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原本是赵凛、赵春喜、秦正卿,还有秦正卿的一个友人方怀,一起租的。房子都看好了,但方怀临时说家里让他住在远方叔叔家,就不一起租了。三人商量着再找一个人,陆坤自告奋勇的说要住在一起。
面对三人质疑的眼神,陆坤不悦道:“先前周先生说今后要我们互相照应,你们都不记得吗?”
赵凛想着这人这几年也没干什么惹他不快的事,也就同意了。
其他三人都带书童去,赵凛带他家宝贝闺女去。赵宝丫要去,赵星河自然也要跟着,说是要帮忙拎东西。何春生道:“要不赵叔叔也把我一起带上吧,万一大家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忙看看。”
没有人会嫌弃一个小大夫,于是何春生也顺利上车。
赵小姑不放心:“科考带三个孩子像什么话啊,俺跟去照顾他们,顺便给大哥做饭。”外头吃总是不方便的,既然租了屋子,自己做饭确实好点。
等到出发,看着一大家子,陆坤无语:“你这是科考还是搬家?怎么不把你家的猫猫狗狗也带上?”
赵凛看着他:“我这是为你考虑,同行中,总不好有两条狗。”
“你!”陆坤骂不过他,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马车。
他就不该嘴贱!
赵春喜同赵凛道:“你家人多,分两个到我马车吧。”
秦正卿连忙道:“你马车里还有书童,再加两个人也挺挤的,不如分一个到我马车里吧。”
赵凛家的人多,挤一挤也是可以的。两人主动提出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于是赵星河上了赵春喜的马车,何春生上了秦家的马车。
何春生一上去,秦正卿就拿了些糕点给他。他推了推:“谢谢秦叔叔,我不爱吃这些。”他还记得宝丫受委屈的事,虽然知道不关秦叔叔的事,但到底是不悦的。他脸上没表现出来,换做赵星河可能就直接摆脸色了。
秦正卿微笑:“那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同我说,不用客气。”
何春生点头,之后一大一小各持一本书看了起来。
书童马安看看自己公子,又看看何春生,觉得这两人身上的书卷气还挺像的。
马车行驶起来,赵小姑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赵宝丫也立马凑过去看。官道蜿蜒曲折,延伸进白云间,一眼看不到尽头。
马车走走停停,差不多半个月才到并州城,城里果然人满为患。到处是来往的书生和陪考的家长。
幸而他们提前租了屋子。
屋子是一进的屋子,围着院子建的,秦正卿、赵春喜、陆坤各占了一间,赵凛一人一间,赵宝丫和赵小姑住,何春生和赵星河一起住。
赵小姑负责自家人的伙食,又顺便把赵春喜的伙食也揽了过来。赵春喜是赵小姑的同乡,两人一块长大,又帮她良多,吃她做的饭,还说的过去。秦正卿就不好要求了,饭菜都是让书童马安去外头酒楼买,陆坤自然也是。
赵小姑买菜回来,赵宝丫和赵星河两人就帮忙她择菜。
由于大家都要温书,饭菜都是拿碗拿到房间里吃的。赵小姑负责做好,赵春喜的书童到点会过来提。
赵家一大家子就一起吃。
赵宝丫发现小姑每次给赵春喜叔叔做饭时总会卧个荷包蛋。
赵宝丫疑惑问:“小姑,你怎么不给我阿爹鸡蛋吃就给春喜叔叔?”
赵小姑面色薄红:“你爹不爱吃荷包蛋,你爹喜欢红烧肉,每天都有一碟子呢。”
赵宝丫:“那春喜叔叔喜欢荷包蛋?”
赵小姑脸越来越红,也不答她的话,匆匆走了。
临要乡试前两日,突然下起暴雨。赵春喜的屋子和赵星河他们的屋子居然漏雨了,睡到半夜发现床铺都被雨水打湿。大半夜的电闪雷鸣,也没办法弄,两个小的没办法,跑到赵小姑屋子里打地铺挤挤。赵春喜只能去赵凛房间里睡了。
隔天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两个小的没病,赵春喜倒是感染了风寒,整个人发起了低热。
他的书童急得不行,明日就乡试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宝丫生怕她爹被传染,楞是给他灌了两大碗姜汤。赵凛身体素质强悍,当年带着闺女在冰冷的江里游了那么久都没事,这点小风寒压根不近他的身。
这时候就显示出何春生的重要性了,基础的药材他还是备了的。
两碗药下肚,次日赵春喜低热就退了下去。人虽还有点难受,但勉力还是可以应付考试的。
赵小姑看着赵春喜进去的背影,眼里全是担忧:“宝丫,要考九日啊,他们能支撑得住吗?”
赵宝丫扬起下巴,很是自信:“小姑放心,我阿爹身体可好了,胸口碎大石都没问题。”
赵小姑:“……”她自然知道大哥身体好。
她扭头默不作声的往回走,赵宝丫挠挠头,小声问:“小姑怎么了?”
何春生提醒:“你小姑说的是春喜叔叔。”
赵宝丫哦了一声,觉得小姑过分关心春喜叔叔了,但转念一想。小姑和春喜叔叔一起长大,就像她和星河、春生哥哥一样,要是他们生病了,她肯定更着急。
九天实在难捱,赵宝丫每过一日就在宣纸上画一笔,等到快凑成两个‘正’字,阿爹他们就快出来了。
赵星河还是第一次看这种计数的方法,很认真的说:“宝丫妹妹,要是以后我去考武状元,你也给我这样算日子吧。”
他话音才落,何春生就泼了瓢凉水上来:“武举,‘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你要考武状元只怕得先把兵书嚼烂了。而且,武考只有三日,不够画个‘正’字的。”
赵星河:“……”真的,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第十日,乡试总算结束。
几个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补觉,狠狠的睡,睡得昏天暗地,临近黄昏才陆陆续续的醒来。
赵小姑这次做了一大桌子菜,让所有人都过来一起吃,陆坤也在其中。
但显然,没人主动和他说话。
几人对了一下试题的答案,很多都各有不同。赵春喜叹了口气道:“我这次考得不行,只怕三年后还要再来了。”
秦正卿的号舍就在他的对面,有好几次都看到他在揉额角,显然病没有好全。他宽慰道:“你身体有恙,能坚持考完已是不易,剩下的等发榜吧。”
赵春喜:“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还是月中,一行人要等到月底放榜才能走。越接近放榜那日,大家情绪都有些急躁起来,尤其是陆坤,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像来淡定的秦正卿下棋都浮躁了。倒是赵凛,棋风稳健,还有心思带着闺女逛街市。
但转念一想,赵凛是谁?长溪县的小三元案首,只要不是发挥失常,都不太可能落榜。
放榜那日,一行人都早早的起来去贡院门口看榜。饶是他们去得早,贡院门口还是挤满了人。等榜单贴出来时,所有人像疯了一样,一窝蜂往榜单面前挤。
马安和赵春喜的书童都奋力往前挤,陆坤也不用书童,自己就往前面去了。
这个时候宝丫买的‘千里眼’就派上用场了,赵星河三两下爬上附近的大树,拿着望远镜张望。他看了好一会儿,赵宝丫和赵小姑急得在树下跺脚:“怎么样,看到了吗?我阿爹有没有考中?”
赵星河边调整‘千里眼’的角度,边道:“别急,太多人了,全是人头!”又看了几息,他突然兴奋道:“看到了,看到了,第一个就是赵叔叔!”
何春生高兴道:“那就是解元了?”
“解元?”赵宝丫露出灿烂的笑脸,拉着她爹的衣袖喊:“阿爹,你中了,还是解元!”
这时候有人高喊:“解元,解元是赵凛!赵凛是哪个?”
有人道:“是长溪县的三元小案首!”
“啊,那不是连中四元吗?这么厉害?”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心里酸溜溜的难受。他们连考中都为难,这人居然连中三元,是脑袋开过光还是祖坟冒青烟了?
人群中到处有人搜寻赵凛的位置,脑袋开过光的赵凛已经拉起闺女躲进马车里了。
“第二是陆坤!”
“陆坤?好像也是长溪县的。靠,长溪县青山书院那么厉害吗?两个中了就算了,第一第二是什么意思?”
考了第二的陆坤挤出人群,心里还是难受,他又没考过赵凛。他圈巡一圈,没看到赵凛的身影,扭头先回了租赁的屋子。
秦正卿也中了,排在二十几位。他看着高高在上,赵凛的名字时,内心是极度惋惜的。这么好的妹婿人选就这么生生错过了,父母阿菁若是知道赵凛中了解元只怕更要难过。
同住的四人,唯有赵春喜没中,只进了副榜。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秦正卿轻声问:“子晨兄,你无事吧?”
赵春喜摇头:“能有什么事,意料之中。”科考的后两日他整个人都是昏沉的,看题目都费劲。
秦正卿:“别丧气,好歹进了副榜,可以去京都国子监读书。”
赵春喜摇头:“我们这种家室去国子监还不如待在长溪,我想好了,三年后再来吧。”
赵凛点头:“我都二十九了,你才二十四,再过三年也是行的。”几人都知道赵春喜是有实力的,只是这次风寒不凑巧。
赵春喜忽而笑出声:“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哎,看来又要回去陪老师下棋了。”赵凛比他晚进学,还是他的师弟,却比他先中了举。说是不难堪是假的,但他还是替赵凛高兴。
三人回去时,陆坤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他像来这样,独来独往。
三人也没耽搁,快速收拾好东西往回走,再晚,报喜的官差就该先他们到家门口了。
秦正卿赶回家时,恰好就碰到了前去报喜的官差。举人老爷就是有面子,几个官差铜锣开道,高举捷报,大声唱喝:“恭喜凤城秦正卿秦公子中举,正榜第二十三位!”
不少听到动静的百姓跑过来看热闹,秦府上下喜气洋洋,秦府秦母兴奋得嘴角都裂到耳根子了,连忙让管家掏银子打赏。
“皇天保佑、祖宗保佑啊!我秦家终于能出头了!”
秦母激动得眼眶通红,握住秦正卿的手直说好。官差最喜欢这等子差事,拿了银子,又道了句恭喜。
秦父顺口一问:“不知这届的解元是哪位?”今后也好让儿子结交结交。
官差笑道:“也是你们长溪县的学子,还和秦公子是同窗呢!”
秦父秦母有种不好的预感,齐齐看向自家儿子。秦正卿面无表情:“是清之兄——赵凛。”
官差点头:“正是那位,青年才俊啊,想来会试也会大放异彩。”
秦母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她知晓赵凛不太可能会落榜,但当时都得罪对方了,为了宽慰女儿,也为了给自己挣一口气,才说他肯定会落榜的话。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中了解元!
此刻她后悔极了,她生生错过给解元当岳母的机会!
秦父一口血呕在胸口,气恼已经大过对儿子中举的兴奋之情。他是极其中意赵凛的,当日是被儿子激了,他才说出那样的话。
现下恨不能锤死自己那个坏事的婆娘和口舌长疮的小姨子。
等关起门来,他气得指着秦母骂:“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以后少同你那妹妹往来!自己家里都整不明白,整日在秦家当搅屎棍。”但凡晚点把阿菁嫁出去,现下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都嫁过去大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秦母夜不敢顶嘴,弱弱道:“咱们家不是还有个庶女?”
秦父胸口发堵:“阿箬才多大?十六不到?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再说了,他虽然攀附权贵,但也是秦家的家主,去向个小辈伏低做小是断不可能。
宋姨母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初她还同夫君骂过赵凛,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想想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啊,要不是姐姐提议,她能干出这种蠢事?
平白得罪了人,还被泼了一身脏污,现在她是例外不是人。
姐妹两个想着这事千万不能传进秦菁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