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李婶她们不敢用力,怕伤了他,清言不大会便已到了门口,一把推开了花妮,就要迈过门槛出去。
就在这时,他身体突然一僵,然后缓缓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肚子里偶尔冒泡泡游泳的“小鱼”,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脆弱的小身体现在变成了蛟龙一般,在他腹中翻身打滚,不再像过去需要仔细感知才能发觉。
直折腾了一会,才用尽了力气,没了动静。
清言抬手捂在小腹上,怔愣了一阵后,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说:“我不去了。”
闻言,李婶她们都重重松了口气。
到了第四日,清言的状态突然好了许多,饭能吃进去了,脸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他还是每日去一趟衙门,但并不久留,只待一个时辰,没消息便回店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到了第五日,清言去驿站问了问,但并没收到京城的来信。
到了第六日,信还是没来。
从木陵县到京城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只需要四日,清言给了驿站不少银两办这事,却迟了两日还没收到回信,他便知道,这信可能不会来了。
就是这天,从驿站回来后,清言做了决定。
明日,他要和冯老三的商队一起启程,前往京城。
第109章 波折(三)
这天,香韵坊只开业了半天。
下午回到村里,李婶和秋娘两忙着蒸饽饽、烙饼、炸酱,刘猎户把小枣的马蹄掌修了,三幺和刘发把马车收拾了一遍,该上油上油,该修的修。
刘发媳妇帮清言一起收拾路上要带的衣裳,齐英兰帮着折腾被褥。
陈玉抱着孩子隔着栅栏看了一阵,也过来外屋帮忙打下手了。
不大会儿后,小庄和他娘也匆匆赶了过来,帮忙来了。
人多干活快,没到天黑,出门的准备就做得差不多了,连晚上饭都给做好了。
吃过饭,又说了阵话,嘱咐了一番,时候不早了,大多数就都离开了。
最后就剩秋娘和三幺两口子,还有李婶。
清言把阿妙和小鸡都交给李婶照顾了,家里钥匙也给了她。
李婶抹着眼泪说:“你自己一个人,还怀着身子,赶这么远的路,我们哪里放的下心啊。”
清言拿布巾轻轻地给她擦泪,说:“没事的,所幸现在月份不小也不大,我活动不受影响,顺利的话,也许用不上十日便回来了。”
“再说冯老三会照应我,去京城一路都是官道,路上不会太难过。”
秋娘哭着抱住清言,哽咽道:“你一定要顺顺利利。”
清言拍了拍她的背,点了点头,“我会的。”
……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冯老三派来接应的人就到了,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是他家亲戚,叫冯寅,人很可靠,跟着冯老三去过几次香韵坊,清言是认识的。
三幺把清言的行李都搬上了车固定好,秋娘把备好的软垫子和被子都找位置铺好了,留给清言休息用。
李婶拉着清言的手,还是一遍遍嘱咐这嘱咐那,清言听着,不时地点头。
都弄好了,清言上了马车,跟神色担忧地几人摆了摆手,露出些笑意来,说:“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冯寅回头看了一眼,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也摆了摆手,轻斥一声“驾”,在几人忧心忡忡地目光中,马车就离开了。
小枣的四个蹄子声音清脆,一大早在安静的路上听起来格外明显。
待快要出村时,在前头的冯寅突然“嗯?”了一声。
“吁!”他拉紧了缰绳,让小枣停了下来。
清言抬眼看去,就见道路前方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背了个大包袱,正站在那里看向这边。
清言惊讶地张了张嘴,叫出这人的名字:“申玟?”
申玟走了过来,将身上的包袱往车上一放,说:“我陪你一起去。”
……
马车又一次嗒嗒地上了路,车上除了冯寅和清言,又多了一个申玟。
清言自然是不同意让他陪自己去的,他知道申玟是为了照顾自己,可这一路往京城而去虽然都是官道,但他跟李婶他们说不难走,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是少不了的,更别提兴许路上还会碰到什么意外。
但申玟坚持要同去,怎么劝都不听。
冯寅不时看看天色,说时间差不多了,得抓紧赶路,要不然要耽误了商队的行程。
申玟嘴角抿着,态度坚持,“清言,你不让我上马车的话,我就在后面一直跟着,我是一定要去的。”
清言拿他没办法,便只好让他上了车。
路上,清言还在试图劝他回去,但申玟已经自顾自地拿了怀里捂着的汤婆子出来,放到了清言盖在腿上的被子里。
不大会儿,又从包袱里拿出个苹果塞到清言手里。
到了县城,商队已经在城门口处集合休整,准备出发了。
冯老三过来和清言说了几句话,见车上多了一个人,也并没介意,他说:“商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儿,有时候可能不太方便,有这位小哥儿照顾你,就好多了。”
都休整好了,出城门的程序也走完了,商队便出城了。
冯老三这次一共带了十二三人,算上清言的马车,一共有五辆,算是不大不小的规模。
第一日路上还算顺利,只一辆马车的车轮出了些问题,修缮时花了一点工夫。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白天在车上还算舒服。
因为出发的时间不算早,中午他们是过了饭时才停下休整。
午饭是在路边镇子上买的热汤面之类的,众人蹲在路边唏哩呼噜不大会儿就吃完了。
今晚要露宿,清言就没吃带的东西,也给自己和申玟买了汤面,一起坐在马车边缘吃了。
等到马匹休息好了,冯老三一声呼哨,车队就又出发了。
这一下午走的比较久,清言在车上昏昏欲睡,申玟让他躺到自己腿上,把被子帮他盖好,清言动了动,想起来,申玟说:“你不累,肚里那个也累了,好好睡吧。”
清言这才闭上眼睛。
也就睡了一炷香工夫,虽说是官道,可也有年久失修的地方,有一段因为靠近大山,有很多被滚落的石块砸出来的小坑,马车颠簸了起来。
清言睡不着了,而且有点反胃,申玟把午饭时烧了热水灌的水囊拿了出来,水囊一直捂在被子里,现在还是温的。
他扶着清言起来小口喝了几口,才把那股劲儿压了下去。
路越走越荒凉,路上前后都没人,只有他们这个商队的马蹄声、车轮声,和赶车人的呵斥声。
到了快天黑时,商队终于赶到了计划好的扎营地。
马车都卸了下来,马匹被放到了附近的一片荒地吃草休息,冯老三组织人扎营、拾柴生火做饭。
晚饭熬了一锅菜汤,一人一大碗,就着自己带的饼子,烤热了一起吃。
吃完了凑在火堆旁说说话,玩会牌,就拿了铺盖在野外就这么歇下了。
冯老三安排了值夜的,他和另一人值头班,清言想要接班,冯老三摇头道:“需要你的话我会安排,今晚你和申玟小哥儿好好休息,明天的路不好走。”
冯老三让清言和申玟睡在营区最里面,他和冯寅附近的位置,再往旁边才是其他人。
晚上躺下后,幕天席地,丝毫没有说起来的轻松浪漫,地上虽是干的,但还是会返潮返凉。
白天舒服的气温,到了晚上这荒山野岭,就降到了让人牙齿打颤的地步。
尽管火堆还在燃烧,清言和申玟紧紧挨在一起,把被子叠着盖在一起,两人还是都忍不住打着哆嗦。
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不时有人起来起夜,哗哗声听得真切。
还有人打呼噜或起来吐痰,就被时不时吵醒。
到了后半夜,才总算好不容易睡熟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商队又启程了。
昨晚冯老三看了天色,就说今日很大可能有雨。
早上出发前,所有马车上都盖了苫布。
果然,才出发不到一个时辰,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车队里所有人都穿上了蓑衣,但雨水仍然会随风打在脸上手上衣袍上。
身上都是潮的,不是冷到无法令人忍受,但那种潮湿阴冷的感觉,还是令人很不舒服。
清言神色恹恹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申玟在他旁边脸色也不好看。
赶车的冯寅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到了下一处短暂休整的地点,冯寅去跟冯老三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冯老三就过来找了清言,眼睛打量着他的状态,说:“我早说你怀了身子,是受不住路上折腾的,趁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我现在就让冯寅把你们送回去,你要办的事,我去替你跑。”
清言摇头,“我没事,你们不需要担心。”
申玟也说道:“我会照顾好他。”
冯老三叹息道:“好吧,如果有事,在中途也可以叫停车队,一定不要硬挺着。”
清言答应了。
这雨足足下了一整天,中午没法生火,就只能喝凉水,吃难嚼的又干又硬的饼子充饥。
晚上也并没好转,冯老三让人把雨布用树枝撑起来个棚子,所有人都在棚子里休息。
但地方毕竟不够大,便只能坐着打盹。
车上拿下来的被褥都是潮的,盖在腿上又湿又沉,膝盖闷闷地疼,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