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褚锋没有接那杯茶。他肃着脸坐在那里，气势与白露相处时完全不同，岳峙渊渟，沉稳如山。
褚无惑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不禁笑了。“年轻人，不要太过气盛，你看看这个吧。”他递过来一份资料，白露大概扫了扫，是褚云睿的亲兵勾结深渊的罪证。来源不那么合法，不能呈到军事法庭。
“这是大哥亲手交还给我的，要我自辩。”他眼神嘲讽的看着褚锋，指望家主给他主持公道吗？这个当儿子的始终心存幻想。
“你那个堂哥他有眼无珠，被亲信蒙蔽。铁证如山，你也已经呈给家主了。我这个当父亲的无可辩驳，只好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看在一家骨血的情分上，网开一面。我把他远远打发走，再不让他回帝星。”
白露听了只想笑。被亲信蒙蔽？这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图穷匕首见，那份短片的交换筹码原来在这里，换褚云睿的性命前程。怎么，他儿子的命是命，褚锋的就不是吗？把褚锋的行踪卖给深渊，趁他伤重下手……如果大狮子真的折损在地底，万一褚锋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再者，如果当时她被抓走……要堂堂帝国元帅和深渊做泰坦素交易？那可是一辈子的把柄啊。
褚云睿枉顾军国利益，勾结深渊做下恶事，想着只是流放了事？这是做美梦呢吧。
“自辩？”褚锋低喃一声，“家主要你自辩。好的，那就辩吧。”他拿出通讯仪，说了一句，“带上来。”
两个s级哨兵，押着一个枯瘦如猴的中年人上来。
阔大奢靡的办公室里，瞬间被不和谐的血腥味充满。那中年哨兵一声贼笑，露出满口黄牙，一嘴的鲜血。“想不到我钱某人一生逍遥，最后死在帝星。褚无惑，好久不见啦。”
褚无惑眼中精光一闪。巨大的雪鹰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一声唳叫，钢钩一样的利爪将地板抓碎一道。
“我不认识这个人。”褚无惑径自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
“前两日你还派人来灭老子的口，今天就装作不认识啦？”那中年哨兵啐他一地的血，“幸好老子命不该绝，被救了。抬头一看，哈哈哈，竟然也是你们。哈哈哈哈，你们第五军团真是有意思。当大堂哥的要杀堂弟，没杀成，这二伯父就来灭口。被杀的反过再去救杀手。可真是太有趣啦。看样子，你们离我们第一军团，也是不远喽。”
褚无惑已经收拾好情绪，不再理他。
雪鹰闭目，如同睡着一般。
褚锋的录拍仪上播放着中年哨兵遭遇刺杀的场景，杀手正是褚无惑的家将。辩无可辩。
白露叹了口气，“看来褚公父子，都被亲信蒙蔽得不轻啊。”
“你要怎样？”褚无惑看似瞬间衰老了十岁。
褚锋终于开口了，“你是后知情的。离开第五军团，我不再追究。”
“那云睿呢？”他猛然站起，“你打算赶尽杀绝吗？”
“哈哈哈哈哈。”那被俘获的深渊哨兵放声大笑，“你那个蠢儿子哟，生他不如生一块叉烧。你知道吗，他一直要我们帮他杀了褚锋，好让他能继承爵位呢。”
“哎哟哟笑死我了。那小子可能装逼了，答应我事成之后还要再给我多少多少泰坦素！”
“那您倒是别告诉我褚锋吞了一大块的事啊。我千辛万苦的布局杀人，然后只给我们零星一点泰坦素。忒丧良心！人我都能杀，泰坦素我不能自己拿吗？这个人真是蠢的可爱啊！哎哟哟。真太可爱了。”
那哨兵自知死期将至，笑的更是肆无忌惮。嘲讽得褚无惑面色铁青。
终于在哨兵还要开口前勃然变色，一掌拍去，直接打死了他。血珠儿溅进了他自己的杯子里。
“褚锋！”褚无惑面向他，眼中有了一丝疯狂，“你放过云睿，我就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
褚锋并没有如他所料，神色淡然的说道，“晚了。就在刚刚，褚云睿已被我杀了。”
白露惊异的看着他。大狮子干的？她刚才确实感应到他精神体离开了一会儿，但是万万没有想到……
空气开始一丝丝扭曲，哨兵们汹涌的战意弥漫。
褚无惑的家将们纷纷从暗处走了出来，褚锋的亲兵也将这里团团围住。大狮子现身，牢牢守在白露身边。
血战一触即发。
“都住手！”褚云礼高声喝道。雪鹰公爵褚无量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狮子：有人说我是“奶凶奶凶”的，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白露：亲爱的，你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我的求婚吗？
大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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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无量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从明处、暗处现身，向家主见礼。
褚无量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在褚无惑身上一扫而过，定在褚锋身上。“你杀了云睿？”
“是。”
褚无量“嗯”了一声，未再出言。褚无惑殷勤的搬来最高座椅，请他上座。“大哥，他…他杀了睿儿。睿儿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您一清二楚。今天就这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了……我这心里，疼啊。”他言辞恳切、声情并茂，说到丧子之痛，不禁老泪纵横。
褚无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二弟，这些年，你辛苦了。也该好好歇歇了。”家主的黑衣亲卫们态度恭敬的反剪了褚无惑的双手，一支针剂注射进他的脖颈。他歪着头，双目大睁，口中“荷荷”作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四肢抽搐的软倒在地。
褚无惑的家将们大惊失色，其中一名方脸的壮硕哨兵一跃而起，大叫一声“你做什么？”便向褚无量扑杀过去。
半空中就被黑衣卫截住，其中两人将他分筋错骨，一名身着黑衣银花的亲卫单手拧断他的喉骨，“冒犯家主者，死。”
余下的家将们脸色苍白，扶着生死不知的褚无惑退到了一边。
雪鹰公爵高踞座椅之上，面色悲悯的看着他的二弟被拖去一边，他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褚锋，“你有什么话说？”
褚锋的亲兵们瞬间紧张起来。白露紧盯着褚无量，心中暗暗计算着精神丝线突袭的角度。却见站在他身后的褚云礼极小幅度的悄悄朝她摇摇头。白露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暗暗记下黑衣卫的各自站位。
褚锋站得笔直，声音冷峻没有一丝起伏，“上禀家主，褚云睿勾结深渊，出卖军团利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依照家法军规，我以上峰名义，亲手将他处死。”
“你亲自动手？”
“是。”
褚无量缓缓点头，“你做的对。我褚家人的血，只有褚家人可以沾。”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走到褚锋面前。
父子二人身量极其相似，皆高于常人，眉目之间隐有几分神似。他比了比胸口的位置，“我第一次交代任务时，你才这么高……然而你做到了，立了一等功勋回来。我亲命你做了军团的作战总指挥。”
褚无量放缓声音，“我第二次交代你任务，如今你也做到了。得到了第五军团的全部控制权。”
“今天，我正式把公爵府名下的军工厂，交给你。”他手指微动，镶嵌在左眼中的人工智脑已经完成了授权。同一时间，第五军团的全部二十五座军工厂所属权，完成了转换。持有人的名字从褚无量，正式变更成为褚锋。
同时交付的，还有囊括二十一个资源星在内的雪鹰公爵军事能源开采公司。
“现在，我第三次交代你任务。”他淡淡瞥了白露一眼，重新看向褚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你生下、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届时，我会将公爵府的军权、政权、财权，连同爵位一起，交付于你。”
他临走之前，拍了拍褚云礼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一直坚定的走下去。不要后悔。”
褚无量走了。带走了他的一众黑衣卫。也带走了褚无惑。偌大的军工厂里，只剩下褚锋一行人。
短短十分钟，风云变幻。之前还严密布防、生死一线。转眼间这个曾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和威胁的地方，已经成为了褚锋的私产。
那艘巨大的、带有雪鹰公爵府标志的飞船缓缓升空离开。褚云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直到它变成一粒小点，消失在天际再也看不见。他才扭动僵硬的脖子，转向褚锋，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结束，云礼。接手军工厂，整肃参谋部，最近你要辛苦了。”
褚云礼闻言跳了起来，“不不不，你这个当哥哥的，千万别和我说‘辛苦’二字。我听了害怕。”
“噗嗤…”有亲兵忍不住笑出声来，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白露也不禁上翘了嘴角，想到了那个被亲大哥莫名其妙扎瘫的褚无惑，不禁暗暗感慨世事无常。今天下午褚锋还对这位严阵以待、忌惮非常，恨不得能把她和云爱、伍禾打包齐齐送走。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这位公爵府的二老爷就从历史的舞台上谢幕离开了。
返程路上，车内只有三人。褚云礼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伯父到底什么时候向你交代的第二项任务？彻底控制第五军团吗……我竟从未听你提起过。你早些告诉我家主的意愿，有些事情，咱们也不必这样麻烦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给我授勋的时候吧。”
一阵长久的静默。
三人都想通了雪鹰公爵的手段，不寒而栗。这么多年下来，褚无量对自己亲弟弟的野望不闻不问，任由他和继承人作对，觊觎家产爵位。放任这他们叔侄相争，不干涉、也不表态。甚至每每在局势暧昧难明时偏帮兄弟。
倘若今天压倒对方的不是褚锋，而是褚无惑，雪鹰公爵又会如何？
白露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太可能。不论是能力、天赋，还是人品、出身，褚无惑都无法与褚锋相争。可惜当局者迷，他眼中只能看见巨大的诱惑，耳边只能听见同党的声音。每一天都在想象着公爵大人对褚锋身世的排斥、对老公爵强行定下继承人的不满，甚至想象着公爵大人对他的兄弟之情，对子侄的疼爱之意……他不断的试探、摸索，在第五军团争权夺利、搅风搅雨。
褚无惑仰仗着身份、地位，仰仗着军需、参谋部，甚至仰仗着公爵的偏爱，处处和褚锋作对，不遗余力的给他的每一步成长增加磨砺和挑战。让这位如履薄冰的继承人，不得不时刻警惕、处处小心，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
再没有比他更称职的磨刀石了！
当褚锋这把帝国之刃锋芒毕露时，他这块劣迹斑斑的磨刀石，自然就可以抛弃了。然而，这对褚锋又何曾公平过。
褚无量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清楚。褚锋所经历的一切掣肘和威胁都是真实的。甚至因为公爵态度不明，军团高层的所有人都可以选择站队。他用军功和实力说话，一步一步，无比艰难的获取了军团的控制权……还要受军需的制约。
没有一天是容易的。况且，哪有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呢？褚无量半点亲情不曾施舍给他。褚无惑刚刚透露了一点点可能的、关于生母的线索……就被废掉了。
白露同情又怜惜的一遍一遍给大狮子梳毛。它将头蹭在白露的小腿上，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咕噜声。
褚云礼后悔死了，为什么要和这两人坐同一辆悬浮车？还有，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她不是只要向导吗？元帅大人又是怎么做到严肃着脸坐得刻板，精神体却在旁边卖萌撒娇的？
没人理会他的疑问三连。回到第五军团，三人就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高层的地震没有波及到普通士兵。不就是把参谋部合并进作战指挥部，又分立出一个军需部嘛。内部调整是常有的事，大家早就习惯了。褚云睿消失得无声无息，半点波澜未起。知情人或是闭口不言，或是再也不能开口。
这天，专题组训练结束后，爱丽丝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小胖好像瘦了呀？”
“真的哎！”小眼镜接口道，“自从上次出院后，他就一天比一天吃的少。”
白露上下扫了扫路小胖，“你至少瘦了20斤吧。这才几天功夫？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路小胖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得意的不行，“终于有人发现了。怎么样？我有没有变好看一点？”
爱丽丝同情地看着他，“并没有啊，小胖。你就算掉30斤差别都不大的……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减肥了？之前辛原那么鼓励你减肥健身都没用。”
路小胖脸蛋红红的，“呃，我就是觉得…太胖了对身体不好，负担太重了……”
“得了吧，”小眼镜拆穿他，“你之前不是还扬言要一辈子吃胖下去吗？最近是怎么了。难道和小食堂的恋情不顺，打算分手啦？”
“你们都是坏人！”路小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气哼哼的先跑了。
爱丽丝笑的弯腰，“你们觉不觉得，他好像有点心虚似的……”
“不过，胖胖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他之前从来都是只爱吃，不运动的。今天竟然和老大学，交通工具都换成跑步鞋了？”
白露无辜的眨眨眼，“谁说我的交通工具是跑步鞋？”
熟悉的火神-88燃烧着尾翼从天而降。驾驶位自动打开，电子音响起，“欢迎主人乘坐，火神请您注意安全防护。”
艾伦眼睛里全是星星，看着这辆炫酷的悬浮车，一向不爱开口的他竟然忍不住主动说话了，“老大，你有时间更换一下电子音吧。这个默认设置太呆板了，有点不搭配火神的风格。”
白露点点头，“谢谢你，我会换的。”
褚锋最近太忙了，她都不太好意思去打扰。多亏艾伦提了个好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