是眉头紧皱。那道婆到底有没有真本事?给出的批文到底靠不靠谱?若是靠谱,谢三姑娘这样高官显宦之家出身的姑娘,谢大人既不缺才干又不缺靠山,又怎会让亲生闺女凄惨地短命横死呢?如果是谢家会出事,那他还真得谨慎一点对待这桩婚事才行。他是盼着能依靠这门婚事,摆脱父亲嫡母的束缚,出人头地的。倘若依附对方,只会被对方连累,那他又何必费这个劲儿?!
  他咬了咬牙,又继续看后头的批文。
  那混子又美美地灌了一口酒,继续絮叨道:“不过,这姑娘的八字虽然古怪,倒是挺利你那个兄弟的。我干娘说,这个男方的八字只能算是中平,早年还比较坎坷一些,但若是能娶到这个女子,那就从此一帆风顺,一飞冲天了!他俩若是结亲,对女方可能没什么好处,兴许那女的还会短命呢,但对男方却是极好的。我干娘的意思是,倘若这个男的对人家姑娘没什么坏心,将来也不会害人家什么的,那能结亲还是结亲的好。姑娘本身就不是什么长寿的命,能借得上力,当然不能错过这大好机会呀!”
  万隆也看到后半部分的批文了,心里倒是放轻松了些。倘若那道婆确实有真本事,他与谢三姑娘成婚,对自身并无坏处,反而还能利益不少的话,那这门亲事就一定要做成!
  如果谢三姑娘真是因为本身命不好,注定要早死的话,婚后他对她好一些就是了。即使她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要不过分,他都能忍了。谢大人确实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今他又借了谢家女婿小王爷的力,才有望在燕王府崭露头角。谢家对他可以说是有大恩典的!哪怕是为了回报这份恩情,他也该对未来注定不会太长寿的妻子好一些。他是一心要为自己算计人家不假,但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万隆心里拿定了主意,便决定一定要争取到这门婚事。可道婆看八字看出了对女方不利的结果,他没法确定谢太太找的人是否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万一谢家疼女儿,不肯答应万家婚事了呢?他还是得想个法子去解决这个麻烦才是。
  于是万隆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对那混子道:“这回真是多谢兄弟帮忙了!你干娘真有本事呀!如今外头招摇撞骗的人也太多,还有许多空有虚名,实际上都是靠吹牛或巴结讨好贵人才打响名声的家伙,哪里象你干娘这样,有真本事却不爱张扬呢?这才是真正世外高人该有的作派呢!我兄弟这门婚事,我还有许多不大清楚的地方,不知能不能见你干娘一面,向她细细请教一番?兄弟放心,酬劳我是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就在万隆绞尽脑汁要想办法解决与谢映容八字不合这个问题的同时,文氏在家里,也打听到了一位比较靠谱的先生。对方还不是寻常走街串巷的小角色,而是正经的举人,只是春闱多次失利,索性就放弃科考,安心在家做个富家翁了,近二十年还添了研究术数卜算的爱好,据闻也有真本事,但不大喜欢替外人卜卦,通常都是有熟人请托,还得送上厚礼,他才会出手的。北平官宦人家、世家望族圈子里的人,因为他自是自个儿圈子的人,不少都愿意找他帮忙。他还有个好处,就是说话比较直,因为身份不一般,也没什么为了奉承他人,故意编造好听的假话骗人的习惯。如果真心想知道实情,找他是没错的。
  文氏身为女流,不方便亲自出面请托,但还是嘱咐管家备一份厚礼,打算托人去请那位举人出手。只是该委托谁人出面,她就有些犹豫不决。
  马路遥家的建议她:“外院的刘勉刘先生,是北平本地人,最熟悉人事的,不如交给他如何?”
  文氏迟疑:“二老太太回昌平,老爷担心天气太冷,她老人家身体撑不住,请了刘先生一路护送,预备路上生病了也有人诊脉开方,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马路遥家的笑道:“这有什么?二少爷打发人回来报信,说二老太太一行已经预备起程回城了,前后不过两日的功夫,又有什么等不得的?刘先生说不定还认得那位举人老爷,上门请托也方便些。”
  文氏想想也对,便点了头:“再去备一份礼,回头谢刘先生的辛苦才好。”
  马路遥家的应声退了下去。门外的大金姨娘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想起女儿对合八字结亲的担心,觉得还是要跟她说一声的好。
  第955章 夜访
  当天晚上,本来说好要过来的萧瑞失约了,来的是声称奉命前来报信兼送东西的万隆。
  万隆是以萧瑞属下的身份前来谢家的,他送上了一只印有醒目店号的点心匣子:“萧公子本来是打算过来的,临出王府前被王爷召了过去,说是开平卫有军报到了,让萧公子过去与众位将军们一块儿议事。萧公子便把准备好要带到府上做手信的点心吩咐底下人送过来了,还让我们替他给谢大人、谢太太与众位少爷、姑娘们赔个不是,今日他恐怕是要失约了。”
  萧瑞本就在开平卫驻守过两年,又是燕王着力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开平卫有军报前来,燕王特地召他过去,也是应有之议。反正他平时来得也勤快,文氏并不以为意,笑着命丫头把点心收下来,给女儿送去,顺便报信,便是招呼万隆坐下喝茶。
  万隆从前是常到谢家来的,谢璞显露出对他的青睐之后,他才被嫡母约束,来得很少了。不过他心里清楚怎样的表现才能给文氏留下好印象,一言一行,都小心地照着这个规则来进行。
  文氏没料到他心里有那么多的小九九,只问他些身体情况、新差事是否适应良好之类的家常话题。万隆也顺着她的口风,聊些琐碎之事,然后不经意见,就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们太太近日时常叮嘱我,要常到府上来向谢大人请教学问。我想着谢大人刚刚高升,只怕忙碌得紧,未必有空闲理会我这样的后进小辈。可太太不听,再三喝令我要到府上来。今日虽说是奉命上门,但这会子我家里只怕早已把消息报给太太知道了。还请谢太太体恤,不拘把我打发到哪个角落,只要让我在府上待上两刻钟,等我回了家,也就能向太太交代了。您不必管我,任由我一人独坐便可。”
  文氏心里立刻就猜到,这定是万太太为了确保两家婚事能成,特地打发万隆上门来献殷勤了,偏又别别扭扭地不跟孩子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真叫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万隆是谢璞欣赏的聪明后生,她倒也不讨厌对方,便笑笑答应下来:“这有什么?你太太就是爱与我玩笑。”又问万隆,“可吃过晚饭了?”
  万隆腼腆地摇摇头:“还没有呢。一会儿我到附近街上去,随便寻个面馆应付这一顿,也就是了。”
  他没说回家去吃,哪怕万家就在隔壁。文氏又立刻想到,家中下人中好象有传言,说是万太太待庶子刻薄非常,知道他进了燕王府,有了好差事,便借口王府会提供饭食,不许家里的厨房做万隆的午饭与晚饭了。万隆若是没在王府里用餐,回到家里来,想要吃点热食,还得另外拿钱去收买厨房的人,不然就只能吃些冷点心。虽然不知道这些万家内部消息是怎么传到谢家来的,但文氏想起万太太一向的行事作派,觉得她确实干得出这种荒唐事,心里也是暗暗叹息不已。
  这会子她听了万隆的话,只觉得他可怜,便主动道:“自家离得这么近,何必舍近求远到几条街外找面馆呢?若不嫌弃,索性就留在我们家用饭吧。我们家老爷先前打发人回来传话,道是今晚要留在衙门议事,就不回来吃饭了,家里人都打算各自胡乱对付一顿。我们家显之与涵之都要在书房用饭呢,你就过去跟他们一道吃,也跟他们说些外头的事,好叫他们知道北平城的风土人情,不至于出了门,什么都不知道。”
  万隆一脸惊喜地答应下来,又对文氏再三道谢。文氏笑着摆摆手,又嘱咐厨房的人,给书房多添几道菜,然后才传了谢显之与谢涵之过来与万隆相见。
  三个男孩子在正院上房说了一会儿话,还算投缘,然后就转到北书房去了,不一会儿婆子们送了饭菜进去,三人便边吃边聊,竟然也越聊越兴起,一顿饭直接聊足了半个时辰,方才结束了。饭后三人喝着热茶,又聊了一会儿,万隆才提出告辞。
  谢显之要送他出门去,万隆却婉拒了,还劝道:“两家离得这样近,平日里常来常往的,本就情份不比寻常,很不必讲究这些客套俗礼的。谢大哥与谢四弟体弱,又是头一回在北平过冬天,还是多保重身体的好。夜里风大,倘若你们兄弟吹了风,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是我的罪过?万万不可如此外道,否则下回我还怎么好意思上门呢?”
  他说得恳切,谢显之与谢涵之都被他说服了,反过来被他护送着先走一步,返回自个儿的院子。万隆则自行前去正院上房向文氏辞行。因为夜深了,他也不进屋,直接在门外道了别。文氏要打发人送他,他也再三婉拒了。反正从前常来,道路他都熟得很,四周游廊上挂的气死风灯又亮堂,他不用人送行,也知道该怎么出门去。
  文氏想着万隆说不定就是自家女婿了,倒也不跟他太过客气,只吩咐前院的人好生把人送到隔壁官邸门口,免得万太太那边有什么误会,比如气恼他回家太晚之类的。但出了上房后,到二门之前,这段路万隆就可以自己走了。
  万隆独自走在游廊中,不出意外地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秋香色绸面毛皮长袄的妇人,年纪约摸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热切,有点长辈看到喜欢的小辈时的眼神。他不用多想,就猜到这位定是谢三姑娘的生母金姨娘了。
  金姨娘身后跟着个丫头,手里提着个食盒。与他擦肩而过,彼此点头示意时,那丫头手里仿佛不小心一般,落下了一方手帕。她本人好象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径直跟在金姨娘身后走过去了。可游廊里的灯笼照得明晃晃的,万隆很清晰地看到,地上那一方手帕很大,其中一角打了个结,上头系着一卷细长的纸卷,隐隐还可以看到墨色。
  他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低头拣起手帕,迅速将纸卷拆了下来,回身唤住那位金姨娘:“请问这是二位落下的么?”
  第956章 返家
  两日后,宋氏带着谢梅珺母子三人与谢谨之、谢徽之以及负责一路上医疗支持的刘勉刘先生,一同回到了北平的谢璞官邸。
  宋氏看起来精神很不错,面上略带几分旅途奔波的倦意,但面色红润,心情似乎还挺好。她关心地看了看文氏与几个留守家中的孩子,问起他们这些天过得如何?得知一切顺利,嗣子谢璞还平顺地升官做了北平布政使,她微笑着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文氏恭请文氏一行先回院子去歇息,还打算私下回头问问两个儿子,这一路去昌平都经历了什么?谢谨之心里清楚必有这一关,便打发三弟谢徽之先回院子梳洗休息,回话的事,有他就够了。
  此外还有刘勉刘先生,由于谢璞不在家,他并没有进二门,直接回了外院自己的房间去梳洗整顿。文氏这边打发人给他送去了谢礼,又提了提去问八字的事。刘先生欣然答应了。那位擅长术算的举人,说起来是他一位故交的亲戚,跟他也见过两面,想必上门去请托,是不会被拒绝的。
  文氏送了宋氏一家回院子,下人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吃食,可供众人梳洗进餐。又有闻讯赶来的谢映芬与杨沅小姐妹俩高高兴兴地慰问聊天。文氏见自己没什么事了,便告退出来,又转去南半院瞧谢老太太,向她禀报宋氏一家回来的消息。宋氏还吩咐丫头把事先准备好的手信拿出来,交给文氏,让她转送给谢老太太。倘若是宋氏自个儿打发人送去,只怕连谢老太太的脸都见不着呢。
  然而,就算有文氏转交,谢老太太听说宋氏回来了,也照样发了脾气:“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昌平不是她老家么?一把年纪了,女儿外孙都在身边,就该回老家过日子去!做什么非得赖在别人儿子的家里不走?真真可厌!”至于宋氏准备的那份昌平土产手术,她更是拒绝收下:“什么乡下来的阿物儿?!谁个稀罕?快给我弄走!”逼得文氏一脸讪讪地,只得无奈带着手信离开了。
  谢老太太见文氏这么听话,心里却一点儿都不高兴。从前宋氏住在她外边,挡住了她出去的道路,对方离开的时候,她还欢喜着呢,心想自己总算可以自由出入了。没想到这北平的冬天这么可怕,哪怕她穿得足够厚实,还披上了连帽的斗篷,出了屋子也照样冷得四肢僵硬,哪里还敢再往外走?只得耐心地等待没那么冷的日子。
  无奈这北平的天太奇怪了,哪怕是阳光普照的日子,外头的风也寒冷如故。她还没等到有阳光又没寒风的时候,宋氏就回来了。她竟然在长达半个月的自由时光里,都没能迈出院子一步,心里怎会不憋闷呢?她如今只期盼着,宋氏一家什么时候合家搬走就好了。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天气回暖,没有人在外院阻挡,她才能安心享用自个儿富贵风光的诰命夫人生活呢!
  文氏带回了手信,宋氏也不以为意。她刚刚祭拜了去世的亲人,又见到了许多小时候熟悉的亲友,见到了娘家族中不少读书好苗子,心情正好呢,才没空去跟偏执又不聪明的老妯娌计较。文氏向她禀报了谢映容的婚事,她还道:“既然你们夫妻都觉得那万家小哥好,那必然是不会错的。等婚事定下来了,叫那小哥到家里来拜见一下老祖母们吧。我定会给他备下丰厚的见面礼。”
  文氏连忙再三道谢。
  宋氏隐晦地看了杨沅房间的方向一眼——杨沅正在屋里与谢映芬叽叽喳喳地说着昌平的见闻呢——低声问文氏:“如今三个年纪大些的闺女都许出去了,那四丫头的婚事……”
  文氏忙道:“老爷已经跟我商量过了,都看老太太您的意思。倘若您打算早些给淳哥儿与芬姐儿定下亲事,那咱们就尽快办了。若是您觉得,两个孩子定亲太早,不方便他们平日里相处,那再往后推些日子也使得。芬姐儿年纪还小呢,不必急的。家里人心里都有数,横竖不会把她许出去。”
  宋氏微微一笑:“这倒罢了,若是能早日定下,自然是好的。倒也不必四处宣扬去,横竖家里人与亲友间清楚两个孩子的终身已定,就行了。”
  文氏便猜测,在昌平估计有人打听杨淳的婚事了,宋氏这是预防万一?
  不等她多想,宋氏又道:“沅姐儿也差不多到年纪了,你在北平认识的人多,若有合适的后生,学问、人品、家世都不错的,就帮沅姐儿留意留意。我毕竟离家已久,梅珺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真想给孩子们相看,除了昌平那边的亲友,竟也无人可以托付了。”
  文氏猜想,宋氏这是在暗示,昌平那边的娘家族人与亲友中,并没有适合杨沅的人?她也不多说,立刻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对如今的她而言,并没有多少难处,只是需要顾虑杨沅若真的嫁到北平人家中,宋氏与谢梅珺一旦回湖阴老家,便要承受骨肉分离之痛了。可宋氏能亲口提这样的要求,难不成她已经决定了要在北平长住?
  文氏暗暗记下这件事,打算回头与丈夫谢璞好生商议,便告退出来。
  回正院之后,她在上房里看到了女儿谢慕林,忙问:“你去给你嗣祖母请安了么?”
  谢慕林道:“已经去过了。方才娘你去见老太太了,没遇上。嗣祖母问了我几句话,就打发我出来了。我本来还想打听一下,是不是真有燕王府旁支的人跑去昌平找她问我哥哥的亲事,但见她好象有点累的样子,不好意思多打搅,就出来了。”
  文氏轻咳一声:“问什么呀?这事儿你嗣祖母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否则早就跟我说了。没有你爹点头,你嗣祖母才不会擅自定下你哥哥的亲事呢。她老人家不是那样的人!”跟谢老太太是不一样的!
  谢慕林笑笑,她当然知道两位老人的作风是截然不同的,但心里总归有些好奇嘛。
  说到好奇,她还听说了一件事:“顺心私下告诉我,三妹妹私下虽然只见了万隆一面,但两个偷偷通信好几次了!也不知道信里写的都是些什么。眼下他俩正议亲呢,就等娘合过八字,确认没问题了,婚事就可以定下来。到时候万隆再上咱们家,就可以跟三妹妹面对面说话了。向来结亲人家给男女双方合八字,合不来的都是少数,三妹妹有什么可急的?就这三两天的功夫,还总是给万隆传信?我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文氏皱了皱眉头,叹气道:“容姐儿看来真的很想结成这门婚事呢,金姨娘也总是想办法打听消息。罢了,她们这般心急,我也不好再拖延下去了。等刘先生帮忙请人看了八字,我们就早些把两家婚事定下来吧。免得万隆与容姐儿年轻不知事,私相授受的,一旦叫人拿住了把柄,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第957章 结果
  文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次日,刘勉刘先生没顾得上多休息两天,就打发婆子到正院来讨要需要卜问的八字庚帖,文氏心中欢喜,立刻拿出来交给了他,顺便捎带上了给那位举人准备的厚礼。
  刘勉先生带着几个谢家的仆从,坐着谢家准备的马车,直接出发了。他已经在前一日派自己的书僮去给主人家递了拜帖,这会子过去,连请故交帮忙引介都不用。
  只是他这一去,过了晌午方才回转。当时文氏刚刚睡了午觉起来,闻讯连忙梳洗整齐,让人请了刘先生到正院南书房里说话。
  刘先生进南书房后,没有抬头直视文氏,直接在靠近门口处就行了礼,然后在一旁的圈椅上落座了。他拿出庚帖与那位举人的批文,恭敬地呈给身边的马路遥家的,请她转交给文氏。
  他告诉文氏:“学生向那位先生打听过了,三姑娘与万大人家的三公子,八字匹配,虽然只能算是中平,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可以放心作亲。”
  “是么?”文氏闻言也有几分欢喜,接过庚帖与批文,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咦?这庚帖怎么……”
  刘勉先生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赔笑道:“去的路上遇到些小意外……原本的庚帖染上了些许污迹,学生担心失礼,便另寻笔墨纸砚,照着重新抄写了一份。还请太太放心,学生抄得很仔细,绝不会有所错漏的!”
  文氏恍然大悟,还以为刘勉是在马车里打翻了茶水什么的东西,弄脏了庚帖呢,但对方是替自家跑腿去的,也及时做了补救,倒不好多责备什么。她细看了看庚帖的内容,其实连纸的质地与花纹都与自家原本用的差不多,只是字迹不太一样罢了。刘勉也是用的馆阁体,但写得方正圆融些,不象谢璞的字迹那般清劲有力。
  文氏熟悉谢映容的八字,确认刘勉并没有抄错,至于万隆的八字,看起来好象也是一样的。这种小事,对刘勉而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她就把庚帖放在了一边,打开那张批文,正要细看,便听得门外有人在小声说话,仔细听来,却是大金姨娘。
  大金姨娘心急着想知道自个儿闺女的亲事是什么结果,一听说刘先生回来了,就立刻过来问了。
  文氏却有些尴尬。自己是主母,见一见丈夫的幕僚,又有丫头婆子在侧,也就罢了。大金姨娘是个妾室,内宅女眷,怎么好随便见外男呢?这又不象是萧瑞、万隆这样的年轻人,将要成为谢家女儿的夫婿,可以算是自家人。文氏能理解大金姨娘的急切,但心里实在不赞成她这般失礼。
  可是,两人毕竟曾经有过一段共患难的经历,大金姨娘又一向老实,并不在乎到了北平后无宠无爱,从不生事,还主动帮主母做些琐碎小事,与宛琴行事截然不同。再加上她抚养的谢徽之又是个讨喜孝顺的孩子,文氏怎么也要给她留点面子的。
  刘勉先生非常有眼色地主动起身告退了,文氏便顺水推舟地让人送他出二门,又再三谢过他这一路辛苦。等他走了,不等文氏发话,大金姨娘就掀了帘子进屋,急切地问:“太太,三姑娘跟万三公子的八字合得如何?没问题吧?!”
  文氏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你来得这么急做什么?我都没来得及看批文,也没顾得上跟刘先生打听清楚人家先生是怎么说的,你叫我如何答你?!”
  大金姨娘有些讪讪地:“是我失礼了,太太恕罪。”
  “罢了,我自然知道你只是爱女心切罢了。”文氏叹了口气,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我们一块儿看批文吧。”
  大金姨娘也是认字的,闻言大喜,连忙坐到了文氏脚边的脚踏上,双眼巴巴儿地往批文上看去。
  批文写得挺长的,有好几行字呢,但头两行写得非常清楚。男女双方的八字称不上天作之合,但也没什么相互妨害之处,基本上就是中平,成婚后,二人年轻时可能还会有些小波折,过得不太顺,但过得几年就会慢慢转好了,是个先苦后甜、下半生平顺圆满的结果。
  那位举人不愧是传闻中一向实话实说,从来不会说谎讨人欢心的人物,他针对两个八字的主人各做了一些分析,言道男方会有出众的才华,正直的人品,但性情急躁一些,仕途可能不会太顺利,因此需要戒骄戒躁,遇事谨慎,三思而行,才能顺心如意;至于女方,他坦言女方不象是长寿的命格,可能身体过些年会有些病痛,提醒她要小心保养。
  大金姨娘看得脸色都白了:“怎会如此?!三姑娘明明身康体健的,一向没什么大病痛……”但随即她想到女儿当年为了留在卞家,装的那一回病,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不成女儿是自作自受,一时任性就闹得自己成了短命人?!
  文氏叹道:“看来,在容姐儿出嫁之前,我们还是要好生给她调理一下身体才是。你也多劝劝她,遇事别胡闹,要三思而行。如今她跟万隆的婚事要定下了,也算是遂了她的心愿。往后她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吧,不要再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来了,更不能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她如今还年轻,自以为没什么要紧的,哪里知道,一旦身体根基受损,这辈子都可能要受罪呢?!”
  大金姨娘连忙应下了,随即又迟疑地问:“太太的意思是……这门婚事就定下了?!”她这么说着,心里也渐渐有几分欢喜。
  文氏点头:“虽说看批文,容姐儿跟万隆婚后可能会有些小波折,但正如那位先生说的,没什么大碍。那些所谓的小波折,兴许是因为她婆婆来的。那么他们小两口婚后避开些,应该就没什么要紧的了。容姐儿一心盼着要做成这门亲事,若是家里不答应,她还不定怎么样呢。我原也没指望她和万隆会成为一对神仙着侣,这样平顺圆满地过一生,就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有这点不足,才是文氏心目中更象是谢映容与万隆会有的婚姻。
  第958章 未来
  大金姨娘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自己的女儿。
  谢映容当场激动得飙泪:“真的么?!姨娘你没有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了!”大金姨娘嗔了她一记,“我刚刚才从太太那里回来,亲眼看到了那位擅长卜算的举人为你和万三公子写的批文。虽说结果不是十分圆满,但太太说这已经不错了,会跟老爷商量,要如何回复万家,不打算再拖日子了。这回姑娘可算如愿了吧?等了这些日子,总算等到了好消息!”
  谢映容坐倒在炕边,喜极而泣。多么不容易啊!她自打重生以来,挣扎了这么久,拼搏了这么久,总算为自己谋算到一桩如意的婚事了。她终于可以躲过上辈子的悲惨下场,即将迎来富贵尊荣的一生!一时间,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大金姨娘见她这般,心里倒有些不好受了:“姑娘这是做什么?既然是好消息,就该欢喜才是,为什么还要哭呢?你统共跟那万三公子也不过才见了一面,通过两回信,哪里就有这么深的情份,知道能嫁给他了,姑娘竟然还哭成了这副模样?快收了泪吧,真叫外头的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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