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谢枚夹起一颗犹如ai精密切割的骰子牛肉, 放在苏拉碗里。
  “我是不是又吓着你了?”
  苏拉收回心神, 朝他笑了一下。
  谢枚盯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无奈道:
  “看来,我这次又太高调了。这个尺度实在不好把握,我继续改进。”
  苏拉听得心生惶恐:
  “谢总,您别这样。”
  “你也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怎样,我尽力去做。”
  “……”
  苏拉叹气:“谢总,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不知好歹。”
  “我想,我只能拒绝您。”
  一般的男性,遭遇拒绝时,第一反应是“我哪里配不上你”。谢枚显然不会这样。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揩了揩嘴角,笑意未敛。
  “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拉想到林渡,心中猝不及防地一痛,而这疼痛,又让她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以手按胸。
  谢枚善于察言观色,哪还有不明白的。
  “你们在恋爱?打算结婚?”
  苏拉摇头:
  “没有。……情况有点复杂。”
  谢枚哈哈大笑,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今晚我推了所有的计划,有两个小时不受打扰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苏拉可没打算和他倾诉自己的情史,正想用什么话搪塞过去,又听他道:
  “苏拉,就算你拒绝我,我们还是朋友。我的人生经历比你丰富,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面容诚恳,有身份地位光环加持,又显得这份诚恳格外难得。
  苏拉一直对他颇为尊敬,甚至暗自以他为师,此刻也觉机会难得。想了想,道:
  “谢总,您这个年纪,还相信爱情吗?”
  谢枚佯怒:
  “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哪个年纪?”
  “……”
  见苏拉不语,他收起戏谑,正色道:
  “我当然相信啊,要不怎么和你坐在这里?”
  “您不觉得麻烦?麻烦自己,又麻烦别人。”
  “不麻烦。苏拉,越是上了年纪,就越珍惜自己的欲望。你想想,钱挣了一堆,欲望没了,多可怕。”
  “……”苏拉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谢枚摇着一个水晶高脚杯,绕过方桌,来到苏拉身边。
  “你是个有欲望的女人。我喜欢你眼睛里的欲望,满足你,就像满足了当年的我自己。”
  他以指轻拈苏拉的下巴,低头与她对视。
  “苏拉,你这辈子,曾经有很多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东西吧?我都能给你。”
  苏拉怔住了。
  她知道谢枚说的是实话。爱情从来不单纯是爱情,它可以附带金钱,附带特权,附带物质和精神享乐,甚至附带着自我实现。
  自古以来,爱情对女性敞开着无限的可能性,也就成了她们人生的最大赌局。
  苏拉的一生中,确有许多求而未得。
  爸爸被挤掉的职称评定。
  被迫离去的妈妈。
  一间自己的房间。
  被扔在地上的复读机。
  活着的吴小霞。
  一盒崭新的粉底。
  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健康的叶深。
  法庭上永远的胜诉。
  一套鹤市核心地段的房子。
  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对世俗游戏规则的了悟。
  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
  安放妥当的良心。
  ……还有林渡,他就像一个脆弱而美好的花瓶,她害怕把他拿在手里打碎,却在推拒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打碎他。
  谢枚能给她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吗?
  爱情和欲望,能够划等号吗?
  谢枚轻抚着苏拉的唇角。
  “苏拉,你不应该拒绝我。”
  他的脸庞缓慢地靠近,彬彬有礼地试图亲吻她的唇。
  苏拉闭上了眼睛——
  她撇开了脸。
  谢枚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鬓上。
  他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直起身。
  “你需要时间适应,我都理解。”
  “……谢总,很抱歉。”
  苏拉慢慢站起身,与他平视:
  “我恐怕还是要拒绝您。”
  这一次她的神情如此坚定,乃至于凛然不可侵犯。谢枚的脸终于沉了下去。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眸色转厉,终于又成了那个生死予夺,位高权重的商界大鳄。
  “没有人能拒绝我。”
  “苏拉,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
  “因为……”
  苏拉忽地笑了,那笑容如承载落叶的秋水,越过山巅。
  “……因为我是一个独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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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杜荔娜才听见。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来不及穿鞋,便去开门,以为是等了好几天的快递。
  开了门,发现是住对门的阿姨,退休校长,依旧是热情过度的笑容。
  “你瞧我,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家里盐都用完了,又忘了买。咱们这一梯就两户,只好来找你借。”
  阿姨朝里面看,杜荔娜知道,她好奇王子猷在不在家。
  “王太,你们家,还有盐吗?”
  要是在往常,杜荔娜是不愿和她打交道的。阿姨的过度热情和关心,总是让她很有负担。
  但今天的杜荔娜不一样。
  今天她心情很好。
  “有好几种,您进来看吧。”
  杜荔娜引着阿姨进厨房,把调料柜拉出来给她看:
  “有玫瑰盐、大蒜岩、井矿盐、海盐,无碘和低钠的,您看要哪种?”
  “你们年轻人就是花样多。”
  阿姨拿了瓶最普通的,出客厅的时候,看到沙发旁堆叠的布料。
  “王太,你要重新装修啊?”
  杜荔娜微笑着摇摇头:
  “只是换个窗帘。”
  午后,保姆秦阿姨送回了她的绿色花鸟窗帘,完好无损。
  “原来的窗帘不也挺好?”
  “我喜欢新的,想换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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