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卧室的窗帘刚才被盛誉拉上了大半,在安静的空间里,跟盛誉独处,让冬宁的紧绷了一个多小时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感觉自己是有些困了:“什么意思?”
  “你怎么还的钱?”
  “染染来医院看我,我托她把卡带给叔叔……”
  说到一半,冬宁意识到什么:“她忘了?”
  是的,盛染把那张卡在包里揣了两三个月,下一次再背同一个包的时候,她的卡那么多,尤其是周骏儒为了补偿父爱给的,密码都一样,掏出来就刷。
  其中细节,冬宁想不到,这会儿也不知道这事过了好几年,是怎么被他家里的三个人翻出来的,不过,她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她才多大啊,而且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说清楚就好了,她眼睛都哭成那样了,你干嘛还这么凶?”
  冬宁没把这当成一回事,说得慢,更想睡觉了,把脸贴在盛誉的小腹,手指挠了挠他的后腰:“我还是睡……”
  盛誉把她捣乱的手握住,因为被那样无声地看着,冬宁也慢慢沉默了,等着盛誉说话。
  过了好半天,她听见盛誉低声说:“你没带钱,出去是怎么过的?”
  冬宁觉得他问的问题好笼统,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省吃俭用地过嘛,这是什么新闻吗?
  可盛誉的眼神,让冬宁觉得,好像确实是个新闻。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感谢粥州宝贝、跑业务宝贝、张弋弋宝贝的1瓶营养液,挨个亲亲~
  第61章
  ◎心疼◎
  李淑琴接受第二次骨髓移植以后,身体状况一度好转,连口风一向严谨的医生,都对冬宁说,她可以把租房准备起来了,因为,过段时间,可能就可以考虑给李淑琴办出院了。
  但过了段时间,冬宁记得很清楚,差两天满两个月,等着李淑琴的,是又一次复发。
  她的体重跌破了八十斤,躺在病床上上,薄得像一片纸,连床褥都压不出多少凹痕。她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生命力,眼睛完全是无神的。
  冬宁冷白到发光的皮肤就是遗传自她,可那段时间,李淑琴整个人变得黑黄黑黄。
  冬宁也是第一次知道,影视剧里的白血病人那样苍白,原来不太符合实际。
  京市四季分明,七月初的太阳已经大得行人全都得眯着眼,墨镜是畅销品,比肩海滨城市。
  上午考完最后一门以后,冬宁去医院。
  那条路线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心几用都不会走错。
  出了地铁站,还要步行将近十分钟。
  中午一点钟,炙热的阳光兜头照下来,柏油路都被晒得发软,路过的出租车都朝她按喇叭。
  冬宁不打车,撑着晴雨伞挑着树荫走,吸一口气,感觉水分占了一多半。
  她走到医院,再走到住院部,人刚进血液科的住院3号楼,脚下就软了。
  路过的护士把她扶住,带到护士站坐下,给她喝了一大杯盐水。
  过了十几分钟,冬宁才缓过来,意识到三个护士围着她。
  护士们都在数落她。
  天这么热,新闻里都在说,朋友圈里也转发一大片,讲今天是京市近三年最热的一天,她本来就瘦得没多少肉,怎么扛得住这么暴晒出汗。
  又说,她男朋友来过了,往账上交了钱,还进病房待了会儿,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满了,她白跑一趟。
  “小盛没跟你说?这大热天,你们俩一趟又一趟的,我看着都遭罪。”
  冬宁上午有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到了考场就关机了,一直没看消息。
  听护士说盛誉来交过钱,她还是懵懵的。
  其实冬宁有点在考虑转院。
  也不叫转院吧,她就是不想再折腾了,想着让李淑琴还回她之前住的那个疗养院去,舒舒服服的,有多长时间过多长时间。
  她也折腾不起了。
  自从李淑琴又一次复发,冬宁还没哭过。
  就跟今天差不多,她整个人都是木木的,从学校走到地铁站用了二十多分钟,又从地铁站走到医院。
  要是她动点脑子,换乘一下,公交可以从学校门口出发,也能直接到医院门口的。
  也不至于被晒得差点昏过去。
  她好像是被什么透明的东西给罩了起来,隔绝了大多数的情绪,能让她不去感知到大部分的痛苦。
  所以她思考得很理性,对妈妈,放弃治疗是最好的选择。
  李淑琴活得很痛苦,实际上,从第一次移植前后开始,李淑琴就总骂冬宁,说她是坏东西。
  冬宁倒不觉得受伤,就是心疼她,因为知道她痛苦。
  已经重复了两次,李淑琴够努力了。
  盛誉也够努力了。
  冬宁不能不考虑钱,所以,在得知李淑琴也许需要第三次手术以后,她第一次看了盛誉的手机,就发现他在联系买家,卖他那个鼓捣了一年多的网站。
  冬宁就算不懂计算机,也知道那是盛誉的心血。
  他在无限加班之外所有能抽出来的精力,几乎都投在了那个上面。
  聊天记录里,盛誉开价两百万,对方只给五十万。
  他卖得急,就算开价已经低于真正价值很多,可任谁都能看出他急用钱,怎么会不趁机狠狠压价。
  可还有这么压的吗?
  冬宁被屏幕刺得眼睛发痛。
  冬宁想,这一切早就该停止了。
  他今天交的钱是哪来的,她都不知道。
  不会真的五十万把网站卖了吧。
  冬宁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阵得发晕。
  她问:“交进去的钱还能退吗?”
  护士长回头问刚进来拿血压仪的护士:“18床存了多少钱?”
  “好像是八万。”
  “把账上欠的都补上了,又存了八万。”
  护士长低头对冬宁重复:“八万,能退,出院手续一办完,钱就退出来了。”
  冬宁看到护士长隐藏过的同情,点头说:“好,谢谢。”
  开机以后,盛誉的消息一股脑涌进来。
  【醒了】
  【烧麦吃了,辛苦老婆了】
  【进考场了?】
  【加油,学霸给你光环加持】
  【我先去趟医院,然后去公司,晚上不回来吃,下午记得去上法语课】
  接着是一条语音:“宝宝,我看阿姨好像醒着,就进去待了会儿,没留神超时了,护士说,今天不能再探视,你考完试直接回家吧,我在电饭煲里预约了绿豆汤,回去你放冰箱冷冻里等一个小时喝正好,对了,今天热,别坐公交,打车回来,听话。”
  他还给冬宁转了五十块钱。
  冬宁没忍住笑了一下。
  四十来岁的护士长笑话她:“又哭又笑的,给你纸,擦擦。”
  冬宁拿纸巾把蓄在眼眶里的一大颗眼泪吸了吸,又喝了杯盐水,好好跟几个护士说了谢谢,隔着门看了会儿李淑琴,就出了医院。
  她脸上的烫还没缓过来,但空气足够,水分也补了些,精神好了很多。
  在医院门口等公交时,时间滑到中午两点半,体感温度攀升到最高点。
  冬宁低头盯着脚下那块小小的影子出神,她挺幸运的,平时半小时一班的公交,只等了两三分钟就来了。
  而且车上根本没几个人,冷气大开,比出租车还舒服。
  回家不需要换乘,但是路线绕得很长,走走停停要将近四十分钟。
  冬宁换成盯着窗外发待,手机震了好几次,她才接电话。
  “还没回家?”
  “快到了。”
  “考试怎么样?失联大半天,够认真的。”
  “还可以吧,肯定过了。”
  “给你发的酒店你看了没?放暑假老在家待着也没意思,我下周看能不能休两天,带你……”
  “回头再说吧,我不太想出门,你好好上班。”
  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盛誉已经习惯了她最近情绪不高,更能理解,语气还是很好地说:“让你打车也不听,到家给我说一声。”
  冬宁挂了电话,心里头还一直在想护士说盛誉交钱的事。
  但公交车上太安静了,只能等回家再问。
  盛誉是晚上十一点多回的家。
  他总是太晚就不想吃东西,喝粥又容易胃酸,冬宁换着法地给他做夜宵。
  这晚的配餐是煎了两块巴沙鱼,又把前一天买的甜玉米蒸了一根,拌了个菠菜木耳金针菇做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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