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阿古拉沉默了很久，道：“我亲自去见一见这位江都郡主。”
不过阿古拉没有立刻动身，他是在等到护于真的要求汗王出兵后，证明了乔微所说的消息是真的，才去见乔微的。
第37章 削藩集权，帝王之师
等到阿古拉见到乔微的时候, 是有些惊讶的，他看着坐在酒肆中看着台上的异域舞娘火辣地跳着胡旋舞, 看得下面的许多男子兴奋地大叫。
而二楼的包房有一间窗门打开, 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了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少年一身如玉的锦缎，以玉簪束发，以玉佩悬身, 身上的配饰不多, 却显得极为雅致清贵, 更重要的是其看向舞娘的眼光没有下流和色情, 只有真正的欣赏之意。
乔微却是很喜欢这里的舞娘，主要还是因为京都的胡旋舞因为礼教的缘故, 远没有深处边塞的姑臧来得热情似火, 连衣着都尽显火辣傲人，特别是起舞的时候媚而不妖，当真是美极了。
“这里的舞娘是卖身此处的吗？”乔微对着旁边的汤震问道。
汤震见乔微对这舞娘感兴趣，不禁觉得这舞娘好福气, “这是姑臧名气最大, 也是整个河西名气最大的胡旋舞舞娘, 名唤月娘, 此女是月支的一位商人从西域带来，据说此女身上还有上任月支王的血脉, 不过因战乱和各种缘故流亡此处。”
乔微到是不觉得奇怪, 她早就说过很多西域胡人的公主不是很值钱, 实事上确实如此。特别是西域那边国与国战争频发, 很容易成为流亡的王公贵族, 这些王公贵族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特别是西域一些长得好看的公主在亡国后成为奴隶，很容易被胡商看上买下送到大魏来卖个好价钱。
“等事情冯毅的事情了结后，你去问问这胡商愿不愿意卖此女。”乔微欣赏这女子的舞技，觉得长姐郗太后也会喜欢，所以想要带回去给郗太后看一看。说到底乔微还是个文人，虽然没有一般的文人那么伤春悲秋，但也还是喜欢赏月赏舞这些雅事。
“是。”汤震赶紧应是，江都郡主不过是喜欢一个舞女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历代公主郡主的府上养歌姬舞姬的不要太多。
就在汤震刚刚应完，之间一男子的有些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袅袅腰易折，堪怜谁人心。”只见一位高大的胡人男子走了进来，“原来不止男子有爱怜美人之心。”
乔微见着这阿古拉还是有些意外的，她本以为阿依木和朝鲁口中那个多谋又博学的兄长是那个长相儒雅的人，事实上阿古拉的容貌比朝鲁更偏向胡族，粗犷又带着侵略，唯独一双眼睛看着冷静又睿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乔微对于阿古拉进门后不先见礼，也并不起身，依旧安坐在椅子上，“何为美？有舞姬倾城一舞是为美，但却不够大美。”
听到这话阿古拉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什么是大美？”
“道经言：天地有大美而不知。”乔微笑道：“大美者，谓覆载之美也。利及万物不言所利。故大美，大功业也，大功德也，我心向大美，只是不知道七皇子可心向大美？”阿古拉在汗王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七。
阿古拉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之前早就听闻郡主熟读儒释道三家经典，我也读过很多中原书籍，实为晦涩难懂，当时还笑过郡主太过自夸，如今想来是我错了，郡主着实学问广博。”
乔微不觉得自己讲一讲大美就是学问广博了，不过看阿古拉现在的态度还不错，她也就不和阿古拉计较之前礼数有失的问题了。
“七皇子请坐。”乔微对着阿古拉请到，让阿古拉坐在了自己对面。
之后汤震就赶紧挥退众人。
等两人落座后，乔微才对着阿古拉问道：“七皇子既然愿意来，想来是我的诚意已经实现了。”
“护于已经说动父汗出兵。”阿古拉并没有隐瞒乔微。
乔微笑道：“只怕不是佯攻吧？”
这话阿古拉心中一惊，便是北狄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护于的野心，毕竟护于对外宣称的一直都是佯攻，连汗王都是默认的，若不是他事先多年在护于身边布下人手也不可能知道这个
秘密。
“郡主在我北狄安排了人手？”阿古拉即便是愿意和乔微合作，也忌惮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深入到汗王和护于身边的人。
乔微笑了笑，“所谓大国博弈，不在用间而在利益二字，我大魏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完呢，我也并无想要一探北狄王帐的想法，七皇子想多了，不过是利益分析而已，算不得什么。”
“如何分析？”阿古拉将信将疑。
“冯毅求护于配合他行事，佯攻我大魏边境，可是护于此人野心勃勃，一旦出兵绝不会空手而归，这不符合护于的性子，所以他一定会进攻，只不过不可能是我凉州城又或者是姑臧城这样的大城，但旁边的小城怕是要遭殃，从地势分析，如若我是护于一定会吃下姑臧城外五十里处的锁春城，如此一来我姑臧前面将无城可挡。”
这段分析，让阿古拉沉默，“郡主料事如神。”从用兵的角度来说，他相信这位江都郡主一定可以成为一员大将，甚至是一军统帅。
“不是什么料事如神，不过是想常人之想罢了。”乔微笑道：“锁春城只是小城，只要冯毅能够守好姑臧和凉州，锁春城丢了，有秦王在朝前帮衬，冯毅也不会受到责备，同样冯毅也不会因为锁春城一座小城和还和他做着大生意的护于翻脸。”
“护于是真的好算计。”乔微道：“野心都是一点一点积累的，獠牙也是一点一点露出的，这次是锁春城，下次就是姑臧了。毕竟你们每一个北狄王族的心中，姑臧都是永远的白月光吧。”
听到白月光这三个字，阿古拉笑了。北狄是前凉的后裔，自然对前凉的都城姑臧执念极深，北狄现在还有不少贵族和王族天天叫唤着收复姑臧呢，甚至将收复姑臧当作自己一生的政治追求。
“姑臧汇聚西域各方商人和珍品，确实极为重要。”阿古拉哪里瞧不出乔微这是在试探他，“只是旧国一去不复返，哪里只能沉浸在昔日的旧梦中？”
“哦？七皇子对北狄的未来有自己打算？”乔微笑着问道。
阿古拉笑笑道：“北狄不止有南下一条路，还能西进。”
听到这话乔微笑了，这位七皇子确实有趣。
见乔微大笑，阿古拉觉得乔微有些笑他是捡软柿子捏，只不过阿古拉也不介意，“大魏兵强马壮，自高宗后北狄和大魏每次战争都是以北狄失败告终，这次本该是很好的机会，只可惜大魏又有郡主这样的天降奇才，将护于的心思猜得透。”
“有郡主在，再加上之后大魏连内乱都平息了，想来我们若是敢再进犯大魏，大魏更能腾出手对付我们。”阿古拉道：“大魏内乱之际我们都没能得手，更不要说以后了。再说这天下何其之大，也不止有南边的大魏，还有西域诸国又或者是更远。”
他们之所以眼热大魏，是因为魏人占据着最好的土地，过着最富裕的生活，他们羡慕和向往这种生活，所以总想要用武力获取这种生活。
可惜现在已经不是高宗时期了，大魏兵强马壮，他们实在是无法匹敌，再加上大魏边境有江都郡主算计到人骨子里的人坐镇，他确实不建议南下，比起南下西进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西域诸国繁杂，绝不是北狄的对手，但愿一切如七皇子所愿。”乔微笑了笑，她很喜欢这位七皇子识时务的性子。
彼此试探完对方的底线，乔微对着阿古拉道：“七皇子如此坦诚，那我就送七皇子一份大功劳。”
阿古拉听到乔微的这句话，立时打起了精神，想到自己母亲告诉自己的一些中原话，他知道用魏人的话说这是重头戏来了。
“还请郡主明示。”阿古拉赶紧道。
乔微笑道：“护于既然如此喜欢我锁春城，那便让他死在锁春城下，也是我成全了他如此喜爱锁春城之心。”
阿古拉知道江都郡主这是摆明了要在锁春城布置重兵，杀死护于。
“护于一死
，我父汗怕是要举北狄之力为护于报仇。”阿古拉皱眉道：“大妃所在的部族势力庞大，父汗又喜爱护于，一定会为护于报仇。”
这也就是他今日前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护于之死在江都郡主手中轻而易举，可是他很想知道他如何能从其他的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被父汗立为护于，江都郡主口中的大功德又是指什么？
“你觉得冒晖汗王若是想要进攻，会选择哪条进攻？”乔微问道。
“护于身死，锁春城屯有重病的消息就瞒不住了，父汗不会愿意冒险强攻锁春城，所以应该会选择绕道兴连山中，从兴连山中直奔姑臧城，”阿古拉说过北狄王族对姑臧城的执念，时时刻刻放不下，冒晖汗王就属于其中的代表人物。
“冒晖汗王一定会认为我将所有的军队都放在了锁春城，姑臧成中一定十分空虚，所以从兴连山进攻姑臧却是一支奇兵。”不过乔微说完后也笑了，“兴连山中山连山，峡谷众多，从北狄到姑臧城，光是在兴连山中要经过的峡谷就有六个，此处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阿古拉听到这心中一跳。
乔微又道：“七皇子若是信我，我会让人向冒晖汗王射箭，到时七皇子可以为父挡箭，汗王刚刚丧失爱子，再被你的孝心所感动，在众多的皇子中一定会选择立你为护于。”
听到这阿古拉心中一跳，他不得不说乔微说得很诱人。哪个父亲不喜欢孝顺地能为自己付出性命的儿子？再加上他这些年在北狄也不是没有势力，只不过一直在忍辱负重，等待最后一击必中。
只要父汗偏向他，再加上大魏的支持，他有的是办法上位。
“听闻冒晖汗王近些年身子日渐不佳，在经过丧子之痛和折损兵马的大败之后，相信很快就撑不住，七皇子怕是等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登顶汗位。”乔微说到：“舍命救父听上去很老套，但到了冒晖汗王这个年纪恐怕最吃的还是这个。”
在外人看来老掉牙的剧情，但是无论换成任何一个人是当事人都会感动，更何况是生在天家无父子的北狄王族中了。
冒晖汗王已经年纪大了，不然也不会立下护于，并且如此听信护于这个儿子的话，如此草率地就和冯毅结盟，所以她才说冒晖汗王老了，英明不在，对付这种□□的君主父子亲情的最好的杀手锏。
阿古拉倒是不担心乔微射杀冒晖汗王的时候真的把挡箭的自己射死，因为除了他以外，江都郡主再也找不到一个如他一般可以和大魏和平共处的北狄王了。
两人的这场相谈都对彼此颇为满意。
等到阿古拉走后，旁边的汤震对着乔微问道：“郡主觉得此人如何？”
乔微一双眼睛望向依旧在旋转跳跃的舞娘，目光闪烁，“有勇有谋但却识时务。”
“他有野心，他想要统治西域诸国，当然这只是他现在的野心。”乔微说道：“等到真的能到他把西域变成北狄后，怕是野心又会止不住地变大，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还是遏制一下他的野心比较好。”
汤震明白乔微的意思，阿古拉有野心但却能利用，主要是因为他识时务，野心对着的不是强大魏国，而是西域诸国，可真正等到他一统西域诸国，实力变得强大后，说不定野心也会变得极大，到时候恐怕会染指大魏。
“郡主觉得我们该如何做？”汤震问道。
“在西域给他使点绊子就是了。”乔微笑了。
汤震也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这仗既要让阿古拉赢但又要让他赢得艰难，最好是惨胜，既要给阿古拉甜头让他一心扑在西域上，又不能让他觉得攻克西域比攻克大魏还难，让他丧失信心后转头对付大魏，所以江都郡主这是打算甜头一点点地给，让阿古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操纵中。
“臣明白了。”汤震不得不说江都郡主算得确实狠绝，只怕现在的阿古拉还不知道江都郡主已经在算计他和西域之战了。
七日后，乔微在锁春城上望着向城门疾驰而来的北狄军马，神色平静。
“北狄的护于已到，想来钟大人和冯毅在凉州城的对峙也已经开始。”汤震却远没有乔微如此平静，胜败在此一举，他潜在秦王身边多年，就是为了今日这一战，绝对不容有失。
“御令已给钟大人，你不要小瞧钟大人，觉得他看起来和煦变比一般的将军好说话。”乔微说道：“钟大人调任西南一处军中，那将领不服，想要设计钟大人，最后反而被钟大人斩杀，所以你不用担心钟大人，他之前在凉州的隐忍，只不过是时候未到。”
哪有一个武将是仁慈的，如果仁慈软弱如何上马争战？如何在战场上杀敌？看着汤震担心，乔微给汤震解惑，让汤震平静下来。
“再说还有温大人坐镇，不会有问题的。”乔微说道：“没有了那五千私兵，不管是秦王还是冯毅都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威胁虽有但已经不大了。”那五千私兵才是秦王和冯毅真正的依仗。
随着北狄的军队开始进攻，乔微一声令下，锁春城的将领开始带着士兵万箭齐发，射杀敌军。在大魏的羽箭之下，很少有北狄士兵能撑到锁春城下，就是开始攻城，最后还是会被从城上滚下来的巨石压迫而死。
这主要是乔微给北狄的士兵接近锁春城的机会，不然连守城的巨石都不会用到。
乔微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将旗的放向，她虽然没有见过北狄的护于，但是不管是汤震手中还是阿古拉都给她带来了这位北狄二皇子的画像。
很快乔微就在将旗旁找到了这位护于的身影。其实将领和士兵的样子很好判别，主要是北狄并没有太多的盔甲武装军队，主要还是北狄缺少铁器，所以北狄只有王族和贵族将领才会全副盔甲，这样乔微就很容易分辨这位北狄护于了。
“把弓箭给我。”乔微对着汤震道。
很快汤震就将旁边孔开手中捧着的弓和箭递给了乔微，他虽然认识乔微很久，但对乔微的箭术并不了解，他觉得乔微的箭术大概和大魏那些喜爱狩猎的贵女们差不多，不过是花花架子，以为乔微要弓箭也不过是想凑凑热闹。
可事实确实打了他的脸。
只见乔微接过弓箭，以极快的速度瞄准，随后箭离弦后裹挟着劲风，直接朝着北狄将旗的放向而去。
紧接着，北狄大军一个身着重甲的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很快北狄军中大乱，传来一声声呼喊着“护于”的惊呼声。
旁边的汤震看得目瞪口呆，而锁春城的将军确是对着乔微十分佩服，“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郡主箭术真乃神术。”他们也想射，但是他们射不中啊，他们可没江都郡主这本事。
汤震真心觉得就江都郡主这箭术，一点也不像是积弱的人啊，京中那些天天说江都郡主病弱的人都是瞎了眼了吧。
其实乔微一直都没有想要给人病弱的形象过，只不过是郗太后和郗重觉得她体弱，所以整日里给她搜集补品，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认真锻炼身体后，身子真的是很好。
其实有时候体弱能帮她挡去很多麻烦，她后来也不在意这个名声了。
“北狄的护于已死。”乔微道。
汤震等人也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北狄的护于，看着将旗倒下和北狄的军队慢慢地退去，他们都明白死的真的是北狄的护于。
“我回头要上报钟大人和朝廷为郡主请功。”锁春城的赵将军说道，这是多大的功劳啊，连带着他都能捞到不少奖赏，他现在是真的喜欢这位能够拉弓射箭的郡主了。
“锁春城事情已经了结，想来钟大人那里也该有消息了。”乔微望着北狄军队落荒而逃的场面，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等到傍晚的时候，乔微跟着赵将军等人在锁春城庆功，就收到了钟隽派人传来的消息。
“节度使和温大人已经将冯毅擒获，冯毅手下三营将领有四成拒
不听令节度使，也被节度使扣压，如今河西军五营已经全部归节度使节制。”来报信的士兵道。
乔微听后点点头，有御令在手，再加上凉州军和已经归顺钟隽的两营，钟隽能快速摆平冯毅也并不稀奇。
“节度使和温知州可有受伤？”乔微关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