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知之明

  林语卿一跑一跳地就去找了向云哲。
  她这个年纪，许多同龄的修士大都沉淀下来了，她却还是经常静不下来。不过她因为自被璟莲收养起，从没被规训过，不受纲常束缚，也算多了份自然天性。
  所以在面对向云哲的窘迫时，也迟钝地没有理解他的态度。
  “你…身体…咳…如何了…”
  他自那日被璟莲一袖子兜出寝室后，又被催着忙新的一轮入门弟子的事。除了夜里闭上眼回忆起那天宛如黄粱一梦的短暂云雨，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
  每每想起，还会让他小腹火热，面红耳赤。看到她过来找自己，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反而因为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更羞赧了。
  “最近都没事，神清气爽，那天谢谢师兄了。”
  她不觉得有任何不自在，璟莲也从未对她讲过女子与人交合过就要如何如何。所以她坦然得像是向云哲只是帮她锤了锤肩膀捏捏腿。
  “那…便好…”
  听她说没事，呼了一口气，却又因为她毫不在意的态度心头涌上一股酸涩的滋味，他不着痕迹地苦笑一下，绕开这个话题，和她一起下山。
  “云哲师兄，这次湘云殿收了几个新弟子啊？”
  她站在向云哲的剑上，抓住他的袖子，歪头问道。
  “两个，一个修武一个修剑，天分都不错。”
  “哦——真好啊，湘云殿多热闹啊，璟莲师尊怎么不也给我收个师弟师妹呢？”
  “这话让别人听了又要背后酸你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曲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她自在的态度让他也松了那根世间伦常的弦，这会相处谈话也自然起来。
  “成为一个尊者的唯一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事，你还在这说些别的。”
  “唉，我主要也是太菜鸡了。”她推开他的手指，“师尊那么厉害，相貌品行又是一等一的好，只有我这么个废物徒弟，炼丹炼丹不成，法术法术不行，都没人继承他的衣钵了，多可惜。”
  “谁说你是废物？！”
  向云哲听到这个称呼却是皱起眉头，动了几分真气。这话绝对不敢是当着人面说的，若是让璟莲知道有人说林语卿是废物，定是叫那人魂魄碎得连引魂灯都招不回来。
  即便是向云哲这种五好师兄，听到这种嚼人舌根也要当场给几分颜色看看。
  “啊？偶尔听到的，我听着也没说错。师尊从小给我喂那么多丹药，什么洗髓丹啊，五灵丹啊，这个丹那个丹，糖豆似的给我吃，我这么多年也还是个练气。我瞧着你们这些能拜入尊者门下的，也没像我这样不要钱地喂好的，最最差的混个年头也能筑基后期，你比我大不了几岁，都金丹后期了。”
  她瘪瘪嘴，眼神里倒是没有什么自卑难过之意，有的只是感叹。
  “人各有造化，不是非要修行到何种程度才叫成功。”他见她不是真的难过，便不过多针对这事，“璟莲师尊都从未要求过你如何，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更不必往心里去。”
  “师尊这么宽容，才让我觉得更对不起他了…”
  这话听得向云哲又乐出来，想来，璟莲师尊确实对林语卿一等一的好。
  璟莲并不负责雾灵山的事物，比起潭珺、与濨、邵安三位，璟莲明明修为更高却对与之匹配的掌权完全没有兴趣。
  雾灵山在世间地位极高，修仙如今本就是达官贵人才有机会和能力接触到的事情。不说那些法器和丹药有多珍贵，哪怕是入门符修写的一张辟邪的符咒，在人间也是值不少钱的。
  而几位师尊的位置，更是在凡人心中几乎等同于神明一般的存在，毕竟庙堂里供着的神佛虚无缥缈，可这几尊反手就能灭掉一个城镇的修仙尊者是真实存在的。
  许多皇室都会在皇子幼时送到雾灵山，若是有天分的便会留下修行个十年八年。皇子公主学会个一招半式，回去在人间都是一大利器。
  不过雾灵山有一项铁律，便是术法不得用作指向人的剑，所以真正有修为的修士，基本都不会去参与凡间争斗，有违规定。
  仙家都说钱权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可谁都看得出来没有人真的做到如此，所以那三尊也不例外。唯有璟莲，他像是个真正看透一切的仙人，日常除了看些书籍，便是独身去镇压收服一些祸乱一方的妖魔，对于广收弟子传承衣钵名扬天下的事也兴趣缺缺。
  所以当年他带回一个小女孩时，所有人还以为是捡到了什么绝世天才才引得这位仙人出手，结果只是因为所谓的“与我有缘”。
  接下来自然是让三尊的亲传弟子都忍不住冒酸水的待遇。璟莲不仅在照顾这个小奶娃上亲力亲为，还将自己之前得来的法宝当做逗弄哄小孩的玩具，无论是千年暖玉给她当磨牙石一样咬着玩，还是把无数天材地宝都拿来给她炼成丹丸当饭吃。
  要是向云哲被这么养，如今怕是已经突破元婴了。
  但是林语卿着实没天分，所以难免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背后嚼舌根。
  林语卿知道自家师尊对自己如何好，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也是事实，听到别人说也只是笑笑，从不与人争论。
  御剑从山上到山脚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大概要两刻钟，在林语卿觉得自己脸都要吹中风时，终于看到叫卖的摊贩。她立刻眯起眼睛，笑着跳下，也不管身后叫她的向云哲，径自冲向了小吃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