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走吧,我送你出宫。”乔微对着齐念安道。
齐念安跟在乔微身后,看着乔微一声不出,小声道:“今日谢谢你和昭阳公主替我申冤。”
“算不上帮你,我有我自己的目的。”乔微毫不隐瞒。
“是替太子打击二皇子和贤妃吗?”齐念安忍不住问道。
乔微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说话。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我还是想劝你。”齐念安咬咬牙道:“太子被废二皇子上位是肯定的事儿,你这样最后不会有好下场的。”她是真心实意地提醒乔微,不希望乔微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很看好二皇子?”乔微问道。
“不是我看好二皇子,是大家都看好二皇子好吗?”齐念安小声道,所以她特别不明白支持太子的乔微到底在想什么,一看就是死胡同的路,非要撞上去?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自有我的打算。”乔微说道。
“可是……”齐念安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劝。
乔微打断了齐念安的话:“我做事自有我的成算,你以后会明白的。”
见乔微都这么说了,齐念安只能闭嘴了。
就在齐念安以为会这样一直沉默到出宫的时候,却遇到了楚王。
“姚舍人这是要送齐姑娘出宫?”楚王见到齐念安和乔微脸色并不好,看了两人一眼,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声音逐渐变冷。
“人人都说姚舍人和永城侯府仇怨颇大,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依本王看齐姑娘和姚舍人情同姐妹,你们若是联起手来陷害别人,恐怕无人会怀疑是姚舍人和齐姑娘同谋。”
齐念安直接愤怒了,楚王这是在说是她和乔微联起手来陷害的于欣和贤妃?
这种不分黑白地随便怀疑,让齐念安对楚王的那点刚刚萌芽的好感直接全灭。
“我没有和任何人同谋,我才是被于五姑娘陷害的那个。”齐念安忍不住回嘴道。
乔微看着沉不住气的齐念安以及脸色不佳的楚王,觉得有些有趣,没想到原本男女主感情加深的情节,因为她从插手让两人变成了仇人。
但同时也证明楚王的疑心太多了。
“姚舍人也是这般说辞吗?”楚王看向乔微,目光幽深。
乔微确是一笑:“楚王殿下,有时候疑心太多就是病了,得治。”
楚王冷声道:“姚微,今日之仇本王记下了。”
此时的楚王再也维持不住原本温润的样子,眼中冒着熊熊的怒火,仿佛能随时把乔微吞噬一样。
“殿下有这些空和下官在此理论,还不如抓紧时间到御前为贤妃娘娘求情。”乔微被楚王这么盯着,眉头都不待皱一下的,随后直接绕过楚王带着齐念安离开。
等到离楚王远了些,齐念安才缓过来。
“你真厉害,居然敢和楚王相抗!”她刚才说那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浑身打颤,只要一想起楚王是未来的新帝,她和楚王结了仇,她就害怕。
“即便是楚王,也没有肆意打杀官员的权力,我为何要怕?”乔微道。
“这下我算是彻底得罪楚王了。”齐念安有些发愁,还有些气愤。
“楚王为何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于欣算计的我,结果楚王却觉得你和我联手陷害的她们?”她两辈子以来,最不喜欢受的就是冤屈。
“那可能是我连累你了。”乔微轻笑道。
齐念安摇摇头:“和你没关系。”她是讨厌前世的齐微,但这一世的乔微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她还是能分得清好坏对错的,乔微送她出宫是怕再发生之前的事情。
她现在非常讨厌楚王,她之前觉得太子暴虐以后肯定是昏君,但她现在看清了楚王也不是什么好人。
之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乔微将人送到永城侯府,连门都没进就离开了。
齐念安看着乔微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突然想要乔微留在永城侯府,不想让乔微离开。
齐斌赶来的时候也正好看到了乔微的背影,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齐念安,说道:“离开永城侯府,或许才是阿微真正想要的。”他很早就知道,阿微想要的从来不是永城侯府嫡女的身份,她所要的需要会由她自己去追寻。
回到府中后不到一个时辰,乔微就得到了宫中的消息。
“公主让奴婢来传信,陛下已经削了贤妃协理六宫之权,并同意皇后娘娘肃清六宫之事,此外韩国公教女不严,罚俸三年,韩国公妇人褫夺诰命夫人品阶,于五姑娘责打十杖,令前往永城侯府赔罪。”
“此外,陛下赐婚楚王和临淄伯嫡女。”
“我知道了。”乔微点点头。
临淄伯是景祐帝看在太子大婚时封赏太子母族的,毕竟一个只有五品官的母族太丢太子颜面,而临淄伯唯一的嫡女就是彭蔓。
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场重头戏等着乔微。
第二日,乔微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月华色衣裙的女子装扮,朝着国子监而去。
等乔微到的时候,国子监的台上已经有人在大谈特讲了。
“商亡于立嫡之说,帝辛以嫡子立嗣,但继位后唯妇言是用、弃祭祀、沉湎酒色,致使商亡。故我以为若是商王帝乙能够在立嗣时不以嫡庶卑贱而是考量贤能,选一位有贤能的子嗣即位,也许商就不会亡。”
“故商之亡,实亡于立嗣只察嫡庶不分贤德。”
乔微在这人话落后在下面反问道:“那依尔所言,帝乙应立何人为嗣?”
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都从台上移到了乔微身上。
“姚舍人。”因乔微之前常如国子监讲课,因此很多学生都认识乔微。
“诸位好。”乔微对着众人拱手,随后走上台,对着上面的人问道:“在下姚微,请教先生名讳。”这人年纪也不小了,绝不是国子监学子。
“在下房礼。”房礼似乎很不喜欢乔微,冷哼一声,眼中有些轻视。
乔微一听这人就知道是谁了,她早就听说楚王为了这次的文会辩论,特地请了在野的儒学大家,这房礼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也曾为圣贤书籍做注。
“房先生,还是刚才的问题,若是帝乙不立帝辛为嗣,当立何人?微子启还是宋微仲?”乔微根本不在乎房礼的轻视,依旧十分有礼:“还请房先生为在下解惑。”
商王帝乙只有三子,微子启、宋微仲以及帝辛。
“自然是微子启。”房礼答道:“子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殷有三仁焉。微子启贤能仁德自然是立嗣最合适的人选。”
“微子启弃国而逃,后投于周王,这样的人当真适合做君王?”乔微道:“其父师尚知: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微子启身为商王帝乙之子,生下来便受臣民供奉,受恩于商,可其劝谏不了帝辛便起身逃跑,至国家于何地?百姓于何地?”
“箕子、比干是忠臣,可微子启不是!”
“房先生说微子启仁德这没有问题,可是若说微子启忠君爱国恕我不能苟同。”乔微高声道。
这话让房礼无话可说,一个连国都不要的人,又如何做好君王?
“古之帝王皆是选举贤能,禅让之制,先后有尧舜汤禹等古之先贤,可见选用贤能者为王,是治国之本。”房礼没打算和乔微就帝辛的事情纠结下去,他很快换了个方向。
“房先生是想要恢复禅让制吗?”乔微玩味地看向房礼,这位房先生是大儒,但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大儒却没有在官场上闯出名声,不是能力不够就是把书读傻了,显然这位房先生就是后者,居然推崇起禅让制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房礼被乔微问得心中一惊,他是向往古之先贤时代,但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要恢复禅让制啊!那不就是没事找死吗?
“那房先生是什么意思?”乔微很有耐心的给房礼提台阶下,好心让他解释。
房礼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道:“子夏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可见选用贤能之重要,只有选用贤能才能成人,才能治天下。”房礼接着道。
“房先生好似没有理解这句话,此话是说君王选用官吏应当选用贤能者,并非说臣子推举储君要用贤能者,这个地位可不能颠倒了。”乔微道。
“《春秋》中言:立嫡以长不宜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嫡位于长之前,嫡尊庶卑,从古至今礼法皆是如此,房先生是想说周礼规定的继承之法有问题吗?”
“那你如何解释商亡于纣这个嫡子之手?”房礼大声质问道。
“难道王朝灭亡就只因帝王出身论断吗?那依照房先生所说秦为何亡于庶子胡亥?秦二世而亡不就是因为不尊礼法,废长立庶之故吗?”乔微反问道。
房礼没法开口反驳,他其实本身也不看好立贤废嫡长之说,只是楚王许下的条件太丰厚再加上太子昏庸,他才答应,没想到他的名声会因今日而毁。
乔微可没心情理会房礼的心情,她此行有她的目的。
“国家建储,礼从嫡长,嫡前长后,嫡尊庶卑。皇后之嫡子女本就尊贵于庶子女,立嫡立贵即立皇后之嫡子女。于国而言,大利莫如定,大害莫如争,此礼法之定是为国之安定、平息争斗所制。一国之安定,在于立储,立储之选首推皇后所出嫡脉,其次为长,诸位觉得可对?”她今日就是告诉众人嫡女凌驾于庶子之上,这也是为昭阳公主日后立储做准备。
“姚舍人之言合乎礼法!”
“合乎礼法!”
第94章 著书传道,百家之师
京都的酒楼上
昭阳公主亲自给乔微斟酒, 随后对乔微敬酒:“阿微,此次我要多谢你为我和母后正名。”自从国子监文会过后, 朝臣纷纷开始尊崇嫡长之说, 不仅皇后在宫中地位越发尊崇,就连她这个嫡公主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她很明白如果她要争储君之位,最显要的就是名分正统, 这点乔微替她解决了。
看着昭阳公主亲自斟酒,乔微接过, 一饮而尽。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乔微笑道。
昭阳公主心中刚刚感动,结果乔微下句话差点让她心底里的那点触动搅没了。
“你如果真的感谢我,可以将你现在手里所有的龙分茶给我,我不喜欢喝酒。”乔微很是煞风景。
听到这话, 昭阳公主本身有些湿润的眼眶瞬间就没了, 嘴角抽了抽:“你这张嘴还是不说话地好。”
随后她闻了闻手中的酒,饮了一口, 仔细品味。
“你还是不懂酒, 茶固然是好,但酒也有酒的滋味。”昭阳公主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酒壶解释道:“这可是京中最有名的醉春归,此酒并不烈性, 而是加了梅子调味,酸甜可口,最适合女子引用。”
昭阳公主道:“这醉春归可是京都达官贵人的最爱,你看外面那些人不都是冲着这醉春归来的?我这可是特地给你选的庆功之地。”
“你是因为不能在宫中饮酒怕被皇后娘娘发现, 所以才跑来这酒楼。”乔微无情揭穿昭阳公主的小算盘。
“不不不,我来此还有别的事情。”昭阳公主被揭穿后一点也不心虚。
“哦?”乔微抬头看向昭阳公主, 她很想知道对方还有什么算盘。
昭阳公主凑到乔微耳边:“我是来会情郎的。”说完后就对乔微笑得一脸暧昧。
“你是打听到了冯安之子冯绎今日会来此处吗?”乔微开口道。
“你就不能装一下, 非得一次就猜出来?”昭阳公主有些泄气, 瞪了瞪煞风景的好友,这样多无趣啊。
就在这时有宫人对着昭阳公主禀报道:“公主,人来了。”
昭阳公主立时起身,来到了窗边。
她们现在是在酒楼二楼的雅间,推开窗户下面正好是一个街道。
就在此时一个少年从下面走过。
乔微只见昭阳公主解下身上的荷包,随后就朝着楼下扔去,然后砸在了一个蓝色衣袍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