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十二娘一笑:“好。”
  这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叶碎金看着满殿跑的娃娃们,觉得肩膀上的一道枷卸了下来,浑身都轻松了好多。
  至于女人们那些小心思小盘算,在她看来甚至都是可爱的。
  因再怎样算计,也比不得男人的们的利益争夺,出刀见血。
  此时有侍从进来,快步从侧面绕行,来到叶碎金的旁边,躬身贴近。
  十二娘坐直身体,识趣地稍微远离。
  侍从贴到叶碎金耳畔禀报了什么,叶碎金起身:“我过去一下,你小心别让人碰了你的肚子。”
  十二娘道:“你放心。”
  叶碎金在婶婶、嫂子、弟妹们遗憾的目光中出去了。
  她公事多,大家都晓得。
  便有人凑过来十二娘身边打听:“什么事呀?”
  十二娘道:“我哪里晓得。我耳朵又没那么长。”
  只大家说说笑笑地等着叶碎金回来,叶碎金却一直没回来。
  等得实在太久了,四夫人也忍不住了,跟殿上服侍的人道:“去看看,还有多久。”
  因现在衙门公署都封印了,过年原就不办公的。尤其今天,还是特意召了女眷们带了孩子进宫,就为聚一聚。怎地把她们晾在了这里。
  过了一会儿,有侍从进来告罪:“有军情,殿下已经出城了,殿下说,请夫人们随意玩乐,勿要受扰。”
  女眷们面面相觑。
  “大过年的。”她们说。
  十二娘问:“可知是哪边的?能说吗?”
  侍从道:“小人不知。”
  非是不知,乃是不能与女眷们说。若只十二娘在,便可说。偏这许多女眷,个个支愣着耳朵。
  侍从便不说。
  叶碎金身边服侍的人,自然都是机警聪敏的人。
  她的身边人也容易谋出身。
  最早的段锦,如今是高级将领中最年轻的。后面二宝、秋生等等人,也都有了出身,如今都是军中将领。
  本就是年轻亲兵中最优秀的才能到她身边。
  现在的新侍从,也一样。
  十二娘点点头,不再问。
  女眷们都很遗憾。她们关注的是:“那过年的家宴呢?还办吗?”
  她们能直接与权力核心接触的机会太少了,一年到头也就指着新年能跟叶碎金见见面,拉近一下感情。
  侍从道:“应该是会办。”
  才欣喜,侍从又道:“但殿下肯定下不能列席了。”
  果然,侍从是知道她去了哪里的。得知道去哪里,多远,才会知道过年肯定回不来。
  殿中响起了女眷们失望的叹气之声。
  叶碎金离开正殿,快步走道外面才问:“是裴兄长那边过来的人?”
  此时她还笑着:“莫非是来送节礼,还是让我给定西随份子?”
  等过完这个年,裴定西就十六岁了,当然,现在他还只有十五岁。早定好的,明年他要成亲了。
  公务的事情自然在前面。
  从前在刺史府,前面和后面虽也要走一段,但也没这么远。如今在皇宫里了,从接待女眷的宫殿到前面,得走长长的长长的长廊。
  这皇宫老晋帝花了大把的银子修缮,大驸马和舅子们打仗,叶碎金和大驸马打仗,都没打到宫城里来,半点没破坏,给叶碎金省了大钱了。
  毕竟连关将军的军费都挪用了。
  叶碎金走在其间,廊道上被扫得干干净净。廊下庭院里都是雪,故意不扫,留着做景。
  偶抬头,一根根横梁上的图画都还鲜艳,典故人物栩栩如生。
  后来皇后被逼退后宫,便很少走这条路。
  现在叶碎金走在其间,长长的廊道里一根根彩色的横梁从头顶掠过,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待到了前殿,裴家军的使者一脸风尘仆仆,竟没有洗换就来见她了。
  叶碎金看到第一眼,不知怎地,心脏便是一缩。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使者见到她,情难自已,拜头便哭:“中原王!我们大人,我们大人……”
  他没说完,叶碎金脑中已经轰然一声。
  “我们大人,”使者泣不成声,果然道,“过身了。”
  裴泽!
  他不应该死在这个时候。
  可,历史已经被叶碎金改变。前世,裴泽也没有在这个时间去攻打关中、凤翔。
  变得太多了,前世已经无迹可寻。
  未来已经生出了太多未知。
  “兄长是怎么死的?”叶碎金问。
  使者回答:“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没挺过来。”
  这是战场上常见的,若感染了,就真的只能靠自己硬挺。
  没有别的办法。
  人死已矣,叶碎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关心活的人,她问:“定西呢?定西可安全?”
  “此是郎君亲笔信,要小人亲手交给中原王!”使者将那封贴身藏着,挤得皱皱巴巴的信掏出来,高举头顶,“殿下!裴叶两家,吉凶相救,患难相扶。”
  他把头磕到了地上:“郎君恳请殿下出手相助。”
  第156章 若有
  裴泽那道伤其实也不深, 当时都以为没事。但伤口不小心污了,便感染了。
  一直高烧。
  他这趟出征,还带了裴定西。
  裴定西一直守在他身边。
  如今裴泽的地盘也大了, 东西南北都得有人。
  他这趟在外, 家里留了赵景文。
  如今赵景文已经和裴莲生了两个孩子, 这血脉的结合,使他也彻底成为了裴家的一员。
  若他与裴泽都在外,就定西看家, 若定西跟着,就赵景文看家。
  裴定西一直守着高昏迷的裴泽。
  昨日里军医便惶恐磕头, 表示真的无能为力, 全看命了。
  裴定西不眠不休好几日了,这日实在太困了,不知不觉趴在床头睡着了。
  忽然被人掐醒。
  裴定西一惊睁开了眼睛。
  裴泽正掐着他的手臂,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父亲!”裴定西又惊又喜, “你醒了!”
  裴泽狠狠地掐着他的手臂。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虚弱。
  裴定西把耳朵贴过去:“你说什么?”
  贴在他唇边, 这回听清楚了。
  “信……严笑。”
  “不可信……赵景文。”
  “信……叶碎金。”
  裴泽停下换气。
  “若……有变,向……碎金……求援。”
  “向碎金……称……”
  这片刻的回光返照结束, 裴泽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
  最后,他看着空气,呢喃。
  “父亲……我, 我无能……”
  我丢了裴家的基业。
  回不去剑南了。
  “父亲……”
  裴泽的手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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