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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第462章 吾友
  谢慕林听谢徽之说,那信是萧瑞写给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一种心虚感。
  但她当然是不会把这种心虚在弟弟面前表现出来的:“搞什么鬼?这信是萧瑞写来的?他有话,今天我和二哥过去时,他怎么不说?非要特地跑一趟谢家角来送信,该不会是之前见面的时候,忘了说什么要紧事吧?”她朝谢徽之伸出了手,“把信给我瞧瞧,万一是重要的消息,可不能耽误了。”
  谢徽之愣了愣,看着自家二姐如此正经平静的模样,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想错了,还真的乖乖把信交了出来,嘴里忍不住嘀咕:“萧二哥在搞什么鬼?如果真的忘了说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跑这一趟,他人都到谢家角了,直接上咱们家的门来拜访就是,还非得叫门房的人传话,把我喊出去,又冲我说了半天好话,让我别跟旁人提起,方才托我来捎这个信,神神秘秘的……这样叫人如何能不想歪?”
  谢慕林接过信,听到谢徽之这么说,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她低头咳了一声,才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始拆信看信。
  信封上写着“谢慕林公子亲启”,落款是“萧重林缄”,十分简明扼要。
  谢慕林看到前头收信人的部分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颇为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这信不是写给“谢映真”,而是“谢慕林”的。顶替了谢映真的人生,她也接受了谢映真的亲人,但如果真要跟某人谈恋爱,她更希望对方喜欢上的,是“谢慕林”这个人。
  至于萧瑞喊她“公子”什么的,不用说也是为了掩饰他在向一个未婚女子写信的事实啦。
  不过“萧重林”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假名吗?同样是为了掩饰写信的人身份?只是谢慕林自己的名字叫“慕林”,看到人家的名字里带个“林”字,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拆开信细看,发现那信里抬头写的是“吾友慕林”。她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了。
  还好,萧瑞的这封信,尽管从信封开始,就透着掩饰的意味,但信的内容还是很坦白的,也没有象谢慕林之前担心的那样,满篇都是肉麻兮兮的尬味情话,而是非常平实地向她讨教,怎么在湖阴县开层他的产业发展大计为好。
  从信里行间,可以看出萧瑞在听完她的建议后,是认真思考过要怎么做的,初步制定的计划就很详细周全了,无论是人员、场地、起步资金还是经营方式,都非常有章程。谢慕林也没想到,萧瑞居然还挺有钱的,能立刻拿出来做买卖的私房钱就超过了千两纹银,手下竟然还有不少有经验的人手。如果他早上对她与谢谨之讲述的自己的人生经历全都是真的话,那最近这几年,他在父亲、嫡母、嫡兄、贵妃姑母与皇子表弟这几分重压之下,还真的为自己的将来做了不少准备呢。怪不得他有底气说,去了北方也会给谢慕林来信,原来他是真有财力能做到这一点。
  既然他是个心有成算,手里有钱还有人的精明少年,那为什么还非要在湖阴县开铺子呢?他这个生意在发展前期不是在江南几个有名的大城采买紧俏货物,再捎往北平贩卖的吗?以他的家世背景,以及曾在金山卫过的经历,再加上燕王府那边的人脉,估计这一路上不会被沿途的层层关卡剥削多少钱去,到了北平后,恐怕连销路也是不愁的,那利润就非常可观了。有这么好的条件在,他实在没必要花钱在湖阴县置办一个店面呀。这地方的交通条件并不算很便利,他还不如在平望镇建个据点呢!
  莫非……他这么做的目的,纯粹是想要有个与她谢慕林联系的固定据点?
  谢慕林很想立刻就提笔写信去问萧瑞,但又觉得这话不好问出口,万一他说是怎么办?这种事怪叫人不好意思的。她就算穿越过来,年纪早已不是豆蔻少女了,但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脸皮依旧薄得很。
  唔……难道要装傻吗?当作她什么都没猜?
  谢慕林在这里犹豫不决,那边厢谢徽之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二姐姐,萧二哥到底在信里说什么要紧事了?你快告诉我呀?!”
  谢慕林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才干巴巴地道:“也没什么,他好象打算自己私下做些小生意,之前就曾跟我讨论过的。我当时随口给了两句建议,他好象挺看重的,这会子特地写信过来,想问得仔细些呢。”
  “什么呀?居然是这样的事。”谢徽之凑过头来瞄信,谢慕林下意识地想躲,但还是忍住了冲动,把信展开来给弟弟看。
  谢徽之草草看了几行,便没有再看下去了:“原来如此。他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打算,怕消息传回家里去了吧?他也不容易啊。不过他这样的情形,既然好不容易摆脱了家里的束缚,当然要想办法赚点私房钱的。”他眼里泄露出几分羡慕之色,其实他也觉得做生意挺有趣的,可惜没有萧瑞那样的自由和本钱。
  谢徽之甩开心头那点艳羡,专心思考萧瑞信里的内容。
  他与萧瑞交好,也清楚对方家里的情况,想了想便说:“虽然我觉得,他在苏州、湖州这样的大城里开店,会赚得更多,但那些地方的铺面,价钱也更高些。若是位置好,争的人就更多了。他人不在江南,鞭长莫及,万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在湖阴县城开店也不错,这里没那些大城繁华,铺面的价钱却也会低些,还有我们家帮他盯着,不怕他会吃什么大亏。
  “况且,看他信里的意思,不打算在咱们县里卖什么货,就是拿这里的铺面做个中转,把周边几处大城的货物收拢过来,一并装船,通过运河送到北平去贩卖,这就更省事了。我们只要派两个靠得住的下人替他领路,让他知道哪些商号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就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吧,我去寻族里行商的长辈们打听!”
  谢慕林见他干劲十足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你要是乐意帮他的忙,我就省事了。如果遇到有机会,手里又有点私房钱的话,自己顺便赚点体己也成哪。如果钱不够,来找我借也行。我手里还有些私房,不收你利息就是。”
  谢徽之愣了愣,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二姐姐,你说真的?!我能顺便给自己也赚几个零花钱?!”
  “为什么不能呢?”谢慕林也看出了弟弟眼中的跃跃欲试,笑道,“只要是靠自己的眼光和本事赚来的正经钱,谁还能拦着你不成?但你别因此荒废了学业才好,也别跟萧二公子那边闹矛盾。不然让娘知道了,不许你再掺和这种事,我可没底气替你说好话。”
  谢徽之深吸一口气,立刻抬头挺胸,一脸的信心满满:“二姐姐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463章 心机
  看着谢徽之兴致勃勃的模样,谢慕林心情也挺好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信,觉得完全可以在回信中提一句,跟萧瑞打声招呼好了。她也不是要让弟弟去分萧瑞的大饼,只是觉得,对方有钱有人有心计,如果真能赚到钱的话,自家弟弟跟着喝点汤也不算什么吧?萧瑞的本钱也不是很厚,谢徽之可以帮一把呀。至于三弟本人手头缺钱的问题,那是问题吗?她这里还是能借出一小笔银子的。
  只要谢徽之在萧瑞的生意里,名义上占了一小股,往后在这湖阴县内,谢家便可以出面替萧瑞解决所有的烦难之事了。因为,那是“谢家子弟”占了股份的产业呀,湖阴县上下谁敢不给面子?哪怕是在湖州府范围内,也不是人人都能无视谢璞那顶从三品的高官帽子的。萧瑞根本不必祭出他那皇亲国戚、将军府公子的名头来,就能把事情摆平,根本不怕惊动家人,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谢慕林非常积极地给萧瑞写了回信,还写得挺长。如果萧瑞在信里跟她说土味情话,她是绝对不会有回信的想法的。但既然他在信里谈的是正事,她也会正正经经给他以答复。不管怎么说,她是他的“吾友慕林”嘛!
  谢慕林摸了摸脸,发现有点小烫,忙偷偷看了外间正在思考要找哪位族中长辈打听消息的三弟谢徽之,见他对自己的情形毫无察觉,忙端起书桌边有些放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把心头的燥意给压了下去,又往脸上扇了扇风,方才继续写信。
  她除了提到让谢徽之帮他打听消息、联系靠谱的供货商号,以及参一干股作为日后在乡邻与族人间为他提供庇护等建议外,也正儿八经地跟萧瑞商量起了头一批贩货,该采买些什么货物为佳。
  若无意外,萧瑞这个冬天忙着新差事,顶多就是把铺子和人手在湖阴县铺开来,再打探清楚供货渠道而已,不可能正式开始采买货物销往北方的。大冬天的,江南这边的运河勉强能用,北方的运河怕是要结冰,根本不能通航的。他肯定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后,才能把第一批货物启运。
  东西运到北平,应该差不多是春夏之交的时节了,要是动作慢一点儿,初夏才到达,也是有可能的。在这个时节,厚重的衣料就绝对不可能受欢迎;哪怕是胭脂水粉,不是适合夏天用的品种,也难以销得动;至于茶叶,不是明年的新茶,价值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最稳妥的,当然是挑选季节性不那么强的货物,比如湖州这边的纸笔,松江那边的细棉布,苏州的丝绸也可以考虑。这些东西都算是日常能用的,只要不追求高档品,成本都不算高,正适合本钱只有千两左右的萧瑞。只要注意船舱别进水,影响了货物品质和卖相,这些东西在北方,怎么都是能卖出去的。
  谢慕林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当然是因为,谢家的商号自己也在做类似的买卖。只不过谢家本钱足些,既有名声,又有人脉,还有底气把北货运到江南来卖,完全是供不应求。谢慕林清楚谢家商号的进货渠道和销货路子,根本不担心萧瑞会抢了谢家的生意。
  要是萧瑞真的分了谢徽之干股,就算他借用谢家的渠道,也不是不行哪。谢家如今商路畅通,只是发愁年初损失惨重,因此资金上有些困难,每次来往南北,都没办法大批量进货、囤货罢了。据说他们在北平的客户,总在抱怨他们每次卖的东西都太少呢。萧瑞掺一脚进去,还未必够人家塞牙缝的,根本不是问题。
  谢慕林扬扬洒洒地写了三张信纸,才用信封封好了,犹豫了一下,便在上头写“萧重林兄亲启”、“谢慕林缄”,写完看了看,忍不住偷笑了下,觉得这还挺有趣的。
  她把信交给了三弟谢徽之,告诉他:“明儿你去老宅时,帮我把信捎给萧瑞吧。他要是真打算在湖阴县开铺子,我觉得你可以参一股进去,哪怕是名义上拿个干股,私底下不分他的红也行。这是为了借你谢家子弟的名义,替他的铺子挡风遮雨。咱们谢家在湖阴是名门望族,爹爹又是本地还存活的出仕官员中,官职最高的一个,但凡是有点眼色的,都不敢对你参了股的买卖打什么主意。就算是县尊大人,都要回避一二呢。萧瑞要是不打算让家里人知道他有私产,就没法打出柱国将军府和皇亲国戚的招牌来了。有你在前面挡着,他在北方参军,也能安心一些。”
  谢徽之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已经把萧瑞当成是好朋友了,当然不觉得自己给好朋友帮点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还说:“我用不着他分红,所谓干股也不过是哄外人的罢了。我只想让他允许我跟着他手下的掌柜伙计们学点东西,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谢慕林虽觉得这种事没什么要紧,但还是给他提了建议:“你也可以去问咱们家的掌柜呀。毛掌柜就在金陵,咱们给那边写信时,给你捎带一封,又有什么要紧?他经商的本事,肯定不比萧瑞手底下的人弱。”
  谢徽之有些郁闷地道:“不成。咱们家的掌柜都不乐意让我学经商,劝我多用心读书,将来和哥哥们一道考科举,象是父亲一样做官呢。要不是他们不肯教我,我还用得着打萧二哥手下的主意?”
  谢慕林笑道:“那就随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学归学,别耽误了正经学业,不然娘怪罪下来,我可没法替你辩解。”
  “知道啦!二姐真啰嗦!”谢徽之把信往怀里一揣,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谢徽之寻了个借口,只带着一个小厮,便上了自家的船,奔谢家湾老宅去了。
  他昨日连夜去拜访了族里一位在县城里开布庄卖苏州丝绸与松江棉布的族叔,向他打听了几个进货的渠道,正好可以给萧瑞提供点建议。
  萧瑞对谢徽之的建议非常感激,再三谢了他,还说不能仅仅是给干股,索性直接算他两股好了。若不能给谢徽之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他又怎么有脸借用谢家的销货渠道呢?
  其实萧瑞原本是打算,把货送到北平后,就请燕王妃身边的侍女——也是他姨娘李瑶枝的昔日姐妹帮忙寻人收货的。但既然他喜欢的姑娘如此热心地为他介绍销货路子,他又怎能不领情呢?
  萧瑞看着手中的回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果然,刚开始给他喜欢的这位姑娘写信时,不写情话,只谈正事,是正确的做法。只有这样,她才会愿意给他回信。等到两人通信多了,彼此关系也熟稔了,他还怕没机会再诉衷情,打动她的心么?
  第464章 丧礼
  萧瑞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又与谢徽之约好,过些日子会派人来看铺子,请谢徽之事先帮忙打听县城里合适的铺面,便在第三日离开了湖阴县。
  按照他与谢徽之的约定,以及与谢慕林在书信中讨论的结果,他会让手下的人尽量赶在新年前后,把铺面买下来。
  这时候湖阴县内会有个别商家因为年关难过,被水患影响了生计,不得不结束营业,把铺面转让出去。如果趁着年后再去买,只怕就会被旁人抢了先,所以年前下手更划算些。反正是买的铺面,而不是租的,也就不存在多给一两个月租金会吃亏的情况了。
  铺面弄到手了,后续进货的事,倒也不必太赶着来。新年将至,人家做生意卖货的商家也是要过节休息的。谢徽之答应,在过年走亲戚访亲友的时候,会尽量帮忙打探些相关的消息。正月十五过后,萧瑞的伙计都到齐了,他就带着他们去进货。
  正月一过,开春时节,萧瑞就可以把采买到的货物装船启运了。由于他本钱少,就算添上谢徽之那一份,也依旧是小本生意,不必自己专门弄条船来。谢家自家有南北杂货生意,新近还添了一条八成新的船,可以出租一个舱位来给萧瑞,租金就不必打折了。不过谢家也不吃亏,在江南地界上,除了谢璞的名头外,他们还可以请萧瑞打出金山卫与平望镇千户所的旗号来,避免被沿路那些有心巴结曹家与太子的官员为难克扣,省下一笔不小的费用。而等船到了北平地界后,谢璞的名头就能派上用场了,轮到萧瑞跟着沾光。
  当然,如果萧瑞能打出燕王府的旗号来,那就是谢家沾他的光了。
  有谢家商队的人带着走头一趟生意,萧瑞手下的人也能弄清楚流程,日后无论是继续跟着谢家混,还是自己另起炉灶,心里也有底气了。
  若不是萧瑞这里有谢徽之两成的股份,谢家的掌柜们才不可能那么热心积极地帮忙呢。
  谢徽之为此特地掏空腰包,准备了几份厚礼,预备等毛掌柜回湖阴过年的时候送上。毛掌柜给了大人情,他当然要有所表示才行。
  至于给萧瑞投资的钱款,他倒是不担心,因为不但二姐姐谢慕林愿意借钱,连听到消息的谢显之、谢谨之两位兄长,也愿意资助一二,还有嫡母文氏,更是打算过年时给他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奖励他今年懂事了许多,能够老实读书,还能帮家里的忙,而不是继续在外头瞎胡闹了。
  宗房的诸位长辈,还有二房的二叔祖母宋氏,听说消息后都纷纷表示,只要谢徽之来年在学业上能有进步,比如明年县试时,也跟着哥哥们一块儿下场,考出点成绩来的话,他们都不会吝啬于赏赐的。既然他缺银子,那到时候就奖他银子好了。
  谢徽之算了算长辈们许诺的奖金,凑起来竟然有好几十两,他长了这么大,手头还没有过这么多零花钱呢,心情十分兴奋。只是一转头,记起这些奖金是有条件的,达不到条件,他就别想拿到手,顿时又纠结起来了。
  就在谢徽之痛并快乐着的时候,谢映慧又一次从京城来信了。这一回,捎信来的不是谢家下人,而是回湖阴老家过年的毛掌柜与刘伙计。
  信里写了个坏消息。承恩公夫人在病了大半年之后,终究还是回天乏术,一命归西了。
  这也意味着,曹家承恩侯府与其他几个庶子房头,通通都要开始守孝三年。平南伯府本来就在孝期,顶多就是多戴几个月的孝罢了,影响倒也不算大。但谢映慧在信中十分气愤地斥骂着曾经敬爱的舅母与曾经仰慕的表哥,因为在承恩公夫人病重期间,平南伯夫人、曹文衡与曹文凤母子三人始终没有出现过,口口声声说是去了京郊的寺庙里为老人祈福,事实上,前不久才有人偶然撞破,说他们根本就没去寺庙,仅仅是在自家庄子上闲住罢了。
  曹文衡还兴致十足地带着随从,骑马去山林里打猎,玩得十分开心。他身边的下人视路过的村民于无物,有位老人避得稍慢一点,就被他的下人推倒在地,滚了一身的冰冷泥水。一位御史恰好路过,见状十分气愤,一纸告到朝中,皇帝立刻下旨训斥了曹文衡。曹文衡的爵位还没到手呢,只怕以后就更麻烦了。
  他们母子自家是否会为此后悔,尚是未知之数,但曹家却因此跟着丢了一回脸。皇帝拿着前段时间有曹家亲友控诉承恩侯夫妇不让他们面见承恩公夫人一事做把柄,把曹家几个房头做过的丑事都拿出来数落了,还传旨曹皇后,说曹家行事如何如何荒唐,命她约束、训诫娘家亲眷。
  旨意是当着林昭仪、萧贵妃、乔美人等众位妃嫔的面下发的,曹皇后最是要强的一个人,丢了这么大的脸,马上又要面临娘家亲人全部都要丁忧守孝的困难局面,心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然而谢映慧已经顾不上曹皇后的想法了。她亲自送走了外祖母,又参与了承恩公夫人的丧礼,在灵堂上守了三日,亲眼目睹了曹家人在丁忧之后,对死去的长辈毫无敬意,反而满腹怨言的丑陋嘴脸。他们根本无心替承恩公夫人好好办后事,除了在有人上门吊唁时,才摆出丧家的样子来,其他时候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
  他们甚至连每日三餐吃素这一条都做不到,谢映慧亲眼看到承恩侯因为天寒风冷,晚餐时还多要了一壶烈酒,承恩侯夫人则吃鱼肉吃得很香,还给儿女们炖了人参鸡汤。至于其他旁支人士,就更不用提了,有位庶支的婶娘,还在孝衣底下穿着红狐皮的裙子呢,说是防寒。
  只有几个侍候过老人的大丫头、仆妇,连带一个每日来回的谢映慧,是真心在那里难过哭泣的。侍疾了几个月的庶出表妹曹文燕,规矩礼数上比曹家其他人要稍强一些,但也不是真心难过,吃饭时还有心情挑剔没有肉吃呢。
  谢映慧的心彻底凉了。她很想去骂一骂那些不要脸的长辈与表兄弟姐妹们,可她不敢,因为她也没有底气。
  她的母亲曹淑卿,早已收到了长兄承恩侯送过去的信,却明确拒绝了回京侍疾、奔丧。谢映慧没有听到送信的人是如何回报承恩侯的,可听承恩侯夫人的冷嘲热讽,似乎母亲正忙着操办婚礼,打算赶在母亲过世之前,先嫁给方闻山,免得要再等三年呢。
  自己的母亲如此不争气,谢映慧又有什么脸面去指责舅舅舅母们不孝呢?她只能硬撑着一口气,打算在外祖母灵前跪到头七,便返回谢家大宅,关起门来度日。
  等到承恩公夫人正式出殡的时候,她再去送外祖母最后一程,却不打算再登曹家的门。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她就要带着庶妹谢映容返回湖阴老家。曹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从此与她再无干系。
  第465章 反应
  谢映慧大约是心情太难过了,所以只在信里说了承恩公夫人病逝,以及曹家众人的言行,就没有再谈起其他的了,连谢映容的病情,都不曾提起。
  可是谢家众人都不好因此抱怨什么,谢映慧的悲伤似乎透过信纸,感染到了他们每一个人。就连一向对承恩公夫人的病幸灾乐祸的谢老太太,都没有再哈哈大笑,只是嘀咕了一句:“生前再风光又有什么用?整天只惦记着害人,没把孩子教好,到死时就遭报应了,就算再后悔也没用!”
  谢显之低头抹了一把泪水,哽咽着说:“祖母,大妹妹的信……就只写了这么多。她身体本就娇弱,又在外祖母床前侍疾了月余,再跪几日灵堂,恐怕身体是吃不消的。您别怪她忘了在信中问候您,她这会子昏头昏脑的,早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谢老太太白了他一眼:“瞧你说的,我难道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不成?谁不知道慧丫头心里难过呢?她能顾得上写信就不错了!罢了罢了,让她安心在京里住着吧。曹家老婆子病死了,身边用心侍候过她的,肯定都累得不行。叫慧丫头只管安心在家里养着,别理会曹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等到春暖花开了,咱们家就派人把她们姐妹接回来,大家过清静日子,不必再看曹家出丑了!
  “至于你们那个娘,她早就丢掉廉耻了,亲生骨肉不要,亲哥哥死了不管,如今连亲娘死了,她也不回来见最后一面。这么冷心冷情的人,你们还想着她做什么?只当她是死了算了!让人知道你们兄妹有个早死的娘,岂不是比你们有个淫奔的娘要体面得多?!”
  谢显之的眼泪又要忍不住往外冒了。谢老太太的话,虽然是在安慰他与大妹妹,事实上却是在往他们兄妹的伤口上撒盐。然而谢老太太一向是这个性子,谢显之又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低头不语,默默拭泪。
  还是谢谨之宽厚,帮着出了声:“老太太,信已经读完了。今儿天冷,前院不如后宅暖和,不如我们兄妹几个送您回屋子去吧?”
  谢老太太搂了搂怀里的小手炉,漫不经心地说:“我身上穿得暖和着呢,压根儿就不怕冷,用不着你们几个小的操心了,有你们娘侍候我。”说着便在珍珠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文氏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一边手臂,飞快地向儿女们使了个眼色,便扶着谢老太太回后宅去了。
  谢慕林见状,吁了口气,回头看向谢显之:“大哥别难过了,咱们去你院子说话吧?大姐姐劳累了这些天,心情又悲伤,怕是对身体会有影响。我们得想个法子才是。”
  谢显之含泪点了点头,把信收好揣进怀中,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得扑通一声,宛琴姨娘不知何故腿软了,跌坐在地上,面上表情一片茫然,好象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谢涵之惊叫着跑了过去:“姨娘,你怎么了?!”
  宛琴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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