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药是他在季挽睡觉时出去买的,这个房子他不常回来住,之前药箱备的药品大多都已经过期了,索性就重新采买了一些回来。
  听到要吃药,季挽眉头小幅度地皱着,拉起被子盖住脸,声音闷闷地从下面传出来:“不吃不行吗?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我很能扛的。”
  没想到还怕吃药,更像小孩子了。
  路寂有些无奈,语调虽然温柔,态度却难得强硬:“发烧不能扛,要吃药。”
  被子下鼓起来的小包安静了一会,而后慢慢拉下,露出一双水润湿漉的眼睛,因为低烧的缘故,眼尾缀着薄红。
  “不吃不行吗?”
  季挽双手抓住被沿,挡在鼻子下面,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这个动作真的很像猫,四只脚的傲娇小兽,生了病,便没了素日里的蛮横和娇气,摊开雪白柔软的肚皮,细声细气地喵呜叫,流露出猫咪特有的柔软媚.态。
  路寂收回视线,伸手将托盘里的水杯拿过来,嗓子微微有些哑:“吃药吧。”
  季挽还是没逃掉吞药片的命运,半杯水喝下去,又脱力摔回大床上,半边脸颊埋在枕头里,头昏脑涨:“哥,你家的床好软啊,好好睡……”
  最后几个字被吞了音节,说得含糊不清。
  路寂垂着眼睫认真看他,眼底泛出一点光,许久之后,抬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揉:“睡吧。”
  …………
  药物的副作用下,季挽这次就比刚才那一觉睡得舒适香沉许多。
  只是一下午睡两场,就算是他这种拿睡觉当爱好的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所以后面这次自然就醒得快了点。
  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摸自己的额头,凉冰冰的,退烧了。
  除了手脚还稍稍有些发软外,整个人都感到轻盈了许多,身上也不再有那种酸疼无力的感觉,看样子吃药果然比硬扛着要好得快一些。
  季挽在软得像棉花团一样的大床上懒懒地伸腰,偏头朝四周打量,路寂不在,偌大空旷的卧室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窗外雨滴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起身小心从床上下来,瘸着腿一步一顿地走向卧室门口。
  客厅里宽敞开阔,却没有看到人,反倒是旁边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忙碌。
  空气中漂浮着食物浓郁的香气,季挽吸了吸鼻子,由衷开口:“好香啊。”
  路寂闻言回身,看到客厅水晶吊灯冷白的光线下,季挽清清瘦瘦的一个人站在那,揉着眼睛,脸颊上还有困倦的睡意。
  旋即关了灶火,向他这边过来:“怎么起来了?烧退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面对他的关切三连,季挽莫名有一种在家被他老妈念叨的错觉,仰头看着他越走越近,鼻尖嗅嗅:“梦里闻到很香的味道,受不了,就醒了。”
  路寂走到他跟前,灯光下,小脸更是透白,只是眼周泛着刚睡醒的薄红,先是把手放到他额头上摸摸,凉冰冰的,很滑。
  确认烧已经退了,才温声笑着说:“饿了吧,我煮了粥,过来吃点。”
  听到有东西吃,季挽倒真的觉得有点饿了,在路寂的搀扶下走到餐桌前,虽然这一路已经走得极慢极小心,却也难免会再次扯到伤口,坐下时疼得轻轻嘶气。
  路寂俯身看着他咬得泛白的嘴唇,视线往下垂,松开握着他的手臂。
  考虑到季挽刚发过烧,腿上还有伤,最好是吃点清淡有营养的东西,路寂就在他睡觉时煮了八宝甜粥。
  季挽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虽然饱了,还觉得意犹未尽,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路寂看着他唇上的那一抹湿润,微垂了眼,低声问:“怎么样?”
  季挽想说一大堆惊为天人的话来夸他,奈何理工男,肚子里文墨实在不多,最后干脆比了个大拇指:“一个字,绝,学长,你怎么做饭也这么好吃,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路寂一只胳膊松松搭着桌子,闻言缓缓一笑:“做饭而已,熟能生巧。”
  季挽不赞同地摇头:“这东西也是看天赋的,有些事情,光靠练根本没用,你比如说我,进厨房就是炸厨房,所以在我们家,我妈从来不让我靠近她的灶台,有一次啊……”
  倒是很少听他提起家里的事,路寂单手支颐,隔着桌子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灯光落在他头发上,发梢微微泛着一点金色,看起来很柔软。
  “后来那个空气炸锅直接就报废了,我妈直播间抢的,刚买回家没几天,你不知道她当时有多气,头发都炸起来了,打那以后她就明令禁止,再也不许我碰她厨房里任何一件宝贝,哎……”
  季挽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也还是觉得滑稽,不过是想烤个蜂蜜鸡翅而已,视频里教程那么简单,他看了一遍,就觉得自己行了,结果差点把厨房弄成命案现场,也难怪他妈当时发那么大火。
  说了半天口有点干,季挽低眼刚想找水喝,却发现手边已经放了一杯水,便顺势拿起来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所以说啊……”季挽又靠回椅背,抬眼觑着对面的人,懒懒一笑:“做饭是十足的技术活,能做好的人真的很了不起,你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像我这样的,也就会个西红柿炒蛋,我妈还说,就让我死练这一道菜,所谓一招鲜吃遍天,等练得炉火纯青能跟大厨媲美了,说不定还可以拿这个哄个女朋友回来。”
  听到这话,路寂在桌面上悠然轻点的手指忽而停下,掀起眼皮,黑眸里浅漾的愉悦一点点弥散:“会做饭也没什么好的,你不用刻意学。”
  “是吗。”季挽盯着桌上他刚喝空的白瓷粥碗,细细回味片刻,慢吞吞说:“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今天吃了学长你煮的粥,觉得有一手好厨艺其实也挺重要,别的不说,以后一家人里总得有一个能做饭的吧,不然每天都吃外卖,不健康不说,腻也要腻死了。”
  季挽这话说得认真,可看他的表情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一贯的散漫温吞,眼皮也没有抬得很高。
  路寂看了他一会,搭在桌上的手指慢慢蜷回手心里:“以后我做给你吃。”
  季挽撩起眼皮,眼珠黑得纯粹:“嗯?”
  “以后想吃随时可以到我这来。”路寂换了一种说法,语气也更加随意:“我做给你吃。”
  “这,太麻烦学长了吧。”季挽略微迟疑,总觉得路寂在他刚才那些话后这样说,除了单纯邀请自己吃他做的饭以外,好像还有一层别的意思。
  “不麻烦。”路寂看着他的表情,思忖了几秒,才又笑着说:“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这不算什么。”
  季挽挑一下眉,故意问他:“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路寂半垂下眼睛,唇角勾起了点笑:“下午在医务室怎么叫我的?”
  季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眼珠子转了转,轻歪一下头:“哥?”
  明亮的灯光下,季挽这个轻轻歪头的动作像是在他眼前被放大十倍,路寂清晰听到自己在这一刻悸动的心跳声,喉结上下滑了滑,低哑的“嗯”了一声。
  季挽却突然不好意思了,手指搔搔鼻尖,笑得羞涩:“我下午到底怎么叫出口的啊,脸皮真厚。”
  路寂垂眸看着他:“后悔了?”
  “倒也不是后悔。”季挽摇摇头,抬手把脸捂住,又把指缝岔开,透过缝隙看对面人的脸,灯光打在路寂立体深邃的五官上,帅得过于虚幻不真实了。
  “哥?”
  “嗯。”
  “哥,哥?”
  “嗯,在。”
  季挽开心了,也彻底放开,翘着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手指轻轻戳一下路寂放在桌上的手背:“哥,你对我真好。”
  季挽手指细长漂亮,指尖泛着一点粉,柔软的指腹将他的手背摩挲得浮起酥酥的痒意。
  路寂反手将那根手指握住,没有很用力,轻轻包在手心,如果季挽想要拿开,随时都可以做到。
  接下来的几秒都很安静,季挽就这么让他一直抓着,乖乖的,不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屈起指尖,时不时在他手心无聊地挠一挠。
  路寂感觉自己掌心拢了一只好动柔软的小猫,左蹭蹭,又蹭蹭,乖得不行。
  他垂下眼帘,灯光投在他根根分明的长睫上,敛去眼睛里漾出的愉悦。
  吃过饭,季挽又慢慢挪到旁边的沙发,路寂家的椅子也挺舒服的,但还是比不上沙发,他躺在上面,伤腿搭在茶几上,像只刚吃饱喝足瘫着肚皮的猫咪,餍足慵懒。
  没一会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震起来,嗡嗡的,一连好几条消息,季挽拿起来瞥了一眼,是他们的宿舍群聊。
  林雨眠:@季挽季季!
  林雨眠:@季挽挽宝!
  林雨眠:[人呢.jpg]
  林雨眠:季挽,我的挽宝,你到底去哪了!还在地球吗?
  赵大飞:季季没回宿舍?真难得啊,晚熟宝宝终于也开窍出去约妹子了?
  赵大飞:[鞭炮][烟花]
  林雨眠:滚
  林雨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赵大炮,别带坏我家纯情季季[抱胸哼]
  林雨眠:你今天又不回来?一天天的,你是真不怕精.尽人亡啊[虚弱]
  赵大飞:[嘚瑟]
  赵大飞:女朋友都开口了,你怎么可以说不行
  赵大飞:哥哥存货足得很,晚上再来五.炮也不带虚的,这东西要看技术的,有空哥哥给你们传教啊[嘚瑟]
  林雨眠:[污污污]
  林雨眠:[退!退!退!]
  季挽看了一会他们的日常互啄,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季挽:[冒泡]
  林雨眠:[戳破泡泡]
  林雨眠:宝!我的宝!!你终于出现了!
  林雨眠:你去哪了啊,下午学长把你带走后你们就一起失踪了
  林雨眠:对了,你的腿怎么样了啊?
  季挽:好多了,抱歉,忘了跟你报平安
  季挽:[斯米马赛]
  林雨眠:没事没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吐气]
  林雨眠:那你现在在哪啊?
  季挽:在学长家里
  季挽发完这句话想了想,这里说是路寂的家也不太准确,刚想再加一句,没想到群里另外两个人却因为他这句话已经开始发了疯。
  林雨眠:???
  林雨眠:我靠?我没看错吧,学长家里,学长?路神吗?你在路神家里?
  赵大飞:我就说路神对咱们季季不一般吧,这不,分分钟都拐回家了
  赵大飞:[看穿一切的微笑]
  林雨眠:不是季季,什么情况啊,学长不是带你去校医室了吗,怎么还把你带回家了呢?
  季挽也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虽然起初路寂问他要不要来时,他心里也挺惊讶的吧,现在看来,还真的不能怪他们太大惊小怪,毕竟这个人不是随随便便的路人甲学长。
  他可是路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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