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秦晴长得瘦,她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心里在暗暗估量,如果她此刻飞快窜出去,有多大的把握能顺利把孩子抢走,且不被男人砍伤。
  但男人手里的刀实在太具有威慑性,不少人跟秦晴似的,踌躇不前。
  正犹豫,袁大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向她比了个手势。
  秦晴张了张嘴,袁大姐已经一下冲出去了。
  她身体像一支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靠近男人以后,一矮身,从对方咯吱窝底下钻过。
  抱紧了孩子也不恋战,扭头就跑。
  男人却不是吃素的,长臂一伸,拽住了袁大姐的一只胳膊。
  秦晴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袁大姐比她还要果断,看准秦晴的位置,将孩子轻抛过来。
  秦晴大脑有一瞬间宕机,幸好反应及时,联合边上两个大叔一块儿把孩子接了下来。
  孩子哇哇大哭着,嘴唇皲裂了,有血丝渗出来。
  孩子妈疯了似的挤过来,下一秒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这边安稳了,袁大姐却惨了。
  男人举起明晃晃的刀子,一刀划在袁大姐的胳膊上。
  血一渗出来,惊叫声四起。
  有几个围拢着刀疤男的大汉,其实早已蓄势待发,看见有人受伤,不再等待。几个人飞快联合起来,劈手夺了刀疤男的刀,又将他反手制住。
  “哥几个一块下车,把人押到派出所去。”
  “每一个火车站点附近就有派出所,把刀也捡上,这都是罪证。”
  “有懂医的吗?快给这位姑娘看看胳膊。”
  一场惊险,消弭于无形。
  有押解男人下车的,有围着袁大姐治胳膊的,有安慰差点失去孩子的母亲的......
  秦晴一直跟在袁大姐身边,看她衣服被撕开,胳膊上露出一长条鲜红划痕。
  “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刚才帮我包扎的同志不说了吗?一点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袁大姐的嘴唇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在灯光底下显得有些刺目。
  孩子的母亲在身上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元,拼命塞给袁大姐,被袁大姐给拒绝了,她揉揉鼻子,很有侠女风范:“就是恰好碰见了,真不用特意感谢。”
  嘴上这么讲,眼神却很诚实的看了那张一百元一眼又一眼。
  最后什么都没说,反而叫孩子妈领着孩子回去好好想休息。
  孩子母亲实在推拒不过,这才千恩万谢走了。
  边上的旅客也散了好些,一时只留下秦晴和袁大姐。
  秦晴:“明明就很想也要那钱,为什么不拿?”
  看着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袁大姐失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其实是觉得,刚才那婴儿抱在怀里轻飘的很,几乎没什么分量。
  孩子妈如果真有钱的话,又怎么会不给自己孩子买奶粉喝呢?那张一百元,说不定是她仅有的钱。
  都不是容易的人,至少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过,那可是一百元,袁大姐想想还是有些心疼。
  “真疼啊,疼的我头皮都麻了。”
  可不就是疼,秦晴看她嘴唇发白。
  “地上没法躺了,要不你去我那儿睡,我是卧票,跟人调换一下位置,咱两个就在下铺坐一坐也好。”
  袁大姐其实挺不好意思的,这样的话不就是她占小姑娘便宜了吗?
  可地上确实又冷又硬,没受伤的时候还好一些,一受了伤,只觉得那些凉气拼命往她骨头缝里钻。
  “谢谢你了小姑娘,你这恩情解记下了。”
  秦晴没说什么,领着人去了卧铺位置,跟人说明情况,下铺的阿姨,很是大方的同意了调换。
  袁大姐才坐下,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她红着脸,假装叫的不是自己的肚子,但肚子有它自己的意识,完全不受袁大姐控制。
  “妹子,你要不给姐倒点热水喝?”
  秦晴:“等着!”
  住卧铺的人,都瞧见了刚才袁大姐见义勇为的事了。
  掏瓜子的掏瓜子,拿橘子的拿橘子,很是热情。
  袁大姐是真的饿也就没客气,不过这些东西冷冰冰的,吃下去其实并不舒服。
  她仰起头不停向外张望,那小姑娘去了挺久,怎么还不回来?
  想喝一口热水也是挺难的。
  就在袁大姐快睡着时,秦晴终于回来了。
  袁大姐猛地清醒过来,很是不好意思,“早知道不叫你给我倒热水去了,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不安全......”
  下一秒,她卡了壳。
  秦晴手里拿着一个超级大的铝制饭盒,盖子揭开,里面竟然摆了六个胖嘟嘟的肉包子。
  几乎是一瞬间,霸道的肉包子香气争先恐后往袁大姐鼻子里钻。
  别的床铺上,本来闭着眼睛迷迷蒙蒙要睡着的人,也被这味道刺激醒了。
  袁大姐使劲抽抽鼻子:“香!真香。”
  秦晴:“觉得香就吃呗。”
  袁大姐自诩比小姑娘大,哪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秦晴也不看她,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
  她从上火车到现在也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早就饿了。
  袁大姐要矜持,自个儿矜持去,她就不奉陪了。
  真香!
  袁大姐看的直咽口水。
  被香味弄醒的人,也跟着拼命咽口水。
  “闺女,你这肉包子哪里买的?得花不少钱吧?”
  “看着热乎劲儿,难道是刚出锅?”
  秦晴吃的头也不抬,“火车上给袁大姐的奖励,看见我顺手叫我端过来......”
  袁大姐:“???”早说啊。
  袁大姐这回也不矜持了,拿过一个包子开啃!
  秦晴一个肉包子下肚,明显没那么饿了,看袁大姐吃的狼吞虎咽,眼睛里漫出一层笑意。
  哪里是火车上奖励的,其实是她自掏腰包给袁大姐买的。
  火车上有餐车,昼夜不熄,就为了方便半夜里突然饿肚子的旅客。
  但这年头舍得在火车上买东西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简单弄点热水,配着干粮吃。
  方便面、肉包子什么的,都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袁大姐吃着吃着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真是火车上给的奖励,应该把东西拿过来递到她手里才是,怎么会交给这个小姑娘?
  她拍拍秦晴肩膀,暗自把这笔恩情记下。
  两人吃饱了,一时之间竟有些睡不着。
  其他人闭着眼睛睡觉,秦晴和袁大姐挨在一块小声说话。
  秦晴这才知道,袁大姐也是个苦命人。
  她本名袁洁,妈妈早死,爸爸娶了个后妈,后妈一进门就想把她嫁给老光棍换彩礼。还是小伙伴给她递了消息,袁洁这才警醒着,拼死从家里逃出来。
  来京城原本是为了投奔亲戚,哪知道亲戚早和家里串通好了,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好不容易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凳子还没坐热又匆匆逃走了。
  见秦晴盯着自己,袁大姐爽快一笑:“这还是亲戚的衣服呢,我偷偷跑出门的时候顺走的。怎么样,还不赖吧?”
  袁洁身上穿着大娘们最喜欢的灰黑色的确良外套,头发虽然梳的整齐,却在脑袋底下盘成一个圆啾,和筒子楼里的那些大娘大妈们差不够,也不怪秦晴一开始把人当做年纪较大的大娘了。
  袁洁笑眯眯的:“我也是听人说火车上不安全,随便捯饬的。不过这火车倒是上来了,却不知道要去哪。”
  火车不停开动着,光影浮动间,袁洁脸上罕见露出几分伤感。
  秦晴一直盯着她看,她发现袁洁虽然黑,但其实长得不错,眉毛很是英气。
  鬼使神差的,她说:“我要去上海,要不你也跟我去上海吧?那可是大都市,总归能有你一口饭吃。”
  袁洁没立马应下来,但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把这话听了进去。
  ......
  秦晴从火车上下来,使劲跺了跺脚,又狠狠伸了个懒腰。
  反复好几下,身体才觉得舒坦了好多。
  “妹子,我觉得你说的对,找一口饭吃,想法子养活自己应该不难。”袁姐单手拍着胸脯说。
  但就是她一条胳膊受了伤要干,重活干不动,想当服务员也当不了。
  最近好长一阵子都得安安分分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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