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虞千秋并未走远,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浑身的灵力都被抽空那般,直直地愣在原地。
就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真的是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
有那么一瞬间,虞掌门突然想到好多好多年以前,他曾经带回来一只小丹雀。
“哇!好漂亮的小鸟!”虞楚楚满脸兴奋:“是给我的吗?谢谢爹,我好喜欢!”
虞千秋的本意是让两个女儿一起将丹雀养大, 也算是给她们找了个小伙伴, 但见楚楚这么高兴,而穗穗却什么也没说,便开口问道:
“穗穗不喜欢吗?”
虞穗穗当年才六七岁, 因为身子弱而瘦瘦小小,和虞楚楚站在一起, 倒像是对方的妹妹。
“喜欢。”她小声说:“我可以摸摸它吗?”
“不行, 这是爹给我的!”虞楚楚将小丹雀抱在怀里, “爹, 你这次出去了好几个月,楚楚好想你哦,如果以后爹再走这么久, 也有小丹雀陪我玩……”
见她那副委委屈屈想爹爹的样子,再看看杵在那里的大女儿,虞千秋的决定也动摇了。
楚楚还小,穗穗这个做姐姐的,理应让着妹妹。
更不要说楚楚明显更黏人,更会撒娇,而大女儿从小话少事也少,就算她没有小丹雀,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大手一挥,同意了。
但虞千秋又自认是一个很公平的爹,他再次问虞穗穗:“那穗穗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小穗穗听了这话,大大的眼睛亮亮的,期待地开口:“我……我也想要一只小丹雀。”
虞千秋答应了,可一转眼十二三年过去,穗穗还是没有小丹雀,连摸都没有摸过。
虞千秋并不是故意食言,他只是……忘了。
他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宝贵,需要用来修炼,用来处理门派日常,用来寻找突破八重的材料……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占据了他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根本无暇再分些关心给这个默默无闻的、不哭不闹的大女儿。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去妖兽横行的山林间再找一只小丹雀送给穗穗,现在,立刻马上。
来得及吗?
船只渐行渐远,航于天际,分开的乌云缓缓闭合,只余一条细细的蓝天。
虞千秋看着这条船,仿佛看着小时候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穗穗蹦蹦跳跳跑向他,又满心失落地离开了天照门,她越走越远,一次也没有回头。
往后山高水长,再无什么能留住她。
虞穗穗觉得,船上的气氛有些沉重。
说沉重倒也不至于,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愤慨,可当她一开口,众人又会忙不迭地关心她。
好像她和熊猫男主、东北虎反派一样,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珍惜保护动物。
经过长达半天的调研,虞穗穗终于明白:原来大家都以为,她舍身救了小炮灰。
……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这是阴差阳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虞穗穗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天照门呆了几天,被她那个爹传染了点要面子的毛病——毕竟,她可是这群小菜鸡们的大师姐呀!
她决定说点别的:“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凶险……”
凤凰舞并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也并不只是凤凰舞,所有的法术都没法做到毫无破绽,而虞穗穗跟着阵鬼学了一年多的阵,自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在比武台上找到一个相对最安全的位置。
更不要说她还略懂阵法,找到安全点后,还能再为自己飞速搭一个简易防护阵。
有了这两项保证,哪怕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她也能安安稳稳地苟住小命——大不了老老实实在防护阵里呆着,等小炮灰放的火灭掉,再拍拍灰走出来。
这种存活方式虽然没有阵鬼他老人家直接放雨来得炫酷,但虞穗穗已经非常满意。
不愧是我jpg.
穗穗叉腰。
按理来说,在有限的时间内,一个人能学得东西就那么些。她完全是凭借咸鱼的本能,将躲伤害和防护阵完全拉满,这才能化险为夷。
若是换个人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挡过去。
仙二代们听了解释,仍是愤愤不平。
“也就是虞师姐心善!”一位青衣女修道:“换个别人,谁会去管她。”
“穗穗,下次再不能做这种事了。”
连一贯好脾气的灵修教习也严肃道:
“我知道你是有自保能力,才想救下虞二,可这毕竟太过危险……”
虞穗穗:……
也不是你想的这样吧。
她放弃了,回到船舱里睡觉。
灵修教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她确实眼带倦意,心头一软,连忙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到什么时候都行。
趁着这个机会,他狠狠为学生们做了一通思想教育,就像一个操心的男妈妈。
“你们年纪尚轻,不懂世间险恶,倘若以后还有人下此重手……”他目光一沉:“决不能像今天这样留情。”
灵修教习碎碎念起来,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停的,加上飞船晃晃悠悠,催眠效果堪比amsr。
“平日里在灵术课上睡觉便罢了,我现在讲的都是你们一定要记住的。”
见真有弟子快睡着,灵修教习毫不留情地点她的名字:
“江映雪,你说对不对?”
江映雪连连点头:“对对对。”
灵修教习怀疑她根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
“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江映雪感慨道:“还好以后有谢师兄在虞师姐旁边,他一看就不好惹,不会让坏东西用苦肉计骗到虞师姐!”
众人:????
你真敢说。
第58章
不好惹的谢师兄此时正在切肉。
平常的这个点, 虞穗穗都已经要睡醒吃晚饭了,但今日她才刚躺下,谢容景略略估算片刻, 觉得她应当会睡上两三个时辰。
既是这样,那醒来后一定会饿的吧。
他现在已经完全摸清了大小姐的生活习性, 手握着刀柄,平静的准备宵夜。
他一刀一刀切得很细致, 神情专注而漠然,不止是肉类,连萝卜在他手上都要被雕出一朵花来。
谢容景现在用的刀自然不是杀人那把,刀刃白生生的,能照见人影。
“谢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有学府弟子路过厨房,看见满桌子备好的菜, 不由惊得多嘴问了一句。
他实在没办法把对方和下厨联系在一起。
谢容景见到来人, 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嗯。”
这种笑他先前就很熟练, 和大小姐一同来到学府后就更是得心应手,在配上他那凉凉的, 尾音上挑的语调, 足以让人产生瞬间的亲切感。
小菜鸡的紧张肉眼可见的消失了七八分。
仙二代们纨绔归纨绔, 却也有基本的眼力见,谢师兄虽看起来脾气很好, 实际上……大家在崇拜的同时, 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这种惧意难以言述, 就像耗子见了猫的本能反应。
可现在,见对方满脸和气,小菜鸡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想不到谢师兄还会这个。”小菜鸡腼腆一笑, “实不相瞒,我在家那会还经常给我爹娘做东西吃,我娘还骂我不务正业,可她吃起来明明很开心……”
谢容景静静听他说完,问道:“你懂厨艺?”
小菜鸡受宠若惊:“略懂,略懂。”
他精神一振,做好了和谢师兄探讨烹饪技巧的准备,怎料对方只是沉吟片刻,慢条斯理地又从腰间掏出一把刀。
谢容景将刀拿在手上,又指向案板上切菜的那把刀:“你觉得它们有什么不一样?”
小菜鸡一愣。
这不是很明显嘛,一把切了菜还没洗干净,另一把是干净的。
但谢师兄想问的一定不是这个,小菜鸡睁大了眼睛,努力瞅来瞅去:“呃……刀柄的颜色不同?”
他尽力了,真看不出有哪里不一样——除了刀柄一黑一白。
“很不一样呢。”
谢容景的声音近乎呓语,眼底闪烁着混乱的迷离,指尖缓缓从刀尖上滑过,带下一滴滴鲜艳的红。
他还是方才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重复道:“真的。真的很不一样。”
小菜鸡怂了。
谢师兄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分明是盛夏,却让人脑门直冒冷汗。
他不敢再呆在厨房,随口找了个什么理由,支支吾吾溜走。
小菜鸡走得太急,连门也忘了关,谢容景慢慢地踱步至门前,抬起眼望向走廊尽头的房间,神色幽深如漆黑的泥沼。
他更加深刻地理解到——大小姐是不喜欢杀人的。
那他呢?
一模一样的两柄短刀,他常用的那把杀过人,而且还不少;至于见过的血,那就更多了。
活物的血与他方才细细切割的肉类不一样,是温热的,溅在他皮肤上时,会有一丝丝带着快感的暖意。
……
身后飘来一阵食物的味道,是紫砂煲里的汤熟了。
谢容景盛了一碗,端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