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十七姐姐,不然就不走了吧?”意外的,林婉婉说出了这样的话,“外面的日子有什么好,风吹雨淋的,你每日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难道就不累吗?不如,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待在这宫里,不要再去拼命了。你已经为周国做得够多了,是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沈初茉面上露出了一些疑惑,“是陛下叫你来说这些的吗?”
  林婉婉脸色一僵,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他……陛下心里一直都有你。”
  虽然满宫都知道,她是轩辕清的知心人。但实际上只有她们这些妃子才知道,轩辕清的心里最惦记的那个一直都是沈初茉。
  包括轩辕清迟迟不肯立后,林婉婉也知道,他是在给某人留着位置。
  在他心里,只有沈初茉配成为他唯一的发妻。
  林婉婉自知永远也替代不了沈初茉的位置,她也觉得留在这宫中对沈初茉来说是最好的。
  即使多年的分别让她们之间生疏了不少,但林婉婉始终记得沈初茉曾经带给她的温暖感觉。
  她愿意和沈初茉一起生活在这深宫当中,有沈初茉这样正直能干的国母,她也不必担心自己在宫中的日子难过。
  所以,她才会大着胆子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你呢,你的心中是否有陛下?”
  林婉婉没料到沈初茉突然有此一问,直接愣住了。
  她觉得有些答不上来,“我……”
  要问她心里有轩辕清吗?难道她敢大咧咧地说没有?而且做夫妻这么多年了,总会处出一点感情。
  虽然她对轩辕清那个人不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他毕竟是她唯一的男人,宠了她护了她这么些年,她心里是知道感激的。
  但是要说有很深的感情……林婉婉又觉得不至于,因为她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陷入帝王虚假的情意当中,人家心中的真爱另有其人,她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所以这些年,她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对情爱这方面的事不怎么上心。
  也许正因为此,让轩辕清感到了舒适,所以对她更宠了几分。
  沈初茉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她复杂的感情,点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林婉婉:“……”
  不知为何,她忽然生出了一丝羞耻。
  她一穿越就成了皇帝的妃子,一直蜗居在这深宫当中,早就被岁月磨平了心志。
  她不再向往自由,不再憧憬爱情,反而还觉得笼中鸟的生活安逸舒适,也想把翱翔于九天的雄鹰给拉进来。
  可是进了笼子里的雄鹰,还能叫雄鹰吗?
  “谢谢你今天来跟我说这番话,”无论如何,沈初茉还是诚恳地道了谢,“不过很可惜,还是得让你失望了。”
  “我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空间被他占满了,除了他,我此生绝不会嫁与他人。”
  林婉婉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沈十七瞩目了。
  从一名身份低微的暗卫走到了周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大元帅的位置,她该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啊!
  可是,她的心性始终如初。
  不管是不慕名利也好,还是对一个人的感情也罢。哪怕七年过去,容华不在,斯人已逝,她还是那个她……
  林婉婉深深地朝她拜了一拜,“沈将军的心性,婉婉叹服。”
  *
  几日后宫中设宴,为归来的功臣良将接风洗尘。
  沈初茉脱下了铠甲,换上了一身郑重的暗红色官服。
  司制局专门为她这名女将设计的官服很合适,既正派威严,又没有掩盖她窈窕的身姿。
  被这暗红色的官服一衬,她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看着都红润了许多。
  沈初茉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道疤,虽然这道疤让她承受了很多异样的眼光和争议,但是她不后悔当初划了这么一道。
  这一道断绝了她入后宫之路,也成全了她走上武将的这条路。
  有这一道疤在,她应该不用担心会被轩辕清强娶入宫……沈初茉转头看了眼托盘里那物。
  跟官服一起被送来的,还有轩辕清当年送给她、后又被她退回的凤印。
  沈初茉叹了口气,掀起托盘上的红绸将凤印盖住,眼不见为净。
  入宫之前,与她交好的同僚有些担心她:“你没事吧,到了宫宴上可别失态啊。”
  沈初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次的宫宴,不但有文武百官,还有戎国的使臣。
  ——是的,戎国和大周又恢复了邦邻友国的和谐关系。
  那位太妃从自己的娘家子侄里挑了个人记在名下,与周国休战后就一直在积极整顿内务,终于在七年的时间牢牢地把握了政权,扶持了自己的干儿子继位。
  沈初茉之前就一直在想,耶律兰一个女子,若不效仿武则天登基为帝,她要如何巩固政权?
  没成想如同历史上许许多多“垂帘听政”的太后一样,她找了个傀儡。
  这倒也是不令人意外的操作,比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的阻力小。
  戎国换了新皇之后,画风就变了许多,改休养生息、与人为善了。
  不管他们是真心爱好和平还是在麻痹周国,周国的态度还是和原来一样——静观其变。
  这次就是知道戎国来使,所以才把接风洗尘的宫宴推迟了几天,和迎接使臣的宴会一起办。
  不得不说,轩辕清还挺会精打打算的。
  不过沈初茉知道他是厌恶宫宴,每次都要见到许许多多的人,被那些各怀鬼胎的心声搅得不得安宁。
  沈初茉并没有如同僚所担心的那样失态,相反她还挺淡定的,仿佛从来不曾与戎国刀剑相向。
  “戎国”这两个字,现在只会在她心里撞击出一点涟漪,让她回忆起一些往事和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宫宴上,轩辕清说了一番场面话,表扬了为国效力的那些将士一番,又热情地欢迎了戎国的来使。就……挺有后世领导讲话那味儿的。
  沈初茉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默默饮着酒。
  她这些年喝酒喝得比较多,不过她懂得把控,轻易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这样虽不能解忧,酒量却给她练上去了不少。
  酒意正酣,戎国的使臣趁着气氛不错,趁机提出了想与周国结秦晋之好的提议。
  沈初茉一口酒还含在嘴里,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琢磨和亲的人选了。
  无他,她们周国英明神武的陛下,膝下尚无一儿半女,皇室也没有待嫁的公主。
  她实在想不到,周国能派哪位贵女承接这份艰巨的任务?
  “多隆以为,贵国的沈十七元帅很是合适!”
  “噗!”沈初茉嘴里的一口酒,终究还是没能咽下去。
  万万没想到,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别说她,席上丁零当啷一阵手忙脚乱,被震撼得失态的官员不止两三个。
  众臣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这戎国的黄毛鬼可真敢说!
  连他们周国的元帅都敢娶!
  怎么,是觊觎沈元帅的才华,想娶回去好壮大戎国的兵力,以后反咬周国吗?
  他们不动声色地看向座上那人,轩辕清脸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使臣说笑了,沈将军是我们周国的肱股之臣,岂能和亲?”
  使臣大手一挥,豪爽道:“没事,我们戎国不在乎!”
  沈初茉:“……”
  群臣:“……”
  嘶……戎国这位新使臣是不是憨啊?问他们嫌没嫌弃了吗,回答得这么爽快!
  轮得到他们嫌弃?
  使臣反应了一下,似是觉得刚刚那话说得不好,又找补道:“我们戎国的陛下就看中了沈元帅的才貌,特意献上丰厚的聘礼诚心诚意地求娶。希望陛下能够成全,与戎国重修旧好。”
  说着,他呈上了一张礼单。
  崇得礼看了轩辕清一眼,上前接过礼单,打开后一字一句地唱喏着。
  长长的羊皮卷拖到了地上,沈初茉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被使臣那“才貌”两字给臊到了,还没缓过劲来,天下谁人不知她破了相,面有刀疤难看无比。
  使臣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故意讽刺。
  可是戎国那份长长的聘礼单,却又显出了十足的诚意。看样子,为了求娶沈初茉,他们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沈初茉蹙着眉,不知道戎国到底意欲何为。
  使臣骄傲地立在庭上,等崇得礼念完才道:“陛下,沈元帅,如何?我国的这番诚意,可还足够?”
  轩辕清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戎国这般势在必得要求娶的,可是他的心爱之人。
  这叫他如何能忍?
  “怕是要辜负戎国陛下的一番美意了,”轩辕清森冷地道,“只是沈元帅乃我国国之重器,不是区区一些财物就可以替换的。”
  使臣一点不急,竟还伸出一只手,阻止轩辕清继续说下去:“陛下说了这么多,可多隆还没有听沈元帅发话。陛下,这嫁娶之事乃你情我愿。沈元帅为周国戎马半生,到了而立之年还没有解决婚姻大事,陛下难道就不愧疚吗?如今我戎国愿意以皇后之礼相迎,这对沈元帅来说,难道不是美事一件?陛下没有问过沈元帅,怎知她不愿?”
  轩辕清气了个倒仰!
  沈初茉默默在心里为这名使臣鼓掌,这张嘴是真会说啊。
  他在戎国也是这样气人于无形,所以才会被戎帝派出来出使周国吗?
  轩辕清冷笑一声,“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就问问沈元帅的意思。”
  沈初茉捏着酒杯饶有兴致地道:“多隆使臣为何一副笃定本帅会答应的架势?难道就因为戎国的皇后之位吗?”
  多隆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吹嘘道:“当然是因为我国陛下生得貌比潘安、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天人之姿!”
  沈初茉:“……”
  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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